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纸打开,纸页的最下方,还真写着郑剑秋三个大字!
真是天助我也,林敬之瞬间变的眉飞色舞。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闯进来一个林家老奴,众富商们听到郑公子三个字,并不当回事,打算继续看戏,因为这个世界上姓郑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可不会想到信中的郑公子,会是流洲宣威将军的长公子。
但王蒙却对这个郑字甚为敏感,不久前,他就查明了,上次正是林家的二奶奶,救了郑剑秋一命!
难道这封信会是郑家的嫡长子寄过来的?
张秀与阴雷虽然都是王蒙的心腹,但王蒙却不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们,比如林家救了郑剑秋一命,还有宣威将军郑胜,与知洲田机田大人暗中不和,真正的机密,都是由他府上的家奴来调查,传达信息的。
张阴二人不晓得的厉害,见闯进来一个老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就在他们想要再次喝令手下拿人的时候,大管事庞禄再次开了口,声音很大,可以保证酒楼大厅所有的人都能听到,“二爷,那送信的军士还带了一句话,说宣威将军府上的郑老太君说了,很是谢谢您上次送的玉如意,并说二爷您若是有空,可以再次去宣威将军的府邸做客,到时郑老太君还要亲自见见您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庞禄的这句话,简直等同于在众人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
林家什么时候与郑家攀上交情了?而且关系如此之深,连郑老太君都肯折身与林敬之见面!
众人俱是一惊,包括张秀阴雷也是一样,二人抬起的手一顿,像是木偶一样,僵在了半空之中,宣威将军郑胜,是从四品的大员,在流洲,官位仅次于田机,可不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能招惹的起的。
他们的靠山王蒙,也同样惹不起。
“呵呵,只是一块玉如意而已,也值不了几千两银子,没想到竟让郑老太君记在了心上,大管事啊,要不我们下次去郑府的时候,再寻个好点的玉器送过去?”厅内众人的表情早被林敬之看在了眼里,他心中冷笑,脸上却很自然,貌似随意攀谈的说道。
“二爷说的有道理,老奴会留心的。”庞禄恭敬的回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呶,你把银票交给城守大人,我们这就回府,也好早点开棚济粥,让灾民有口饭吃。”
林敬之说罢,就将手中一百两银票递向了庞禄,不过在伸出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半途一把抢过,随即玉姨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还是让婢妾交给王大人吧。”
玉姨娘边说,边将银票卷成了个实心的纸筒,随后在厅内所有人的注视下,朝着前方徒手一甩。
银票是黄色的,唰的一声,在半空划出一道模糊的轨迹,一瞬间就激射到了阴雷的面前,原来从林敬之这个方向看去,他正好挡在了通往王蒙的半道上。
阴雷平日里自负本领高强,这才能当上洛城六扇门的头头,但尽管他在玉姨娘出手之前已经有了准备,却仍然未能将银票挡住,那张银票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同时,他的瞳孔徒然一缩,便僵在了当场。
原来玉姨娘在将手中银票扔出去的同时,还甩出一枚钢针,厅内众人只有阴雷颇有些武艺,眼力上佳,看到了那枚钢针,那枚钢针直接从他高高梳起的发髻上一穿而过,然后在酒楼纸窗上留了个孔,飞了出去。
这时,玉姨娘轻轻瞟过来一眼,阴雷的脑门上瞬间便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这个女人武艺,在他之上。
王蒙见银票似闪电般朝自己飞了过来,吓的脸色发白,急忙后退,结果脚下一个踉跄,便狼狈不堪的仰天摔倒在了地上。
在摔倒前,他不小心碰到了一张桌子,茶壶立足不稳,骨碌碌转了几圈,便从桌面上滚落而下,‘噼’的一声砸在了王蒙的耳边。
壶渣四射,水花乱溅,王蒙虽然本能的偏过头,躲过了壶渣激射,但水花却是洒了一头一脸。
这一变故,直把厅内众富豪看的目瞪口呆,那位立在林敬之身边的女子,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对朝廷官员行凶,这可是死罪啊!
林敬之也是一愣,不过他反应很快,待看清了银票落下时的异样后,赶紧开口道:“王大人,我的小妾只是想把银票交到你的手中而已,你也不必如此胆小吧!”
反正他与王蒙已经撕破了脸皮,现在逞些口舌之利,羞辱羞辱这个狗官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这话说完,他不待王蒙爬起来,就供手对着四周众人示意,又道:“在下事忙,就先行一步了。”
王蒙仰身摔在地上,不但屁股生疼,眼前也直冒金星,他听林敬之要走,哪里肯依,刚待让手下将人拦住拿下,就见上方有一张黄色的纸张似冬天飘下来的雪花般,轻轻砸在了他的脸上,原来玉姨娘用了暗劲,使的银票飞到王蒙的面前时,突然展开,向上飞去,然后轻轻的飘落了下来。
一瞬间他就气的脸色发青,敢情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他,只是戏弄他,故意让他出丑而已,自坐到城守的位置上以后,他何曾被人这般戏耍过,侧过身子他用手扶地,迅速的站了起来,但望到的,却是林敬之几人已经走出酒楼大门的背影。
嘴皮子抖了抖,他终是没敢让人上前把林敬之一干人等留下。
林家对于郑家,可是有救子的大恩啊,他若是真敢拿人,到时郑家找上门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虽然他知道恩师田机与郑胜一直不对头,但恩师田机会因为他一个小小的城守,就与郑胜翻脸么?
没把握,对于这件事情,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在流洲,像他这样的城守,足有二三十个,所以在洛城官员的眼中,他或许有些份量,但在田机的眼中,他根本就不算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丑,灰头土脸的王蒙也没脸再留在这里筹集赈灾的银两,狠狠的一甩衣袖,便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千里香酒楼。
贾林一直立在父亲身后,眸子里满是好奇,他先前见玉姨娘蒙着面纱,而且与林敬之相隔了好几步,还以为二人不相识呢,此时见玉姨娘竟然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大是惊奇,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定也要求玉姨娘教自己两手功夫才好。
一直等后脚也踏出了酒楼门槛,林敬之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他比信都想要羞辱王蒙,但也没想到玉姨娘竟这般胆大,说他刚刚一点也不害怕,那根本就不可能,你没看到酒楼四周起码围了二百多名军士么。
不过还好,这个王蒙终是不敢得罪郑家。
守在酒楼门口不远处的林家护卫,见主子走出了大门,赶紧把马匹牵了过来。
接过马缰,用力一踩马蹬,林敬之跃上了马背,转过头,又看了一眼酒楼的大门,他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刚刚他又是说自己是举人,又是宣扬林老太君有皇室的封号,到最后,还把林家与郑家交情不错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都是故意的,目的很简单,除了对抗王蒙以外,还想要告诉厅内众富豪,林家是有实力,有靠山的,别打林家的坏主意!
“二爷,郑公子的信件上,所说何事?”他刚转过身来,大管事就问了一句,随后,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棚济粥
先前在大厅时,林敬之将郑剑秋寄来的书信大致看了一遍,信中大部分内容是叙旧,不过对于蝗灾之事也提到了一二。
‘北地蝗灾爆发,朝廷为了赈灾,估计已经拿不出银钱发军饷了,难道郑剑秋此次前来,是想要问我借些银两,代朝廷补发?又或者,是军营中粮食短缺,需要钱财买粮?’
林敬之端*坐在马背之上,暗自沉思,想了一会后,开口道:“大管事,郑剑秋在洛城住不了几天,最好别让他知道我与王蒙翻脸的事情,不然他若是打听到林家现在需要依仗郑府的威名,怕是会狮子大开口。”
大管事人老成精,虽然并没有看到信中的内容,但从主子的支语片语当中,也能推断出个大概,而且郑剑秋早不来晚不来,蝗灾刚刚爆发了,偏巧就要来林府拜访,事故老练的他,不用主子提醒,对郑秋剑前来拜访的目的,也能猜想到一二,连忙应道:“是,老奴明白,二爷,要不这样,若是郑公子来到洛城后,真要住几天的话,不如直接安排他住在府上?”
“嗯,这样最好。”林敬之点头应了下来。
“还有,刚刚老奴撒了个谎,说郑府的老太君有意要见您,还请二爷不要责怪。”大管事又道。
摆了摆手,林敬之笑道:“这你放心,我不但不会怪你,还要赏赐你,嗯,待会回府后,你拿上我打的条子,去账房支取二十两赏银。”
说实话,刚刚大管事来的可是太及时了,而且他故意把郑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这才扭转了厅内的局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就目前而言,他还真不敢与朝廷官员硬碰硬的对着干,不然林家就算完了。
大管事没有推脱,含笑应了一声。
玉姨娘跨*坐在黑色的骏马上,这时用力一夹马肚,与林敬之并骑而行,“那个后背插双剑的官差有些本事,日后二爷若是独自遇到他,得小心些才是。”
尽管阴雷不是玉姨娘的对手,但玉姨娘也看出来此人是有些本事的。
“嗯。”林敬之应了一声,随后爽朗的笑道:“玉儿,刚刚你戏弄的王蒙灰头土脸,丢尽了颜面,当真是大快人心。”
庞禄闻言也是抚须微笑。
“只要二爷不怪婢妾粗俗鲁莽就成。”虽然与身旁的男子没有夫妻之实,但她名义上却是林敬之的女人,见有人要欺负林敬之,她自然要让对方吃些苦头才成。
“怎么会,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林敬之放声大笑。
大管事一愣,将目光放在林敬之与玉姨娘的身上来回打量了几圈,他有些疑惑,林敬之乃堂堂的一家之主,怎么会生出要对自己小妾说谢谢的念头。
在这个年代,女人伺候,帮助男人天经地义,很少有男人对自己的女人说谢谢。
玉姨娘也是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指着路边的流民道:“二爷若真有心要谢我,不如早点回家,让府上的仆人们早点把稀饭馒头拿出来,赈济灾民。”
“行!你放心,为夫保证他们天天都能吃饱肚子!”林敬之豪爽的应了一声,随后一甩马鞭,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回到府中,林敬之把马交给护卫牵着,直奔厨房的方向,侍墨一直在这里候着,见他来到,赶紧上前见礼,“二爷,您回来了。”
“嗯,起来吧。”虚扶了一把,林敬之问道:“开棚济粥的要用的物品,都准备齐全了么?”
“回二爷,都准备好了。”侍墨直起腰身,然后指着几个冒着蒸腾热气的大桶道:“这里一共有八个大桶,再加上刚刚出笼的热馒头,足够一千多人吃上一顿饱饭了。”
林敬之顺着侍墨的手指望去,见不远处的车架上,装着八个直径差不多三尺,足有腰深的木质大桶,移步走过去,只见里边装满了掺着红豆的稀饭,红豆与大米已经被清水煮烂,因为离着近,一瞬间,大米与红豆的香味便扑鼻而至,他本能的抽了抽鼻子,暗自感叹,这不用化肥种出来的粮食,当真是飘香四溢。
随后,他拿起挂在木桶口沿上的大铁勺,在里边搅动了几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浓度虽然不至于能立住竹筷,但吃饱肚子应该问题不大。
“二爷,这是给灾民蒸的白面馒头,您看大小合适么?”这时,侍墨从一边的竹筐里取来一个馒头问道。
林敬之接到手中,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看来这馒头刚出蒸笼不久,馒头很白,如冬天里的积雪一般,一个足有他的两个拳头大小,入手还蛮沉的,“嗯,不错,日后馒头就按这般大小来蒸,你要给厨房的人安顿好,接下来的日子一天都不许偷懒,不然若是出了叉子,使外边的灾民吃不上饱饭,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从现在开始,他就要笼络灾民了,所以一定要讲信誉,只有这样,日后才好让难民们听从林家的调遣,去挖运河,开荒地。
不然若是说话不算话,到头来让难民们挨了饿,那人家便很有可能怀疑林家是骗他们去做苦力,还不给饭吃了。
挖运河的事情,其实还是很复杂的,比如若是王蒙故意捣乱,以官府的名头也天天开棚济粥,到时灾民们不干活也有饭吃,就不会有人去城外挖运河了,所以林敬之想着必须要提前把林家的善名打出去,最好能让灾民互相流传,知道洛城林家会天天给难民管饭,到时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来洛城不会饿肚子,那么接下来几天,来洛城逃难的灾民,就会受到广告的影响,多出数倍。
人越多,对林家来说,自然越好,王蒙就是想要天天开棚济粥,也得舍得花足够的银两买粮才成,再则,招募到的人越多,到时开荒地,挖运河的工期就会越短。
至于林家的粮食数量,根本就不用发愁,要知道他在灾前可是收购了足足有三十多万两银子的粮草,除却灾民与自家吃的,他将剩下的拿到别的城池去卖,还能大赚一笔。
侍墨知道厨房这里日后万不可懈怠,不然有可能会坏了主子的大事,连忙应道:“二爷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叮嘱一番,另外,奴才还从别的小院招来了许多婆子丫环帮忙,定然不会让灾民饿到肚子的事情发生。”
“好,若是人手不够,你可以去给大管家说说,去人牙子那里多买些回来。”林敬之说罢,就大手一挥,“走,现在我们就出府,去城外大门口开棚济粥。”
“是!”院内众人皆是应了一声。
随着林家府门的开启,马车拉着满桶的稀饭与整筐的馒头,缓缓的走向了南城门,一路上,林家的下人都会放声大喊,说林家响应朝廷的号召,从今天起开棚济粥,救济灾民,要他们赶紧去城外排队等候。
一听到有饭吃,灾民们自然高兴,并且一下就把洛城林家给记在了脑子里,一时间,呼啦成群的拔腿就跑向了南城门,因为能这么快就赶到洛城的灾民家乡离这里近,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头,而且是一条街一条街的奔走相传,所以并没有发生踩踏伤人的事件。
等林敬之等人来到南城门外,只见眼前的灾民已经按照提前到这里安排事宜的林家护卫们的要求,排成了八条长长的人龙,大概算了一样,差不多有三千余人。
随着轱辘吱呀一声停了下来,林家的男仆们,也开始了发放馒头与稀饭的工作。
拿着从家中带出来的瓷碗,接过林家仆人盛到碗中还掺有红豆的稀饭,与递过来的白面馒头,这些灾民一个个顿时热泪盈眶,在离开前,他们都会弯下腰,对着林敬之的方向,深深鞠上一躬。
此时林家的主子,在他们眼中,就是活菩萨。
排队的人几乎都是一家一家的站在一起,有壮年男子,白发老翁,还有妇女儿童,林敬之瞧见有许多妇女怀中还抱着不会走路,咿呀学语的婴孩,眉头一皱,若是吃不好,下不来奶*水,这些孩子岂不是得活活饿死?
“侍墨,你过来。”招了招手,把侍墨叫到身旁,他开口吩咐,“你立即去街上寻个饭馆,让他们熬上一大锅小米粥,里边再掺着红枣,嗯,别忘了放糖,等熬好以后,就赶紧让人端过来,专门分给这些抱着婴儿的妇女喝。”
“是。”
“这件事安排好了,你就赶紧回府,让厨子们再加把力,多熬些稀饭,多蒸些馒头,剩下了也不打紧,这几天天气渐凉,放上半天饭也不会变质,到时让灾民当作晚饭吃就好,记得,饭只能多,不能少!”
“嗯,奴才知道了。”侍墨应了一声,招手叫过来一个下人,便转身一起跑向了城中。
林敬之望着面前这些遭了蝗灾,面相戚苦的百姓,轻声一叹,既然自己有能力,就多为他们做一些吧。
正在他心有感触之际,发放稀饭馒头的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随后就有人大喝,“喂,你给我站住,竟敢抢林家的馒头!”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们回家
听到叫嚷声,林敬之心中一惊,在这种情况下,最怕的就是有人争抢,不然后边的人有样学样,就乱成一团糟了。
若果真哄抢了起来,壮年男子还好些,但老人,妇女与儿童就遭殃了,到时抢不到饭食,饿肚子事小,还有可能会被人群挤踏受伤,甚至死亡。
好心可不能办坏事,林敬之立即冲了过去。
玉姨娘柳眉轻皱,也疾奔了过去,但她是女儿身,不好与人挤来挤去的,就站在了人群的外围,大管事则担心主子受伤,也不顾自己已经上了年龄,尾随在主子的身后,也挤进了人群。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刚从人群中硬挤了进去,林敬之就见自家的一个男仆,正用手揪着一个成年男子的衣领,大叫着不放手。
那个成年男子脸色涨红,一手端着稀饭,一手死捏着两个馒头。
“二爷,这人抢馒头。”那个男仆见主子来了,赶紧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