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施天羽的笑容让黄乃明感到有点羞辱,安庆之败后这种耻辱感就一直挥之不去,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手下兵马更多,而且军中也军令畅通,号令森严,贺将军他们可以大显神通,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被小人掣肘。”
相对一说就开始激动的黄乃明,施天羽倒是一直笑眯眯显得十分平静,听到黄乃明的话后他嘿嘿一笑没有搭腔。
“你不信吗?”黄乃明感到朋友脸上那种古怪的笑容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出来郊游,吵这个干什么?”施天羽微笑道:“今天就忘了许平吧。”
一路上施天羽游性甚浓,中午他和黄乃明在海边捡了不少贝壳、海产,然后堆一个土灶把这些东西统统埋起来烧熟。在施天羽忙碌的时候,黄乃明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收集的食物还不到前者的一半,在施天羽扒开土灶开始取食食物时,望天半响黄乃明一动不动,突然又是一声长叹:“我怎么会输了呢?”
“哈哈,哈哈。”施天羽大笑起来,拍拍手把还滚烫的一只螃蟹扔到地下:“看来今天不和黄兄好好谈谈军事是不行了。”
说起军事黄乃明立刻来了精神,施天羽笑着说道:“我不觉贺飞虎到了黄兄手下能打赢仗,多半还是会一败涂地。”
“怎么会?”黄乃明叫起来。
“我觉得不被掣肘未必是件好事,而且所谓的不被掣肘……”施天羽说着、说着突然感到自己的思路有些乱,就另外找了一个例子:“黄兄还记得广东的李奉教李总督吧?”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黄乃明伸出大拇指在空中比了一下:“清廉勤勉的好官,可惜父亲不肯大用他,我说过几次家严都没有当回事。”
“福建的总督……”施天羽又说起其他一些著名的官员,他们都是几百年甚至上前来从未出现过的既能干又清廉的官吏,现在南明正有大量这种官吏涌现出来,他们使得南明各省的战争效率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其中不少人黄乃明都有所耳闻,这些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精简环节减少中途消耗,让为税赋几乎都能应用到军事上,治下吏治清明,现在南明各省人民的税赋最重的地方依旧低于崇祯末年,因为无论卿院如何努力,他们搜刮民脂民膏的执政能力也无法和崇祯朝廷相比,后者可以夺下百姓口中的最后一块口粮而卿院做不到。可是尽管有执政能力的问题,南明军队却比那个时候强大数十倍:层层克扣军饷已经完全消失,购买武器价格公道、质量提高,而以前损耗最大的环节莫过于火耗,为了征一两银子的正税,百姓要付出超过二十两的代价,但现在这个大缺口也已经被堵住——对腐败的有效控制抵消了执政能力的不足。
“如果没有这些官员,即使以南方之富庶,我们也养不起今天这样庞大的军队,自保都不足更何谈反攻?”施天羽安心听完黄乃明对这些官员的称赞,才说出自己的看法:“但只能在齐公不提拔他们,不把他们当回事的时候他们才会是清廉的能吏,一旦齐公提拔他们,为他们保驾护航,如黄兄你敢才说的,让他们大显神通、完全没有掣肘,那转眼之间他们就会变得和先帝手下那帮官吏一般无二。”
看着黄乃明发呆的样子,施天羽又哈哈笑起来:“只有齐公不用他们,他们才是好官,一旦齐公用他们,他们马上就不是好官了,这些好官就是水中月,看得见拿不到手。难道黄兄不记得皇上北狩,监国陛下刚刚登基时的福建吗?那个时候福建、两广、贵州、江西的吏治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那个时候我们征得到税?买得到便宜军火?训练得出大军么?”
收敛起笑容,施天羽问黄乃明道:“和黄兄出使泰西,不知道黄兄感到最震撼的是什么?反正对我来说最让我震惊就是居然有的国家可以把他们的国王砍头。仅仅国王被砍头没什么太稀奇的,但是这个国家的贵戚居然一直不是匍匐他们的国王脚前,而百姓还会为他们这么做叫好。还有尼德兰,他们也没有国王,但这两个连国王都没有的国家,百姓却热烈地爱着他们的国家,自己不是海商,但是愿意为他们海商的邻人而战、而去流血。”
黄乃明长叹一声,对他来说也是这种国家体制给他最大的震动,与其相比西班牙殖民地的幅员辽阔反倒是其次。
“以尼德兰弹丸之地,居然能从强大的西国中脱离自立,强邻环伺却始终没有被吞并,”就是在伊斯兰国家的港口停泊时也能感到海上马车夫的强大,施天羽他们总是在港口停泊的船只上看到最多的荷兰旗帜:“更一直把势力一直延展到我们南洋家门口,在出使泰西前我常常想这会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国家,能够远渡重洋把军队派到亿万里之外,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它竟是这样一个蕞尔小邦,还是一个无君无父的国度。”
黄乃明看着他的朋友,已经有些体会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我们父辈的那支长生军,他们与其说是因为热爱大明天子,还不如是说是仇恨建奴,建奴一次次地在辽东扫荡屠杀,幸存下来的人组成了我们父辈的那支长生军;而现在许将军手下的那支长生军,则充满了对大明的仇恨,他们被先帝祸害得家破人亡,对大明之恨深入骨髓,有与之偕亡之心。”说道这里,施天羽突然问黄乃明道:“黄兄手下的兵马,也对大顺恨之入骨,和许将军手下的长生军一般吗?”
黄乃明缓缓摇头。
“那么黄兄凭什么要他们和长生军一样拼命?”
“我想我明白施兄弟的意思了。”黄乃明想起他父亲总说要让士兵们感到他们在保卫自己,而不是保卫某个和他们无关的人的权势地位,这样他们才能拥有和长生军一般甚至更强的斗志。
“我就知道黄兄一定会明白的,”施天羽高兴地说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黄兄不用贺飞虎、唐德生还有易猛他们,他们会是国之良将,但如果黄兄用他们,让他们不再被掣肘,不再被‘小人’在背后用嘴伤人,当他们的荣华富贵完全系于黄兄一人时,他们和先帝的新军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明白施天羽的意思,但是听到对方这样评价自己的羽翼,黄乃明还是感到很刺耳,忍不住皱眉。
“齐公可以创立长生军,但是齐公无法让长生军只为他效力;齐公可以训练将官,但是无法让这些将官只为他效力;齐公可以造火铳,但是无法一个人用,无法让商人不卖给李顺……这不过是身价的问题,齐公能给的李顺也都能给,无论是爵位还是其他什么功名利禄,换我是商人或百姓,我也要两面下注,只不过是主子姓李还是姓黄的问题,他们值得用命去拼、会忍得住有钱不挣吗?”还有蒸汽机、橡胶,黄石可以有很多发明创造,但是这些技术一旦出现,官营有效率问题,民营有忠诚问题,利剑做出来容易但是剑柄未必握在哪一方的手上,施天羽说道:“我也是将门之子啊,若是放在以前或许也不会支持制宪会议,也会为齐公把家严的兵权拿走有些不满……好吧,其实我当时也有些生气,但是我亲眼看过无君无父的国家,知道这些国家的国民不一定会是一盘散沙;我也亲眼看到卿院是怎么样一步步改变了吏治,让南方这个几个省获得了前人想都不敢想的强大实力。或许我没法像家严希望的那般让施家公侯万代(其实这里施天羽也打了个埋伏,因为齐国公曾经和他随口说过两句的两院制度听起来不错,贵族拥有的议会比选出来的还要高,是上院!),但我很希望看到齐公、辅佐黄兄开辟这样一个王朝,一个官吏清明、百姓皆有爱国之心的王朝。”
黄乃明向施天羽郑重一拱手:“施兄弟言重了,我智远远不及于此。”
“黄兄当局者迷,要是我在黄兄这个位置上也一定会患得患失的。”施天羽连忙鼓励道:“黄兄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是齐公的世子和继承人,千万不要气馁。”
施天羽刚才的长篇大论让黄乃明听得十分丧气,听到对方这话后他苦笑一声:“我让家严失望了。”
“怎么会?”施天羽急忙安慰起来,他指出黄石对黄乃明一直是竭力扶持、培养的,不然绝不会让他出海游历开拓视野,现在黄石的嫡子幼小,而且和旧部们联系更加紧密,要是黄乃明不接班的话,将来幼子继承那么黄石的旧部肯定位高权重。施天羽说他认为黄乃明是最适合的继承人选,黄石现在虽然撒手不管,但是制宪会议依旧根基浅薄,需要有个几十年去深根固本,等到那时议会的根基已经深深扎下去,就不是能够轻易撼动了的:“除了黄兄,还有谁能在齐公百年之后保护卿院?”
“保护卿院?”
“对,能沉住气什么都不做,就是保护卿院啊,只要齐公和黄兄什么都不做,那别人就无法对卿院做什么。”施天羽以为黄乃明又想到了军事方面的问题,对此他倒没有太多的担忧,施天羽认为以南明的战争潜力和宪政制度带来的动员效率,击溃李顺不过是时间问题:“许将军有什么?不过几万忠诚部下而已。就像齐公当年在长生岛一样,他可以因为个人的威信让长生军维持下去,但是又不是每个人都和许将军一样,当年齐公保不住长生军,许将军一样也保不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乃明刚才突然意识到,这位好友的话可能不完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我回家之前,家严就和施兄弟谈过这些吗?”
“确实谈过几次,”施天羽微笑起来,倒也没有否认:“齐公说,有的时候他说话你未必听得进去,反倒由我来说效果会更好一些。”
“家严还说什么了?”
“齐公说他没有三头六臂,他便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绝不可能和制宪会议相比,没有制宪会议他就会面临战败如同福建省卿院开辟之前;而有了卿院之后他最多只能锦上添花,而且还很难说到底是帮忙还是添乱。”有些意思施天羽还没有完全消化,所以他也照搬了不少黄石对他说过的原话,其实这些话黄石不是没有和黄乃明说过,不过施天羽转述听来就不仅是父亲的命令而含有朋友建议的味道:“齐公说他相信国人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他们没有愚蠢到没有主子就会集体自杀的地步,国人能比任何一个主子都做得更好,把这个国家管理得更好,齐公说他对此深信不疑。”
黄乃明轻轻嘿了一声,没有立刻接话,以前他还和黄石为这个话题争论过,在北伐军统帅部的部下们也都不同意这一点。
“齐公还为义勇兵谱了一段曲子,并填写好了词汇。”施天羽还记得那些歌词和曲调,就要把这首曲子哼给黄乃明听:“齐公给这首曲志愿兵之歌起名为《我们的太平之世》。”
相比贺飞虎,黄乃明对黄石的了解要多得多,他深知他父亲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粗鄙无文,写得一手好字,博晓古今,小时候就常在家里哼些古里古怪但是悦耳的小调,还和孩子们说过他当年逃亡旅顺时还给军队写过几个小调。
所以黄乃明对施天羽说的并不奇怪,而且当施天羽开始歌唱时黄乃明也没猜到自己在片刻后会听得呆如木鸡——因为以前黄乃明曾听过黄石唱过一些歌词非常过份的歌曲,已经不仅仅是为老不尊,可以说得上是荒谬绝伦甚至有斯文扫的嫌疑。
但这次施天羽才唱了几句,本来自认为已经对父亲很了解的黄乃明又一次深深地震惊了,以致完全无法出声。
……
(笔者强烈建议读者们先去打开音乐播放器,当《国际歌》响起后,再配着音乐再开始看本节的最后一段。)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中国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官府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
夜幕下,许平席地而坐,静静地听着从淳化飘出来的歌声,这首志愿兵之歌听说是齐国公亲自谱写的,叫什么《我们的太平之世》,在淳化有越来越多的明军士兵学会了这首歌,现在一到夜晚就是上万人的大合唱,而且一唱就是好几遍,连许平都已经学会了。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我们的太平之世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我们的太平之世就一定要实现
……”
接下来一句许平已经倒背如流,在对面的歌声继续飘过来的时候,许平也轻声跟着一起唱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国人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
“唉,齐公,我读过您的书,见过您的人,听说您说的话,不过中国没有了皇帝之后,真的会有太平之世吗?”跟着唱完一遍之后许平缓缓站起身,重伤初愈现在他还很虚弱,卫士小心地跟随左右,做好随时过去搀扶他的准备,许平一边走一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不靠神仙皇帝。”
在明军的军营中,李洪和同伴一起有节奏地打着拍子,齐声唱着他们的志愿兵之歌:
“是谁创造了泱泱中华是我们黔首百姓
中国本是我们所有哪能容得虎狼野兽?”
在明军阵地的对面,高成仓也伏在战壕里聆听着对面的歌声,和许平一样他也能熟练地歌唱这首敌军的军歌了,现在每天明军歌唱时高成仓都会一动不动地听着,完全沉浸在歌声中。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为了隐蔽所以前沿战壕里严禁发声,高成仓只能在胸中无声地附和着对面的战歌,虽然已经听过无数遍,但是每次对面的明军唱到这句时,高成仓都会感到胸口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痛得要大喊大叫,痛得他眼前模糊。
“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中国”高成仓心里跟着对面的明军一起唱着这首歌:“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我们的太平之世就一定要实现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高成仓的双眼又一次噙满了泪水,作为一个在河南已经见惯了人间地狱的老兵,他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如此地感动,当歌声停止后高成仓伸手拂去正沿着脸颊滑落的泪水:“杀光明狗!”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李洪跟着同伴唱完了最后一句,外面黑漆漆的夜色中,潜伏着他们最凶恶的敌人,要把他们一切才有的权利都重新夺取,要保着横行霸道的官府再次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李洪向自己做出保证:“打垮顺贼!”
第二十九节 批判
春去秋来,夏尽冬至。
远处就是巍峨的南京城墙,许平单手扶着马背向他祖先的龙兴之地眺望,上次他路过南京时并没有在这里仔细看一看,因为南方战事紧急所以他打算等回来再看——若是南方好攻就统一全国后再回来;若是南方不好攻那就等前线平静以后。可是北方同盟的突然叛乱让许平直接带兵返回了北京,这次南下的时候他又动过这个心思,不过还是因为和明军的协议而作罢。
“里面只有一百多明军,大将军要是想去南京走走,末将马上就能掉一千兵马来。”陈哲见许平呆立了良久,忍不住说道:“大将军何必总呆在这寒风里?”
“不可,你不是替我答应过,若是要撕毁协议的话需要提前一个月告知吗?”许平摇头道,提前告诉明军是不可能的,趁着这些天北风甚强明军的气球无法出发,许平让这个他精心策划了好久的大规模的军事计划付诸行动。
公仆师进驻淳化后,就是许平也是无计可施,八月后新一批的南军补充兵完成训练开始编入部队,而新一批数万士兵全部被派到浙江,在这些士兵的补充下,南明第七军得以重建。现在这个新的军和第六军一样下辖三个师:诚实师、守信师和恻隐师,军长由原第六军军长贺飞虎暂时代理。
补充几万士兵对北顺不是问题,但是几万受过良好的训练兵就不容易,面对南军似乎无穷无尽的财力,许平在八月首次开始考虑是不是有从江南撤兵的需要,此时山东防御使还几次企图集中力量夺回登州,但是都被许平否决。
十月后,贺飞虎离开丹阳前往浙江指挥南明第七军五万兵力第二次北上,而龙潭和淳化的明军三个师战斗力也是今非昔比,迫使许平要留下更强大的兵力保证后路,觉得难以再次重演黄池大捷。而且江西方面的明军也蠢蠢欲动,看起来颇有配合第七军合攻南京的意图,这让许平最后下定决心放弃江南退回江北。
好不容易等到这些天起风,江南的六万多顺军就按照许平事先的计划开始向几个制定渡口集结。终于,许平看够了南京城墙,回头对部下们说道:“走吧。”
“好,等我们再渡江时,就不会再和南明签什么协议了。”陈哲大声说道,许平对众将说他的计划是把顺军野战军主力暂时转移到江北,拉成明军的补给线,同时靠近自己的后方基地,然后在北方打击明军的部队,等大量消耗了明军的人力、物力后再考虑反击。
因此陈哲的豪言壮语引起了不少部下的赞同声,应天府这个战场的回旋余地太小,而且明军从三面威胁顺军,更有长江航运的便利,他们都深信等顺军退到江北后会有更多、更好的歼敌良机。
“是啊,我们没法在南京过年了,不过如果我们动作快还是可以让全军在在扬州过年的。”许平微笑着说道,他的部下仍对他充满信心,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放弃南京,而且顺军现在的实力要比那个时候更强大。但许平在心里却远远不如上次离开南京时那么坦然,当南京消失在视野中时他胸中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依恋感,很像是当初在新军和黄子君分手时的那种预感,这熟悉的感觉让许平不禁有些担忧——或许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南京城墙了。
……
大顺朝廷当然不会同意放弃江南,牛金星担忧这会严重削弱大顺朝廷的威信,还可能会动摇藩国对大顺的信心和忠诚。因此丞相府曾经要求许平在江南抵抗到底,寻机打一个类似安庆、黄池之类的大捷,再次打破明军的战略攻势。
但是贺飞虎指挥第七军的三个师以倒品字缓缓集团推进,而且释放了大量的汽艇和气球严密监视沿途顺军的动静(现在天上的大明空军变得是越来越多了),若是天气不好空军无法出动明军就会就地转入防御。本来许平就抽调不出多少兵力去攻打五万明军,贺飞虎又如此谨慎更是不给他可趁之机。
等贺飞虎进入太平府后,许平感到他的用兵变得更加仔细,三个师交替前进,这里面虽然有不少新兵,但是赵宁上次剩下的那些残兵败将被分派到了全军,贺飞虎还把宪法师的伤愈归队的士兵也都带去第七军中,他们和诚实师硕果仅存的那个团一起在第七军中发挥起了骨干的作用,让现在的第七军与上次来的那群彻头彻尾的菜鸟有了很大的不同。在明军逼近太平府的时候,许平注意到贺飞虎把一半的兵力朝向东面来防备顺军又来一次侧击,而且从番号看还是更精锐的那一半。
地面上明军云集,天上飞艇阴魂不散,许平估计自己没有好办法去给太平府解围就让守军赶在明军合围前主动撤退。而随着太平失守后,安庆府受到的压力徒然增大,他们报告江西的明军又有发起进攻的征兆,只是限于天气所以行动缓慢,他们希望许平至少立刻派一万野战军去协助防御。
因此尽管丞相府再三给前方打气,让许平无论如何都要在江南撑下去,但他却决心再次抗命——现在顺军已经被不弱于自己的明军两面夹击钳制在很小的一片区域内,任何一边都难以速战速决,将来不管明军进一步逼近或是江西明军攻入江北,许平都担心顺军主力有走不了的危险。
顺军在腊月的行动非常出乎明军的意料,利用天气的掩护顺军的意图直到很久以后才被发觉。比如淳化的外围的顺军堡垒放弃的头两天内,明军仍一丝不苟地对其严加戒备;龙潭外的顺军的监视堡垒在被放弃的一夜仍遭到明军的例行炮击,议会师向其实已经空无一人的前顺军阵地上倾泻x了数个小时的炮弹。
发现顺军正大量退过长江时,明军仍显得相当谨慎,并没有迅速前进对许平的后卫阵地发起进攻,而等他们小心翼翼地赶到时,这些后卫部队也已经跟随主力撤退到江北,整个撤退行动非常顺利。
当确认南直隶长江以南已经没有顺军部队存在后,南明媒体一片欢呼声,第二次北伐已经获取了巨大的成功,最主要的目标已经达到,南京确凿无疑地重新掌握在明军手中。至于这次北伐的另一个目标——湖广的长江以南领土目前还在顺军手中,而且由于天气原因一时还难以发起攻击。
但这个问题看起来也不会很大,许平命令安庆和庐州的守军也向北收缩,包括地方部队和杂牌部队在内的十几万顺军都先后离开长江北岸。这样江西的明军就不需要以主力向东进攻了,而是开始掉头向西,计划在冬季进行一些战略调整,然后在开春后向李定国发起进攻。
既然对湖广的进攻不可能马上发起也不见得能迅速取胜,制宪会议就决定向百姓宣布第二次北伐在监国陛下和齐国公的英明领导下已经圆满胜利完成,这样江西明军也可以从容准备不必慌忙,他们的随后的攻势将被列入第三次北伐的行动列表中去。
而且这次攻势很快就发起了,顺永昌八年、明弘光七年新年刚过,齐国公就宣布还首南京,差不多同时江西明军就大举进入湖广。此时南直隶北面大批领土还在顺军手中,明军只是控制了江南和江北沿江一带,正在大家考虑建立南直隶卿院是否合适时(不仅仅有顺军占领区的问题,还有直隶地区是不是应该有总督府和卿院的顾虑。),齐国公就下令把南直隶一份而二,将明军已经控制的地区改为江苏省,还在顺军手中的则为另一省,同时取消直隶称号,仿造其他省设立省卿院和直选产生的总督府。到四月初,李定国就放弃长江以南地区撤退到江北去,齐国公仿效之前对南直隶的处理,宣布明军控制区的大部将成为湖南省总督府和卿院的选区,剩下的一部分为未来湖北省的领土。
本来此次北伐的计划中还包括对云南的攻势,但是出于选举的考虑,那些任期将尽的官员和议员都不希望宣布北伐胜利的频率越高越好,于是在李定国撤回江北、开始湖南省府院选举的筹备工作后,南明当局再次急不可待地对百姓宣布第三次北伐又取得了辉煌成功。
此时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顺明两军的战线上再次陷入平静,不过明军下一个目标是云南已经不可置疑,大量明军正在进入贵州,云贵边境上的前哨战数量激增,而且南明的制宪会议对此也毫无隐瞒之意——他们宣布第四次北伐的目标就是解放云南省。
不过北顺却无力支援云南前线,安徽和湖北战场上的顺军对面的明军都较他们强大并且子在积极备战,一旦气候转凉他们多半就会再次发动攻势。尤其是湖北战场明顺两军的兵力对比更是悬殊,急需大量的补充,否则李定国很可能就要退到河南。
蜀王李成栋被要求尽力支援云南,不过四川饱受明军摧残至今仍远远没有恢复,而且李成栋也需要组建军队保卫他自己的领地——顺的藩国面临进攻但是朝廷不但无力派出可观的援军而且还不能完全免去它们的贡金。
屋漏偏逢连夜雨,拥有大量富饶土地的辽藩今年也爆发了大灾:之前北顺允许大量的流民前去辽东,就是希望他们能尽快恢复辽东熟地的生产来支持朝廷,这些百姓主要也集中在沿海地区。但是去岁引海灌溉后,今年辽王府就宣布辽东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农业灾害,大片土地颗粒无收。
尽管如此,辽王府在号召百姓不逃荒、团结一致不给辽藩添乱的同时,还向朝廷保证今年辽藩的贡献会加倍,从南京返回辽东的《辽东人民观察家》主笔易成撰文大力讴歌了辽王府的这个决定,自豪地声称辽东人民是有骨气的,虽然在大灾之年也要加倍提供前线物质,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这充分体现了辽东同工同酬制度的优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