“看来陛下心中已经断定,淑嫔,便是臣妾害流产。那陛下,又让臣妾说什么?”燕宜雅心脏一阵绞痛,脸色又白了几分。
燕少御盯着燕宜雅,眼神冰冷,“孤要知道,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同伙?”
谁都知道,程轻舟支持燕宜雅封后,为此不惜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反目……
那此事,程轻舟可插手了?
燕宜雅怔怔看着燕少御,眼中的眸光一点点暗淡下来。她原本以为,燕少御问她,是想让她辩白。
但她错了。
证据摆在眼前,他已经认定,就是她害的。
他只是想知道,他最信任的臣子,最倚重的首辅,是否参与其中罢了。
“陛下既然已经不信我,那我说与他无关,陛下就信了吗?”燕宜雅凄然一笑。
燕少御看着她,眸光冷冽,“你说的对。孤信轻舟,他必定不知情。他一直力荐你当皇后,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必定不会选你。”
“罢了。来人,褫夺雅贵妃的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天牢。交给刑部,三司会审。”
燕宜雅被两个侍卫拖了下去。她没再辩解,倒是莫丹青还想说什么,燕少御已经转过身,淡淡道:
“你们都退下吧,孤累了。”
莫丹青只得行礼退下,但是今日的结果,他也已经满意了。
燕少御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台前。
他不说话也不动。
过了许久,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气声中的悲伤和难过,才让人反应过来,他失去了一个孩子。
怎么会不难过。只是帝王,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情绪。
燕少御转过身,就见楚怜依旧静静地守在一边。她就这么亭亭玉立,静默地看着他。
“孤不是让你们都退下吗?你怎么还没走?”燕少御皱眉。
楚怜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陛下刚刚痛失爱子,也许……需要我陪你站一会。”
“孤不需要。”燕少御冷冷拒绝,那一双素来温润的眼眸,透着一丝迫人的锋芒:
“孤还以为你留下来,是要给燕宜雅求情。听闻你们交情极好,原来你也懂,趋利避害啊。”
那语气里的嘲讽,似乎是在笑话她不敢求情。但其实不过是心底有火,正好楚怜在这里,就撞上了。
“是想求情来着。只是,陛下今日心情不佳,只怕火上浇油。还是等陛下心情好了,再来给雅姐姐求情吧。”楚怜倒是不生气,依旧是那不温不火的性子,诚实说道。
燕少御更不高兴了,“现在所有人都怕跟她牵扯上关系,你怎么还自己不要命往上撞。不怕有心人,参你一个同伙之罪!”
楚怜不由轻笑,“看来不管我怎么做,陛下都不高兴?但不管陛下如何看待我,臣妾还是觉得,此事或有误会。雅姐姐,不像这样的人。”
燕少御看着她,看了许久,眼中的负面情绪,才渐渐散了些许。
“三年了,你还是没有变。和以前一样,这么天真,这么善良,这么傻。”
楚怜轻轻走到他面前,牵住他的手,抬眸看他,“陛下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但这世上的人,总是容易变。”燕少御的视线落在虚空之中,寂寥而落寞,“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变了。”
为了权势,太多人的面孔,已经变得他不认识了。
比如莫丹青。
比如前朝那一帮曾经为他赴汤蹈火的臣子们。
如今大都变了模样。
燕宜雅,现在也让他觉得十分陌生。为了后位和权势,不择手段,十分可怕。
“你看丹青,如今和轻舟势如水火。但他当初把轻舟引荐给我的时候说,这人是我师弟,他的才学更甚我十倍,请主公比待我更优容百倍,才配得到他的辅佐。”
“你能想象,曾经他们为了对方不惜生死?当年轻舟为了孤的大业,去赵国当奸细,那是最危险的潜伏,一旦发现,远在赵国,我们根本救不了他。他去的那天,丹青拉着我喝了一夜的酒,醉醺醺哭的特别难看。也就只有莫依依死的时候,他才哭的那么惨。”
“其实莫依依那次,孤心中有一些怀疑。只是,这世上变的人已经够多了。孤希望能少一个。我早该防备,就不会有今日的事。”
“孤今天失去了一个孩子,也是孤的错。孤以为她是最能懂我的人,但原来不是。我早该想到,她重权势,怎么能放过威胁到她的人……是孤轻信了她……”
燕少御自言自语。
楚怜没有说话。她知道,此时他并不需要任何人安慰,甚至也不需要一个听众。
他只是太难受了。而她,这样陪着他,就够了。
是啊,这世上的人总是会变。除了燕宜雅,又还有谁,能把淑嫔害流产呢?
……
刑部大牢。
燕宜雅一身白色囚衣,蜷缩在墙角。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狱卒讨好说道:
“程大人,刑部可是下令,任何人都不可探视。您最多就进去一会儿……小的去前面把风……”
“放心,就几句话,不会让你们难做。承情了。”
监牢的铁链被打开,眉目雅致的白衣男子,一步步走进这污秽之地,看着那蓬头垢面的女子,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陛下还问我有没有同伙。这要是被莫丹青知道,又要给你找麻烦。快走吧。”燕宜雅抬眸看向他,轻声说道。
程轻舟无奈地摇头,“你自己都要难过死了,干什么还要撑着一副淡定的样子,还能有空管我的麻烦,怨不得陛下断定是你害了淑嫔。”
燕宜雅一震,怔怔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输的一塌糊涂,一点都不冤枉。拜托,你被人陷害,就不能惊慌失措一下?听闻你还在御书房和莫丹青互怼了一番,有理有据还占了上风。但你越是咄咄逼人,思路清晰,就越是让人觉得,早有图谋。你以为莫丹青就是单纯的说错话,吵不过你?他傻吗?”
“他就是要让陛下看看你是多么的镇定从容,打消陛下心中对你最后一丝偏袒。你还挺配合他的。”
“证据确凿,陛下本来就不信我!”燕宜雅无奈道。
“但陛下心中,最不希望那个人是你。这就是筹码!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让他对确凿的证据产生怀疑。可你,浪费了最好的机会。”
燕宜雅沉默了。
看着程轻舟,过了许久许久,她才说道,“对不起,我习惯把情绪藏起来,忘记……应该示弱了。”
对于曾经的赵太后来说,被人泼脏水,明枪暗箭,早就习惯了。惊慌失措是什么?
她根本不会有这种情绪。
示弱?不存在的。她只有更凶更狠,才能吓住那些野心勃勃的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