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的眼泪再也关不住了。她伸出手与秦慕白握在一起,随着秦慕白伸手一拉揽腰一抱,也不知怎么她整个人如坠云雾一般落在了秦慕白的马背上。
百姓与将士们雷声欢呼!
武媚娘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完全陷入了秦慕白的怀抱之中,如痴如醉!
……
夜已深。
轻风拂过銮金的窗棱,房内有红烛摇动轻影。乳白色的床闱帐幔里传出秦慕白低微的鼾声,床边的金樽香台上奉有一盏大食国赠送给武媚娘的龙脑香,此时阵阵异香四下飘溢,使得整个房间里异香扑鼻。
虽然武媚娘很讨厌那个长像鄙陋完全不可与秦慕白相提并论的大食蛮子努尔曼,但不影响她对这种异国的香料一见钟情。
“等康国局面稳定两国正式修好通商后,我要派一支商队去波斯国故地,专程采购这种异香。”武媚娘俯身趴在秦慕白的身侧,一手支颐,另一手轻轻的抚过秦慕白棱角分明的脸庞,满面含春的喃喃低语。
红烛微光映在她雪缎一般的胴|体上,浮泛起迷离诱人的光芒。酥|胸压在秦慕白赤裸的胸膛上,隐约有一层细密的香汗浅浅溢出,肌肤之间水乳|交融。
听着秦慕白轻微而有节奏的鼾声,武媚娘不由自主的又打从内心深处泛起笑意。轻抚着他的脸庞,竟似一辈子也看不够。
“怎么还不睡,在这里调皮捣蛋?”一只手伸出来捉住了武媚娘的手掌,秦慕白眼睛都未睁开说道。
“不困。”
“才怪。”秦慕白将她的手拿到唇边轻吻了一口,“行军打仗,那是女人能消受的活儿么?再说了,刚刚你又与我大战了几百回合,你身上就不酸不痛?本将军都体衰力竭,几近阵亡了。”
“没羞!”武媚娘被逗乐了,顺手就在他鼻子上拧了一把,笑道,“我是真的一点也不困。”
“天亮后还要出席九国君长为你举行的宴会,诸多应酬,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秦慕白伸手在她光洁的背后轻轻的抚过,柔声道,“你都独自一人辛劳两年了,怎会不累?等过段日子我去趟中原回来,万事消停了,我就每天陪着你,再不让你如此辛苦了。”
武媚娘心中欣慰,但马上又秀黛微颦,“你要回大唐?”
“嗯。”秦慕白仍是闭着眼睛,“朝廷即将发生大事,我不可不回。”
武媚娘警觉的眼睛一亮,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秦慕白的脸颊,“快别睡了,跟我说是什么事情?你很着急要回中原吗?”
“三天后,就动身。”秦慕白睁开眼睛,抱歉的看着武媚娘微笑,“对不起,媚娘,刚刚重逢,我又要暂时离开你了。但兹事体大,不容我不回。”
武媚娘倒是没生气,稍事一琢磨,便道:“难道是与东宫有关?”
“没错。”秦慕白眨了下眼睛以示首肯,对她道,“不用我细说,你也应该清楚事情的重大程度了吧?其实,如果不是等你回师萨末建然后一起处理九国善后的大事,我早该走了。拖到今天,已是心急如焚……当然,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太想念你了。天大的事情,我也要等着你回来,跟你见一面再说。”
“花言巧语。”武媚娘欣然的微微一笑,口上虽是不悦,心中却是甚感甜蜜,忍不住送上红唇与秦慕白亲吻起来。
稍后二人面目相对,武媚娘轻声的道:“慕白,你有没有想过激流勇退?”
“想过。”秦慕白不假思索的承认,答道,“这几年,我一直顺风顺水,攀升太快。现在我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挂帅封疆如日中天,出将入相指日可待。但凡事总是物极必反,哪天我位极人臣了,就是我开始衰落的时候。激流勇退,的确是明智之举。但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万不能效仿历史上的那些明智之人,辞官归隐逍遥江湖,携美渡江一走了之。”
“为什么?”武媚娘问道。
秦慕白微笑,说道:“都说了,我的身份特殊。”
武媚娘愠恼的瞪了秦慕白一眼却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自己寻思了片刻,才道:“我明白了。无非就是因为你这风流种子,既是大唐的驸马,又是北方草原某公主的姘头,还是康国女王没过门的男人……好吧,还是我武元帅的孩子他爹。是这意思吗?”
“哈哈!有这一层原因吧,也不全是。你想想我秦家的来历,我与李恪的关系,等等。”秦慕白大笑,“咳!你的消息,蛮灵通的嘛……哎呀,疼!”
肩膀上被武媚娘咬了一口。
“我恨死你了!!”武媚娘都被气乐了,咬了秦慕白仍是不甘,恨恨道,“明珠的夫君尸骨都未寒,你怎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这事真不怪我。”秦慕白正色相告,将苏怜清与袁天罡掺合此事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与了武媚娘听。
武媚娘都吃了一惊,“原来明珠和妖儿,还是袁天罡的外孙女?……这还真是出乎的我意料之外!苏怜清竟敢帮着外人算计我的男人,等着,我饶不了她!”
“算了,各为其主。”秦慕白拍了拍武媚娘的脊背,“谁让你将她送给女王明珠,还当了什么御前近卫大将军呢?从那时候起,她就不是你的人了,而是女王的人。”
“说得也是……哎!”武媚娘摇了摇头,“这个苏怜清,干脆改名为‘养不亲’算了。”
“其实也算不得她错。”秦慕白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倒是挺忠心的,只不过换主人换得勤了一点。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她现在全心全意效忠明珠,无非也是想为自己图个好前程和好归宿。这还是跟你学的呢,媚娘。你不也想让我们以后远离中原是非,来萨末建这个世外桃源定居吗?”
“想不到你还替她说好话了。”武媚娘笑了一笑,“算啦,我没那么小气,不会怪她。苏怜清跟了我这么久,我对她还算是了解的。虽然她算计了你,但终究不会伤害到你——咦,不对!怎么说着说着,好像你还吃了亏一样?”
“哈哈!”秦慕白再次大笑,“好,这件事情先不提了——天亮之后的宴会上,我估计九国君长会提出一个重大的议案,那就是九国一统的事情。我时间紧迫,在萨末建逗留不了多久了。如果提出来,你就赞成,我也会代表大唐支持。”
“好。”武媚娘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还有一件事情……”秦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武媚娘,微笑,“那就是九国一统后,君王肯定出自九姓宗主国的康居国。”
“嗯,我知道。”武媚娘道,“其实我在萨姆河的时候,就不断有九国的将军大臣向我提及此事了。我对他们说,此事还得战争结束后,由九国君长一同议决。现在,是到了时候了。虽然当时我们没有商定清楚,但心照不宣的都知道,必定只有康国的王,才有资格担任九国的君王!”
秦慕白笑道:“可明珠死活不肯当王,她说,她要将王位禅让给你。”
“我才不干呢!”武媚娘直撇嘴,“当个首辅我都嫌累,还称王!再说了,我又不是昭武九姓的族人。”
“哦,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吧?哈哈!”秦慕白大笑,说道,“媚娘,在我面前就不要掩饰了。你若是无心这王位,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异国他国如此操劳?你不仅有这份心思,也有这能力和机会。在某一次的宴会上,曾有九国的君长之一来探我口风,说新月女王明珠,只是先王遗孀也能继登王位,她也不是昭武九姓的族人。言下之意,就是昭武九姓国对血统身份这东西并不看重,他们的王位,都可以自由的传给族人或大臣。还有,他们当中有人说,‘昭武’一词在汉语中,与你的姓名‘武照’颇有缘分,仿佛上天就是派你来当大昭武国的王!——哈哈,这一句玩笑虽然有点牵强附会,但我也深以为然哪!”
“你就知道满嘴胡说八道!”武媚娘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刚刚说——‘大昭武’国?”
“嗯。九国的君长私下商议了很多次了,有人提议恢复‘大月氏’国的国名,但最终决定国名就定为‘昭武’,以示国内族人血出同源不忘先祖。”秦慕白说道,“其实叫什么国名都无所谓了,我只强调一点——只可称王,不可称帝!”
“这我明白……”武媚娘也认可的点了点头,“最终,大昭武国是要成为大唐的友邦与属国的,就如同高丽半岛上的新罗、百济等国,只称王不称皇,不能与大唐的天子平起平坐。”
“哈哈,我连王号都给你想好了——则天女王,怎么样?”秦慕白笑侃道。
“则天?……古人云,君者,取则于天,取法于天,倒是个蛮大气的称呼。”武媚娘低吟了两句,婉尔一笑道,“你真乐意……让我当王?那你,可就是我的王妃了!”
“呃!”秦慕白尴尬的愣了愣,“这个嘛……只要你不在后宫收藏三千佳丽,我也就无所谓了,哈哈!”
“要是我不小心……收藏了几个呢?”武媚娘调皮又挑衅的笑道。
“那我就亲率三十万大军,来整治你的后宫。”秦慕白嘴角的微微一咧,笑得十分邪恶,“你懂的!”
第536章 脚踏三船
清晨,笼罩在夏日朝霞中的终南山,云蒸雾霭蝶舞鹤鸣,几家道观钟声悠扬,佛寺之中梵音吟颂。
宛如天外仙境。
李恪的脸上粘了一圈杂乱的虬髯,戴一顶星孔斗笠穿一身补丁短襟,下身是一条磨得发白的青布长裤,裤脚挽起到膝盖,露出半截沾满灰土的小腿。
此刻坐着牛车,搭着汗巾,手里还握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柴刀,左看右看便是一个趁早上山伐柴的樵夫。
前方,赵冲也做类似打扮,牵着一头拉车的黑皮水牛手里挥一根麻绳鞭子,一边逍遥的信步而走,一边还放开粗重的嗓门唱起樵歌。
李恪坐在牛车上,看了赵冲几眼,禁不住摇头而笑。
从安定县脱险后的这几日来,他一直跟着赵冲,沿途穿州过县,做各种乔装改扮。或扮作商旅主仆,或扮作渔郎挑夫,李恪甚至还扮过一次女子,惟妙惟肖真假难辩。
刚到关内,赵冲又神鬼莫测般的取来这许多的行头,二人扮作终南樵夫,驾着牛车就往山上而来。
一路上,赵冲是上什么山唱什么歌,扮什么像什么,连许多地方的方言都模仿得以假乱真。他十岁跟随父亲开始走江湖,十六岁开始领袖荆襄水路的绿林匪众,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他的警觉、机敏、见识与各种妙门手段,让李恪大大的叹为观止。
“赵老哥,你这样的人才不加以大用,真是可惜了。”李恪坐在牛车上,笑道。
“我说李老弟啊,老哥我现在干的,不就是天大的事情么?哈哈!”赵冲放声大笑,雄浑的声音惊起林中飞鸟。
李恪见山野僻静左右无人,便小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上终南山?”
“别多问,稍后你就知道了。”赵冲警觉的回头扔了一句,继续唱他的山歌。
李恪也就不再多言,坐在牛车上,一路随着赵冲走。
这一路行来,赵冲没有回答李恪任何问题。只反复强调一点——“你放心,我断然不会害你便是”。
李恪心忖,他若害我,我早已是死尸一具。放着这性命是捡来的,就信他好了!
如此,二人乔装改扮隐伏潜行,一路从泾州安定,来到了距离长安仅一步之遥的终南山上。
举目远眺,隐约可见终南山之巅有妖儿姑娘的塑像。李恪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秦慕白,暗道:一路来偶有听闻市井谣传,说关西秦慕白欲反……这种事情,反正是打死我也不信。但,这样的谣言若是传到了朝堂之上,如何是好?
赵冲还就当真在山上劈了两担柴放在牛车上,然后在半山腰折了个返,穿行到密林之中,走上了一条崎岖的山间小径。
走了约有近一个时辰,牛车终于在一处异常荒辟十分破败的道观前停下。赵冲上前拍门,片刻后出来一名小道童,见了赵冲便稽首,“老赵又送柴禾来了,快请进。”
“到了。”赵冲回头对李恪一笑,“勤快点,将牛车牵进来,卸下柴禾然后领赏钱。”
“好嘞,赵老哥。”李恪笑了一笑跳下牛车,和赵冲一同牵了牛车进了道观直到后院柴房。
“殿下,到了这里,终于是安全了。”赵冲掸了掸身上的泥灰,对李恪抱拳一拜,“请随我来。”
“好。”李恪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期待:终于到了快要解开许多谜团的时候了!
赵冲领着李恪,在道观里穿行了数步,进了一间僻静的单房。房中陈设相当简单,几个蒲团一床卧榻,一案一龛桌几茶水,仅此而已。
“行路辛苦,殿下就在此好生歇息两日。”赵冲说道。
李恪四下环顾,别无闲杂人等,也没有任何起眼的发现。于是疑惑道:“你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或是让我见什么人?”
赵冲笑了笑,“别着急,该知道的你迟早会知道;该见你的人,迟早会来见你。方才脱得大难,殿下又何必心急呢?”
“也好。”李恪也就不多言了,安之若素的在榻上坐下,“确是累了,我就睡个饱觉再说。”
“殿下休息,赵某出来办点事情,马上回来。一日三餐自有道僮伺候。”赵冲说道,“请勿四处乱走或是离开道观,切记。”
“放心。”
赵冲便走了。李恪头枕双臂的躺在床上,看着陈旧的灰白屋顶直犯愁,心道:也不知道殷扬怎么样了?还有那些护卫将士们,多半已是性命不保。如不出所料,消息早已传到长安。现在我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父皇与母妃,该要急成什么样?朝堂之上,又要乱成什么样?
李恪,现在是真想就进长安城,至少能让父母放下心来也好。但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他对外界的情况知之甚少,自己又处境危险,还是听赵冲安排吧!
第二天傍晚,赵冲方才回来,依旧是做樵夫打扮。
赵冲刚进了屋,李恪就问他:“长安情况如何?”
“长安?”赵冲笑了笑坐下来,自顾倒茶水来喝,说道,“我可没去长安。”
“那你去了哪里?”
“去见我的主人,汇报你的死讯。”赵冲一脸诡谲的笑道。
“什么?”李恪吃了一惊。
“殿下你想想,我可是受命前去截杀你的,现在难道不需要给主人一个交待吗?”赵冲笑道。
“那你的主人……可曾信了?”
“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赵冲把玩着茶杯。
“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