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闲杂人等’?哥你真是,乱说!”秦霜儿有点恼怒的瞪他,“我明明可以帮着做很多事情的!我会洗衣、烧水,还会煮饭!嘻嘻,要不你们把我当作厨子一路带上吧!”
秦慕白无语了好一阵,干咳一声:“那我更不敢带了!——少啰嗦,我们这是去抗洪救灾呢,你别胡闹!等过些日子,如果那边的事情缓下来了,我们若能变得清闲些,再派人到长安来接你过去玩两天。但前提是父亲大人能答应。”
“好!你说的哦!不许骗我!”秦霜儿喜滋滋的笑了起来。
稍后霜儿就带着两个年龄稍大的小姑娘,钻进了厨房。弄得一阵乌烟瘴气,总算做出一顿饭来。这些小孤女们都过惯了苦日子,有吃的就行,不挑剔。看着她们个个吃得香甜的样子,秦霜儿乐不可吱一脸笑容。秦慕白尝了尝,勉强还能忍受,好像比以前有所进步,大概是跟着妖儿学了不好。
只是不知道,一向山珍海味惯了的李恪,吃到秦霜儿吃的饭菜,会做何感想呢?
饭后,秦霜儿便要回去了,秦慕白骑马将他送到巷口,又回了离尘居继续等妖儿,吩咐她说,别对父母提起自己,装作没见过就是了。
渐渐夜已入深,初秋的天气凉爽了一些,离尘居所在的野外农家之地更加舒服。蛙叫虫鸣萤火点点,夜风抚着梧桐婆娑起舞。秦慕白坐在花溪边静静的等,险些睡去。
一阵马车响,妖儿总算回来了。秦慕白正欲上前,却听到柴门边有人说话:“妖儿姑娘,小王就不进去了。你且走好。”
“殿下请回吧,一路好走。今后,殿下还是莫要这样亲自接送了。传将出去……多有不便。”妖儿低声说道。
“无妨。小王原本也是清闲无事的,仰慕妖儿姑娘清善高雅之名,才略献绵薄之力。只是,如果妖儿姑娘当真反感,小王也不敢坚持了,以免唐突了佳人。”
“妖儿岂敢!殿下一片好意,妖儿心领了。只是……妖儿感觉受之有愧,折煞我这一介民女了。”
秦慕白眉头一皱:声音挺年轻也挺陌生的,这谁呀?妖儿口称殿下,是哪个皇子皇孙在对妖儿大献殷情?
这时听到那个声音哈哈的笑了起来:“妖儿姑娘不要误会了。小王对你只是纯粹的仰慕与敬佩,别无他意。小王只愿与你平辈相交真心结下你这个朋友,妖儿姑娘也就不要太见外了。”
“如此……妖儿只能拜谢殿下的抬爱了。妖儿进去了,告辞!”
夜色之中看不清柴门边的动静,秦慕白想了一想,站着没动,轻巧的挪着脚步走回花溪边坐了下来。谁料妖儿的听觉异常灵敏,当下惊道:“是谁?!”
柴门边的那个“殿下”显然还没走远,当即大喝一声:“来人,有刺客!”
顿时,只个汉子大声吼叫就冲了进来,吓得妖儿惊颤的大叫。不远处埋伏的吴王府的兵丁们早已留意这边许久,这时全都冲了出来,每人手里还提着明晃晃的刀剑。
瞬间这么一个大动静,把睡在屋里的那群小姑娘们也吵醒了,顿时一片惊恐的尖叫,乱成了一锅粥。
事已至此,秦慕白反而不急不忙了,堂而皇之的朝前宅走去。那些“殿下”的随从与吴王府的兵丁们见到一个人不急不忙的走出来,瞬时围上前来包成了一个圈,将秦慕白堵在核心。
“是……秦将军?”吴王府的兵丁们傻了眼。
那些“殿下”的随从们惊讶道:“哪个秦将军?”
妖儿顿时慌了:“是……是恩师吗?”
“是我。”秦慕白淡淡道。
“恩师恕罪!妖儿无状,冲撞到恩师了!”妖儿当众拜倒下来,忙不迭的磕头。
“你是秦慕白?”这时,人群外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
秦慕白侧目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华衣贵冠的青年男子,负手缓步而来,嘴角轻微上扬,显露出一抹不屑与敌视的微笑。再转眼一看到跪在地上磕头的妖儿,他不禁有点恼火,急忙上前去拉妖儿:“妖儿姑娘你快起来,无事跪地磕什么头嘛!”
“不不不,恩师不下令,妖儿死也不敢起来。”
“你!……什么恩师,他有什么资格做你恩师?本王让你起来!”
“民女死也不起来!”
秦慕白负手而立脸色平静,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这时心中也将眼前这人的来路,琢磨出了一个大概。
如不出所料,眼前这个风流又嚣张、而且对我秦慕白满怀敌意的“殿下”,十有八九便是那个汉王——李元昌!
调戏武媚娘不成,他居然还惹上了妖儿?真是冤家路窄!
“不知者无罪。妖儿,你起来吧!”秦慕白淡淡道。
“谢恩师!……殿下,诸位,这只是个误会,没事了,妖儿拜请诸位都回去吧!”妖儿显得有点羞赧又害怕,又连忙对那些惊慌跑出来的小姑娘们说道,“蓝儿,你快带姐妹们回房歇息。”
小姑娘们听话的走了,吴王府的兵丁自然也不会有二话,一声不吭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唯有那个“殿下”带着七八随从,仍不肯走。
“妖儿,该走的是他吧?”殿下抬手直杵杵的指着秦慕白,冷笑一声,“深更半夜你潜伏在一群女子的居舍之中,意欲何为?”
“不不不,恩师绝无歹意!”不等秦慕白说话,妖儿急忙帮着辩解,“恩师来找我,必有指教。汉王殿下,你就不要再问了。民女求你快走吧?”
汉王?那便的确是李元昌了!
“不行。”李元昌不为所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慕白,冷冷道,“快说。不然本王就要捉你去见官,告你一个夜入民宅欲行不轨之罪!”
“呵!”秦慕白满不在乎的冷笑一声,“那秦某是不是可以,每天都告殿下一个意欲强暴之罪?”
“你什么意思?”
秦慕白冷笑:“按殿下的意思来讲,秦某出现在这里便是要犯案。那你每天都带着作案凶器招摇过市,且用意岂不是昭然若揭?”
“噗……哧!”那群随从一时忍不住,居然有人发笑,急忙伸手捂嘴。妖儿羞得脸上一红,真有点哭笑不得,尴尬的别过了脸去不敢说话了。
“蠢货,不许笑!……”李元昌顿时气煞,“秦慕白,你身为朝臣命官,居然如此下流!”
“秦某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而且秦某本从来就没自诩过上流。”秦慕白泰然的笑道,“按本朝律法,殿下要抓秦某去见官,那至少也要有首告才行。现在你看看,妖儿与这一屋子的小姑娘们都没说秦某意欲不轨,妖儿催着要走的人也是你……我就纳闷了,殿下连本朝王法章程都不懂,凭什么拿我去告官?又凭什么,继续还赖在这里呢?”
听闻此言,李元昌的脸色骤变,那一群仆役们也都怒了,大有上前来围殴秦慕白的态势。
“殿下有意与秦某切磋一下武艺么?”秦慕白脸上漾起一抹微笑,在这月色微光之下颇显得有些诡异,淡淡道,“秦某真是求之不得。”
一捏拳,劈叭作响!
李元昌等人不自觉的心底一寒,手脚就有些僵住了,同时在心中惊道:危险!这家伙可是百骑使,武艺厉害着呢!
这时妖儿则是慌了,急忙挡到他们中间:“恩师你别说了!……汉王殿下,民女求求你了,不要再为今日这场误会纠缠了好吗?您快走吧!今日怠慢之处,民女他日必当赎罪!”
“与你无干。”李元昌吐出几字后,满面怒容怒瞪着秦慕白,咬牙道,“秦慕白,今日就看在妖儿姑娘的面上,饶你这一回。但你记着,本王与你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今后,会再见面的。”
“秦某热切期待。”秦慕白满不在乎的冷笑一声,都懒得正眼去瞧李元昌了。
“哼!”李元昌重重的闷哼一声,带着一群仆役们走了。
[今日太忙,更新晚了,见谅。下一章,23点准时奉上]
第104章 脸
听闻柴门外车辘轳响起渐渐远去,妖儿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对秦慕白道:“恩师,你何苦得罪这个李元昌,与他结下梁子?”
“今日就算是不得罪,我与他之间的梁子也是匪浅。”秦慕白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知道,他是皇族的人,我惹不起。但我认为,有些时候尊严比性命重要。”
妖儿怔了一怔,无奈的点点头:“恩师这么做,定然是有道理的,妖儿不敢过问。其实妖儿也知道,这个李元昌并非善类只想离他远一点,只是他非要对我苦苦纠缠,避之甚难,妖儿也是出于无奈。”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今日这么一闹,李元昌必定对我恨之入骨。以他的个性,对你则是更加志在必得。”秦慕白说道,“以后你要小心了。如果实在没办法,避一避。”
“我……能避到哪儿去?”妖儿幽幽说道,“普天之大,也只有这一栋农宅让我与这些可怜的孤女们栖身。妖儿无依无靠宛如漂萍,就算要避,又能避到哪里去?”
“不是还有我么?”秦慕白淡然道,“去我家。我明天,就让霜我来接你。”
“这!……这不可!”妖儿慌忙道,“怎敢叨扰到恩师家人?再者,妖儿出身卑贱,可千万别玷辱了你秦家门风!”
“胡扯!”秦慕白低斥一声,“别废话了,就这么说定了。正好我刚有了个新家,就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你与霜儿暂时住进去,给我看家。等我回来了,再说。”
“……”妖儿咬着嘴唇沉默了一阵,见秦慕白态度如此坚决,默然的点了点头。末了又有些惊讶道,“恩师,你要离开长安么?”
“嗯,奉旨外出办些事情,可能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少则二三月,多则半年。”秦慕白说道,“今天来找你,也是有一件事情要交予你来办。”
“请恩师吩咐!”
“来,僻静处说话!”
二人走到位花溪边坐下,秦慕白塞给她一个小布包,低声说道:“这里有一份绝密的东西,你替我保管,对任何人都不能出示。除了我,你只可以将这件东西交给唯一的一个人。”
“是谁?”
“庞飞!”
妖儿接下小布包紧紧抓住摁在胸口,咬着嘴唇重重的点头:“恩师放心!妖儿就是丢了性命,也不会丢了这件东西!”
“别带在身上,可以埋在某个特定的地方。放心,不会被雨水泥土浸泡坏掉。”秦慕白说道,“如果庞飞来跟你取这件东西,你跟他说,要泡到米汤里才可现出字来。”
“妖儿记下了!”
“嗯,如果他没来那就是最好的,一切相安无事。如果来了,你告诉他地点即可,也与你没什么相干。”秦慕白说道,“记住,你只是个局外人,与一切无关。”
“恩师不必跟妖儿说这些的。”妖儿一双无神的眸子盯着秦慕白,脸色之中却透出罕有的坚毅与果决,“妖儿能有今天,全拜恩师所赐。古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于妖儿而言,如父如兄,是友,亦恩人。就算将来有何不利,妖儿亦愿舍此贱躯,与君同往!”
秦慕白心中微然一颤,深吸一口气:“傻!”
“妖儿不傻!”妖儿飞快的接句,坚定的说道,“妖儿一介贱民又是盲女,苟且偷生别无所长,生亦何欢死亦何忧。是恩师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也改变了我的人生。在妖儿的心目中,恩师就是父兄,是神明。如若将来能与君同穴……此生亦无憾!”
“尽说蠢话!”秦慕白低斥一声,“没那么严重,别想多了。”
“是!……妖儿失言无状,请恩师恕罪!”
秦慕白缓缓吁了一口气:“妖儿,你太善良了,我是不忍牵累你。只是,若大的一个长安城,真正能让我信任的人,却不多。”
“妖儿得蒙恩师信任,打从心底里感激和高兴!”
“好,不说了。”秦慕白舒缓了一下语调,带着笑意说道,“放轻松点,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反而有些忌惮那个李元昌,会像只苍蝇似的在你身边晃荡。所以我才把你搬到我府里去住。不管怎么说,有我父亲在李元昌不敢乱来。我父亲性如烈火嫉恶如仇,虽然退隐多年,但毕竟是立戟十二的开国元勋,李元昌还是不敢在他头上乱动土的。”
“恩师如此照顾周全,妖儿铭感腑内!”妖儿恭身下拜,说道,“妖儿一介贱女本不畏死,但无奈身边带着这些孤女,只好对那李元昌虚与委蛇不敢强颜相抗。现在有了恩师与秦柱国坐阵,妖儿从此再不惧他,也不理会他了。”
“嗯,李元昌这样的人,就是不能太给他颜面。你让一寸,他便要进一尺。”秦慕白说道,“虽然他是皇帝同父异母的皇弟,但皇帝对其实对他也是一向不甚满意的,只是碍于先帝颜面,一直对他有所纵容。他若当真对你纠缠不休或是惹恼了我,我倒是真不怕他。到时,自有办法收拾他!”
“妖儿相信恩师!”
秦慕白略一怔,心忖:这傻女子,怎么无端的对我这么信任?我说我能擎天补缺翻江倒海你也信么?
“好,天色已晚,我也该走了。吴王还在府里等我,明日我们就要一起离开长安了。”秦慕白说道,“来,我扶你回房去歇息。”
“等等,恩师!”妖儿突然站了起来,一双灰瞳无神的眼眸正对着秦慕白,面露酡红还带一丝窘色,低头轻声道:“妖儿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妖儿想……知道恩师长得什么模样。”
秦慕白略皱了一下眉头:“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知道?”
“妖儿这双手虽然笨拙,但自从失明后,就能凭摸触摸知道一个人的长相。恩师如若愿意……”
“那你摸吧!”秦慕白轻笑一声,“我不是大家闺秀,让人摸一下脸没什么。”
“那……那妖儿就斗胆,对恩师不敬了!”
说罢,妖儿红着脸,一双白晰如玉的双手略微颤抖的伸出,朝秦慕白脸上轻轻的抚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