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厂之所以难啃,是因为有个庞大的宿舍区,现在宿舍区地块已经分割销售,并且建起了 cbd,收购难度就小了许多,陈汝宁和晨光厂的陆总进行了接触,双方基本上达成了合作意向,采取换地的方式将这块地皮拿下。
红旗厂那边就麻烦一些,抛开工人的反感情绪不说,钢铁厂现在的生意如火如荼,从上到下谁也不愿意被收购,卫总更是拒接自己的电话,不过陈汝宁另有高招 红旗厂的法人代表并不是卫淑敏,而是一直在省城治病的王总,陈汝宁已经用一套省城的房子外加一辆宝马将他搞定,再加上国资委李主任的大力支持,事实上红旗钢铁厂已经是玄武集团的囊中之物了。
……
昔日的大开发大厦,今天已经成为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但大开发三个霓虹灯组成的大字依然伫立在大厦楼顶。
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清晨七点钟,江北分公司的中层干部们已经全都站在了大厦天台上,公司被收购后,陈汝宁安插了大量嫡系人马,已经牢牢将聂万龙父子经营多年的大开发吸收消化掉,现在公司里充满了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玄武精神,七点钟的例会就是一个例子。
董事局主席陈汝宁年轻时候是京剧团的武生,有早起练功的好习惯,后来他把这个习惯带到了公司里,每天早上都要在天台上站着给员工开例会,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据说这样可以提高效率,减少废话,事实证明陈总是对的,玄武集团的晨会制度就是他们企业文化的缩影。
员工们穿着统一制式的藏青色西装站成三排,昂首挺胸,同样打扮的陈汝宁走上前去,扫视着大家,众人的腰杆挺得更加笔直了,以雄赳赳的目光回应着陈总的检阅。
“对于我们玄武集团来说,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陈汝宁开始讲话,所有人都凝神聆听。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陈总的儿子,身为集团总经理的陈玄武出现在楼梯口,一只手还在领口整理着领带,瞅见会议已经开始,陈玄武伸了伸舌头,就要往队伍里钻。
“陈玄武,你为什么迟到!”陈汝宁厉声质问道。
陈玄武低头道:“没有理由。”
“再说一遍,我听不到!”
“没有理由!”
“尹总,依照公司制度,应该怎么处罚?”陈汝宁的目光投向了集团常务副总兼项目负责人尹志坚。
“公司制度第三条规定,晨会迟到者,罚当月工资,做俯卧撑一百个。”尹志坚说道。
“听见了没有?”陈汝宁威风凛凛的对儿子说道。
玄武集团的少东家陈玄武,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趴在了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陈汝宁看也不看他,继续讲道:“今天,我们即将开始万里长征第一步,接管红旗钢铁厂……在出征前夕,我想领着大家唱一首红歌。”
11-53 乌云盖顶
陈汝宁京剧团的底子不是盖得,将一首《红旗飘飘》演绎的壮怀激烈,磅礴大气,他一边领唱,一边用两手打着节拍指挥着,一曲终了,陈玄武的俯卧撑也做完了,累得躺在地上直哼哼。
“好了,今天的晨会到此结束,各单位注意,七点半准时行动,都下去准备吧。”陈汝宁看了一下腕子上的手表,下了命令,员工们纷纷散去,只留下几个骨干人物,江北分公司的头儿聂万龙,项目负责人尹志坚,高级助理穆连恒,还有太子爷陈玄武。
陈汝宁说:“我简单说两句,今天的行动相当重要,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亲自带队,大家配合,争取把工作完成的漂亮点,就这些,还有人要补充么?”
没有人说话,聂万龙和尹志坚两人以前虽然都是呼风唤雨老总级别的人物,但是在陈汝宁强大的个人魅力和气场面前,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寒冷凛冽的严冬季节,陈汝宁依然是单衣单裤,肩膀宽阔,挺拔俊朗,更为可贵的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一点肚子都没有,体形堪比男模,反观聂万龙,就像是个猥琐的小老头,一直自诩气质过人的尹志坚,在陈总面前也相形见绌。
“没有补充意见的话就散会。”陈汝宁大手一挥,众人各自下楼,陈家父子两人都在最后,陈玄武嬉皮笑脸的说:“爸,刚才我配合的不错吧?”
陈汝宁笑了笑:“演技一流,不过俯卧撑做的太快了些,打八十分吧。”
穆连恒回头笑道:“陈少每天都要健身游泳,一百个俯卧撑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下次可以多加一百个。”
三人哈哈大笑,走在前面的聂万龙和尹志坚却不说话,人在屋檐下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当惯了一把手的聂万龙,感觉尤为不佳,可是大开发已经破产,若不是玄武集团伸出橄榄枝,自己说不定已经进大牢了,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大开发被陈氏父子逐渐消化蚕食,毫无办法,尹志坚也是一样,在玄武集团的日子远没有在至诚那么舒心,总觉得心里有疙瘩,但是这工作是小姑妈强行安排的,自己也没有办法。
七点半一到,员工们集中在地下停车场,陈汝宁虽然家财巨万,但是行事颇为低调,出入都是一辆普通的奥迪a6,远不如当年聂总的宾利那么惹眼,七八辆黑色轿车缓缓开出车库,打着双闪向东面驶去,在第三个路口,和国资委、市政府的车辆会合,形成一个庞大的车队,由警车开道,浩浩荡荡开往东郊的红旗钢铁厂。
红旗钢铁厂,大门上还贴着欢度元旦的红纸,厂区内安静祥和,主干道两侧种满郁郁葱葱的常青灌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横幅,上面写着“自强不息,奋发图强”,“走出困境,全面发展”之类的标语。
传达室里,王召钢正在和几个门卫闲聊,他从城管岗位上退下来之后,走投无路只好托人说情,回到厂里上班,在外面混了多年,吃喝玩乐的本事长了不少,技术活却拉下了,只好在保卫科弄了个位置,当门卫虽然清闲,但工资也不多,每月千把块钱,好歹能维持家用,女儿也不会不好意思和同学提及父亲的职业了。
忽然,王召钢放下手上的报纸站了起来,几个门卫也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透过窗户望向远方,长长的车队逶迤而来,打头一辆警车上闪着红蓝警灯,后面跟着的是一连串的奥迪车,门卫们哪见过这个场面,全都慌了神,唯有王召钢镇定自若,跑出传达室打开了大门,车队径直驶入了红旗钢铁厂。
车队在厂办主楼前停下,一片开门关门的声音中,西装革履的省国资委领导以及玄武集团的工作人员下了车,鱼贯进入大楼,按照预先设定的程序,直奔目的地而去。
财务室的大门被敲响了,厂里的张会计过去打开门,几个陌生面孔不由分说走了进来,向她出示了相关文件,宣布接管财务室,张会计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穿西装的人打开抽屉,拿走了财务章,封存了账本和**。
办公室也被玄武集团的人接管了,一个工作人员要求办公室主任马大姐交出公章,马大姐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交出公章。”
“小马,红旗钢铁厂已经被玄武集团收购,合同已经签了,你把公章拿出来吧。”一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站了出来,马大姐认识这是厂里的一把手王总,忙道:“王总,您不能就这样把厂子卖了啊,卫总和我们都不知情啊。”
王总笑了笑:“事情是突然了点,不过也是好事,快刀斩乱麻,我们国营老厂需要引进先进机制,改变一下陈腐的风气了。”
“不行,没见到卫总之前,我绝不交出公章。”马大姐死死抱着盛着公章的盒子不撒手,王总没辙,玄武集团的人倒也没难为她,摇摇头退出了办公室。
马大姐立刻拿起电话打给卫总,昨天下午卫总接到省里通知去开会,晚上就坐火车去了省城,现在想起来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啊。
电话打不通,一直关机,应该是在开会,马大姐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忽然听到下面一面嘈杂声,拉开窗帘一看,很多工人已经聚集起来,原来厂子被玄武集团收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车间。
玄武集团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名已经在红旗厂流传了多年,全厂从上到下都对玄武集团极其憎恶,对购并重组怀着深深的恐惧,原以为厂子扭亏为盈,已经走出困境,摆脱了被重组的厄运,没想到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工人们群情激奋,在楼下吵吵嚷嚷,玄武集团早有应对之策,请出了国资委的领导向工人讲话,李主任在二楼窗口拿出文件刚想宣读,下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骂人的有,拿东西砸的也有,一只皮鞋呼啸而来,差点砸到李主任。
“简直无法无天!” 李主任愤然道,陈玄武见局势恶化,对王总说:“还是请王总出马,安抚一下工人的情绪。”
拿人的手软,王总只好壮着胆子走到窗口,看到他的出现,下面竟然渐渐静了下来。
“同志们,你们有情绪,我可以理解,但你们要相信领导,相信政府,不会把你们往火坑里推,玄武集团是一家很有实力和拼搏精神的民营公司,在矿业、冶炼、房地产方面都有极其丰富的经验,适当的引进先进机制,对我们这样一家有五十年历史的国营企业来说,是非常有必要而且……”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外面谩骂声远远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局面再度失控,有人高声骂道:“姓王的你个老杂皮,你收了玄武多少钱,就这样把我们给卖了!”
王总满脸羞愧,退了回来,李主任脸色也很难看,但陈汝宁却不动声色,似乎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一样。
“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走。”陈汝宁向李主任使了个眼色,众人鱼贯下楼,在公安干警的保护下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
当天中午,人在省城的卫淑敏接到了厂里的电话,顾不得下午还有一场会议便赶了回来,来到厂里的时候人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她还是主持召开了中层领导紧急会议,商讨重组事件。
“这次重组,可以说完全违背了我们红旗人的意愿,红旗钢铁厂是国企,这种大规模的企业变更,要按照正常程序向职工代表大会通报,征求员工意见,可是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接管企业,我表示坚决反对,并且会向上级领导部门进行反映。”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红旗厂扭亏为盈,实现利润破千万的目标,但卫总却操劳过度,消瘦的让人看了都想落泪。
中层干部们纷纷发表意见,坚决抵制玄武收购,有必要的话进行集体上访。
卫淑敏摆摆手说:“同志们,一定要克制,要通过正常渠道达到合理诉求,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明天会和国资委、市政府的领导汇报大家的意见和看法,在这个期间,你们一定要坚持生产,不要耽误了工作。”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卫淑敏从会议室出来,一个人走在厂区的道路上,望着远处的高炉和烟囱,徘徊很久,很久……
……
第二天,红旗钢铁厂所有高层领导被叫到市里开会,省国资委的李主任向他们宣读了文件,发放了宣传材料,大家看到红头文件和合同的复印件,心情非常复杂,彷徨、无助、不解、沮丧充斥在心头。
高层领导和普通工人看问题的高度自然不同,这些高层领导都明白红头文件的意义,省里有人铁了心要把红旗厂抛弃,胳膊掰不过大腿,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们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前途问题,玄武完成收购之后,肯定要安置大量的亲信,挤掉自己的位置。
仿佛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李主任说:“我代表玄武集团的陈总向大家做个保证,在座的各位都可以留任,岗位级别不变,薪酬翻番之外,还可以获得相应比例的股份,我想这样的处理足以证明陈总的诚意了吧。”
大家交头接耳一番,眼中尽是欣慰。
忽然卫淑敏站了起来,平静无比的说道:“我拒绝接受玄武集团的新任命。”
11-54 说客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李主任的脸色有些难看,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问道:“其他的同志还有什么意见?”
在座的红旗厂高层包括正副总经理,三总师,以及分厂厂长,一共九个人,大家面面相觑一番后,总会计师第一个站了出来,平心静气的说:“我和卫总意见一致,不接受玄武集团的任命,同时坚决反对玄武入主红旗。”
总会计师是个五十岁的老头,干了一辈子会计,门清的很,无论哪个单位,财务都是重中之重,玄武集团吞并了红旗厂而不换财务人员,傻子也不信啊,再说财务专用章和增值税**采购簿都被玄武的人拿走了,分明就是大换血的前奏,这会又让李主任来撒迷魂药,分明是小瞧红旗人的智商。
见总会计师和卫总站到了一起,王总急了:“我说两句,玄武集团是一家很有实力的民营企业,他的加盟,可以做到强强互补,合作共赢,虽然我们两家以前有过合作上的不愉快,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风物长宜放眼量嘛,大家要向前看才是,我表个态,坚决支持省委省政府的决议,支持玄武集团入主红旗钢铁厂。”
说着王总举起了手,胸有成竹的环顾四周,很可惜,除了他孤零零的一只胳膊外,没有任何人举手。
场面有些尴尬,会议进行不下去了,李主任宣布休会,然后把卫淑敏叫到办公室里单独谈话,半小时后,李主任将卫淑敏送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很僵硬,和红旗厂班子成员一一握手道:“事情是有些突然,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个弯是可以理解的,你们都是党员,是职工的当家人,我希望你们能识大体,顾大局,做出正确的选择。”
卫淑敏淡淡的说:“请李主任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出有利于党,有利于国家,有利于红旗钢铁厂所有干部群众的决定。”
李主任笑道:“这样就好,小卫我是相信你的,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回去后好好考虑,尽早给我一个答复,时不我待啊。”
卫淑敏点点头,带着红旗厂一帮人昂然出了会议室,来到门口,大家对视一眼,脸上尽是慷慨悲歌之色。
红旗厂的路,究竟在何方啊。
……
红旗厂的领导班子走了,只剩下一个王总,陈汝宁推门进来说道:“会议进行完了?成果如何?”
李主任苦笑道:“比想象的阻力还要大一些。”
陈汝宁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有阻力是正常的,不过我们也有对策,多路出击,各个击破,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掌控红旗厂。”
玄武集团早在一年前就着手准备收购红旗厂的前期工作,这项工作是由穆连恒负责的,他整理了一份厚厚的档案,包括红旗钢铁厂所有中高层领导的名单、简历,住址、电话、家庭成员,甚至兴趣爱好、财产状况,可谓把工作做到了极致,有这份档案在手,何愁收购不成。
当天晚上,陈汝宁就展开了公关行动,集团所有高层领导出动,找红旗厂的人做思想工作,你们不是担心自己的官位和前途么,那就当场给你们兑现,除了聘书之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好处,家里缺房子的给解决住房问题,小孩成绩差考不上名牌大学的,直接安排保送名额,总之只要用心,就能找到突破口。
最难啃的骨头莫过于卫淑敏,对这个倔强的铁娘子,穆连恒曾经下过一番工夫进行研究,最终得出结论,直接放弃,但是陈汝宁觉得还可以再尝试一次,比如从她女儿入手。
“尹总,你和卫淑敏的女儿卫子芊曾经是同事,我想你应该可以说得上话,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找她谈谈。”陈汝宁问尹志坚道。
尹志坚苦笑一下,还是答应了:“好吧,我试试。”然后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卫子芊的号码:“子芊,我是尹志坚,晚上有时间么,想约你谈谈,哦,这样啊,好吧,我等你电话。”
放下电话,尹志坚说:“约好了,今天晚上,但我不能保证成功,卫子芊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一般的物质引诱对她没有作用。”
陈汝宁说:“那就要看我们尹总的口才了,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尹志坚走后,穆连恒说道:“陈总,你觉得尹志坚能行么?”
陈汝宁笑道:“我们家乡有句俗话,有枣没枣打一杆,再说了,大价钱雇来的副总,总是要让他干点什么才行,人闲着是会出问题的,卫淑敏那边,我已经有别的安排了。”
穆连恒赞道:“陈总真是未雨绸缪,决胜千里啊。”
陈汝宁说:“哪里哪里,年轻时候看了一些三国水浒而已,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书里悟出的东西,不比你们这些mba学的知识少啊。”
陈玄武插嘴道:“费那些心思干什么,找百十个人直接把车间厂门一封,谁不听话就撵滚蛋,再不服的话直接干死,弄个车祸啥的还不简单。”
陈汝宁呵斥道:“就你这个智商,我怎么放心把家族生意交给你打理,暴力手段那是最后的招数,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没事少玩几个女明星,多跟着小穆学学。”
陈玄武嬉皮笑脸的说:“没事,老爸你年富力强,干到八十岁也没问题,我当一辈子太子爷就满足了,我才不愿接你的班呢,累的蛋疼。”
陈汝宁无奈的笑了,摇着头说:“你呀,总是长不大。”
穆连恒也跟着笑道:“那还不是因为陈总您能力太强了,只要有您在,连我都可以休息了。”
三人哈哈大笑,陈玄武看了看手表说:“好了,不和你们聊了,晚上约了人,我先走了。”
陈玄武走后,陈汝宁问道:“小穆,玄武约了什么人?”
“好像是个女大学生。”
“哦,这孩子,太贪玩,也就是有你在他身边,我还放心一点。”
穆连恒垂首,一脸恭顺:“陈总您太过奖了,其实玄武还是很有能力的,只不过您太强势了,他的能力得不到发挥。”
陈汝宁一挥手:“知子莫若父,玄武什么斤两我还不清楚,他是从小没吃过苦,被他妈宠坏了,就拿上次来说,惹谁不好,非要惹地头蛇,唉,这孩子就是没吃过苦头,这辈子过得太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