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雨,滴滴答答,敲打宋熙的心。
空气裡的水气,浸溼不了她的眼底。
她躺在病床上,望向窗外的黑夜,彷彿一尊没有情绪的陶磁娃娃。
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宋熙是给丈夫丢在医院理都不理的怨妇。
事实上,安胎的日子,韩凤没一天缺席,公司医院两头往返。
只是这日子并非渡假这般简单,工作暂停了,如同一只让韩凤养着的金丝雀,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活动范围也就这间单人病房,偶尔早饭过后,韩凤会善心大发的陪她在这一楼层用着老公公、老婆婆的散步速度走一走,消消食,但那只有在韩凤在的时候才被准许的事。
多数的时间,不是吃就是睡,不是躺就是坐,幸好韩凤听了看护阿姨的意见,给她带了几颗枕头,让她塞在后背与床之间,半躺半卧,就是不能压到肚子,若坐得久了,别说看护阿姨了,护士也会叮咛她赶紧平躺。
孕吐的事持续进行,更没有因为安胎这种事而打住。
宋熙讨厌自己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提不起劲。
她怀疑韩凤压根不能明白。
也是呀,男人与女人的脑袋不同的呀。
何况她明白韩凤是真忙碌,常常公事一处理起来,都捨不得睡了,所以她也不缠、不烦他,反正她本来就是对于物欲也好、对陪伴也好……这类基本欲望要求很低很低的女人。
只是,些许是安胎的限制太多,能做的事太少,当她怜悯地看着给雨滴打得垂头丧气的树上花朵,终究禁不住起了无聊心思。
她想着,郑家俊是不是跟韩凤一样天天往院裡报到?
她也猜测过,为何方白荷不能下病床?是跟她一样安胎吗?
还有方白荷在听了韩凤有新对象和孩子的消息后,又是抱持何种想法?
有痴有怨吗?
亦或是早将韩凤当成一个过去式,任何一丝的爱早已不在。
至于韩凤呢?是不是有挪了一点空档去给方白荷探病呢?
若韩凤真去了,郑家俊又是怎麽看待?
虽然人都有过去,没值得追究与挖掘,但与初恋女友的老公是相熟的旧识,可能因为家庭背景的关係,多少都是会有来往,以宋熙只喜欢简单状态的性子,还是想着想着就彆扭起来了。
就像多年前看过的美剧,几男几女的好友,分分合合,换来换去多是同个圈子裡的人,然而分手后特别潇洒。
窗外一片落叶给风吹捲上了窗檯,宋熙无言地笑了,笑自己对感情的保守,却也笑自己一遇到韩凤,情慾挺放得开的,所以若真的论起来,自己也不是什麽纯真的好女人。
宋熙点开方白荷的个人网路社群,裡头除了分享料理、生活美照外,偶尔也有郑家俊入镜的身影,瞧起来夫妻感情很不错,而最新一则消息停留在两周前的公告“身体不适,暂时休息。”
至于多数的粉丝留言都是要方白荷保重之类的。
看过几张照片和几则留言后,宋熙默默地关掉手机页面。
事实上,她也说不清自己想从中获取什麽讯息。
大概就是……忙惯了,反而閒不下来,最后没事找事做吧。
唉──
当她重重叹了口气的时候,电话进来了。
“宋熙?”男人嗓音沉着,听者有心,如同一块黑曜石抛进幽静河面,噗通一声,撞进心底。
当韩凤再唤了第二声,她才缓缓回过神,懒懒地开口,“嗯?怎麽了?”
“刘阿姨说妳晚饭吃不多,我正准备回去,再给妳带点吃的,别饿着。”
“韩凤,我这几日动都没动,消化不良了,要胖了。”
“说什麽傻话呢,妳发育期呢,小豆芽也发育期呢。”电话那端,韩凤似乎给宋熙逗笑,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我认真觉得你比较傻。”什麽发育期理论!宋熙翻了白眼。只可惜韩凤瞧不着。
“妳乖点,我随便买,妳多少吃点。”韩凤鼻音嗯哼了一声,黏腻地接着道:“等会儿见。”
明明是对他那句“妳乖点”嗤之以鼻,然而那股莫名窜进心尖上的甜味是怎麽回事?宋熙颤抖抖,为自己不该心动的心动忐忑着,一边给自己解释着,肯定是给韩凤关久了,心态转折奇妙了起来。
韩凤哪晓得宋熙的心理层面,忙着处理紧接而来的电话。
先是韩凤的母亲蓝琳,“阿凤,是不是有些重要的事没报告上来?”
“什麽算重要的事?”韩凤笑问,给家裡宠惯,一点也不担心那些所谓的压力。
“唉……你知不知道最痛心的事就是孩子有妻有子了,做母亲的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蓝琳早年身体不好,现在装起痛心,倒是挺真实的,一点也不假。
韩凤说的没错,郑家俊一知道宋熙的存在,还是以孩子的妈身份出现,别说郑家了,韩家上上下下也都会知道。
“妈,我先纠正妳的观念,人家还不嫁呢,所以不是我的妻,至于孩子还在他妈的肚子裡,所以也不能算我的子,反正妳也没急过抱孙子的事,所以别给我打草惊蛇,让我先好好骗骗孩子的妈,骗上了,才算是我的妻我的子,知道吗?”
“唉呀,也有我们韩家的小霸王搞不定的时候?”这回换蓝琳在电话那端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妈,我再度纠正妳的观念,我可不是小霸王,再给你们惯着,我也没为非作歹过,再者妳未来的媳妇比较害羞,妳给我点时间,等于给她点时间,知道吗?别棒打鸳鸯。”
蓝琳没回韩凤,只是大声嚷嚷,“韩进昇,你来听听你小儿子说那什麽伤害感情的话,说我会棒打鸳鸯……我会是那种恶婆婆吗……”
“妈,别演了,我知道妳可疼我了,妳会喜欢妳媳妇和妳未来孙子的,先不说了,挂电话了。”
嘟──韩凤没有犹豫,结束通话,却是仍不得安宁。
“韩凤,好小子,你怎麽可以抢在我前头,要娶媳妇的是我,你怎麽先弄个孩子出来了!”听筒传来林斯年的怒吼。
“谁让你说我幻想病呢!”韩凤该记仇可是记得很深。
“听说你女人和方白荷在同一个医院,同一个楼层?”林斯年好奇。
“这你也知道?”韩凤哼笑。
“郑家俊那边传出来了,说你还没求婚成功呢?”
“他那小鸡小肠的个性,果然还是一样啊?”
“你说他这般散佈,有什麽意思?”
“可能想看我好戏吧,就给他看吧……这是我的人生,从没想跟他拼个输赢高下的。”韩凤耸了耸肩,不以为然,也如他说的,这是他的人生,并不在意这几通来电,倒是比较焦急医院那女人。
喜静的宋熙,却不是能给拘禁住的个性,这几日的闷闷不乐,他怎麽可能轻易忽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