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站起来仔细端详。
陆锋哈的笑了一声:“衡哥,这种还没画完的画也可以当礼物吗?”
陆锦卿也笑道:“阿衡,你说你碰到肖先生,怎么也不让他帮你掌掌眼?这种半成品也好拿到老爷子面前……”
她话还没说完,老爷子的声音已经盖过了她。
“王摩诘的《江干雪霁图》?……不对,这是仿品吧,我看看落款,咦?……是赵孟盍倌〉模浚∶淮砹耍淮砹耍∥揖退担 ?br> 老爷子大为高兴,话都说不全,其他人听得莫名其妙,陆周绮云问:“爸,这幅画很好么?”
老爷子没理她,直接望向陆衡:“这《江干雪霁图》你从哪里得来的,你怎么就知道它是真迹?”
陆衡把桑盈对这幅画的评价说了一遍,陆老爷子面露赞赏:“不错,你也懂得赏画了,看来去年吃了教训之后回去知道用功了!”
陆氏虽以经商致富,陆老爷子却不是附庸风雅,陆氏祖上甚至可以追溯到南宋陆九渊一脉。只不过祖宗英雄,子孙未必就是好汉,到了陆老爷子那一代,如果没有他把小工厂做大,今天陆氏在港城也只是籍籍无名罢了,再看眼前这些人,别看陆老爷子娶了三房太太,加起来也是子孙满堂了,但其实在他看来,要真正挑出合格的继承人,那是一个也没有。
所以几乎从来不夸人的老爷子破天荒夸了陆衡,那简直是铁树开花一样,连带着别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陆衡脸皮很厚,把夸奖一字不落收了下来,心里暗道桑盈这女人还确实有把刷子。“爷爷,您过奖了,我在鉴赏字画这方面,才刚刚入门,还需要继续努力。”
“有进步就要夸奖,没必要藏着掖着!”陆老爷子看了众人一眼,拄着那根阴沉木拐杖站起来。“好了,你们自己玩吧,阿衡,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是。”陆衡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跟在老爷子后面。
左手边一杯金橘水,右手边一包薯片,桑盈一目十行浏览网上的八卦。
起因是她因为要写剧本上网搜索素材,结果无意间看到自己和陈沁的八卦。
毫无例外,舆论基本都是说陆衡风流多情,两女星为他争风吃醋,有的还充分发挥想象力,绘声绘色,深入挖掘,说陈沁怀了陆衡的孩子,母凭子贵,甚至翻出陈沁最近的种种穿衣来推断她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在陈沁的贴吧和粉丝集中地里,桑盈毫不例外被骂得泼头盖脸,也有人在某知名论坛发帖子,历数之前与陈沁交往的明星和富少,打赌这回的陆衡又能坚持几个月。
就算有本尊的记忆在,桑盈也没想到资讯科技的发达竟能带来这么多的乐趣,想想前世,京城里的小道消息流通也很快,高门女眷彼此之间都有走动,经常都能听到一些秘辛传闻,可要说像现在这样坐在家中也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消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可见时代发展,也不是全没坏处,起码放在以往都没法大声谈论的国家大事和市井传闻,现在已经人人都可以公然议论了。
眼下桑盈正看热闹看得乐不可支,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主角之一,被损得体无完肤而愤怒。
电话响起,她接起来。
“你好。”
“你在做什么?”阿sam的声音。
“上网。”
“我怎么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在吃薯片。”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心情不错。
“……你可真有闲情,枉我还担心你没了工作没饭吃。”阿sam有点咬牙切齿。“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你那部片子的戏份没有被剪掉。”
“喔。”
“……你不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桑盈从善如流。
“……因为跟你对戏的是方乐阳,如果剪掉你的,他的也会被剪掉,据说那段戏他还发挥得不错,当然不乐意剪戏了,所以方乐阳跟陈沁对上了,最后不知道他跟导演怎么沟通的,反正恭喜你,你还有露脸的机会。”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陈沁没法拿方乐阳怎样,把火都撒你身上了,放言要封杀你。”
第 11 章
是不是被封杀,其实桑盈并不在意,她对演戏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也没什么感觉。
相反,阿sam觉得她自从出车祸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古怪,这种古怪不单体现在行为举止上,还有对事情的处理和反应,那种淡定得好像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的心理素质跟原来完全是判若两人,以前的桑盈如果听到自己被封杀,那第一反应绝对是跳起来破口大骂问候陈沁的祖宗八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轻地喔了一声。
“你真的没事?”他这话问得有点胆战心惊,生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这女人悄没声息就提着汽油桶去找陈沁了。
桑盈懒得理他,直接挂电话。
她找出银行卡,仔细查了一下上面的余额。
真难得,在本尊如此挥霍的情况下还能有三千块的存款。
嘴角不由抽了抽。
三千块是什么概念?基本上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桑盈,已经对钱有了全新的认识:在小城市,三千块也许是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了,但在京城,堪堪也就够一个月生活而已。
刘佳蓉原本是国企员工,现在已经退休了,一个月也有三千块的退休工资,养活母女俩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桑盈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大唐贵女御封黎阳县主,混到只剩下三千块存款,那也太丢人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这具身体的本尊底子太差的缘故。
反观前世,自己的府邸得皇帝亲赐,不说比得上曾经最受宠的高阳公主,起码也是假山湖石,亭台水榭,一应俱有,更别说美婢俊仆,环绕左右,结果现在,桑盈环顾一圈,看了看那泛黄的墙壁和捉襟见肘的房屋面积,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桑盈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给自己换一个大房子。
京城的房子,稍微好点的地段,一平也要好几万,这个目标距离现在的三千块存款,嗯,有那么点远。
她想了想,找出刚才阿sam打来的电话,正要拨过去。
结果电话先响了。
还是阿sam。
“你是不是又去找陆少了?”这回阿sam的语气有点奇怪。
“发生了何事?”桑盈不置可否。
“公司又给你接了两部戏,我听上面那意思,像是陆少帮你说了话。”阿sam听她如此淡定,心也跟着慢慢放下。“你真没跟陆少接触了?”
“一两回吧。”
“什么!”阿sam声音提高了八度,刚恢复正常的情绪又开始暴走。“你把我的话当
耳边风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招惹他!你不看看你什么家庭,人家什么家庭,你还指望着人家把你娶进门吗!如果他只是玩玩而已,到头来吃亏的不是你吗!你让我说……”
端着菜走出来的刘佳蓉见桑盈若无其事挂断电话,好奇道:“谁啊?”
“打错电话了。”桑盈淡定道。
过了两秒,电话再次响起,桑盈接起来,却先把话筒拿离耳朵老远。
“死女人,你还挂我电话,你知不……”
啪的一声,电话又挂了。
世界如此美好,自己却如此暴躁,实在不好,不好。
阿sam在电话那边深吸了口气,第三次拨通桑盈家里的电话。
这次来接的是刘佳蓉。
“喂,小贾啊!”
“……”阿sam一腔火气发不出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阿姨!”
“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你了,盈盈在吃饭呢,要不你也过来一块儿吃,正好让阿姨看看你!”
他顿了顿,“好,我现在过去。”
阿sam的父母早年跟刘佳蓉夫妻俩住一个大院,交情也是那时候结下的,后来刘佳蓉的丈夫车祸去世,刘佳蓉带着桑盈搬了出去,阿sam父母也出了国,只有阿sam继续留在国内读书,住的是贾家留在b市的另一栋房子,同样也是在老城区,离桑盈不远。
他到的时候,桑盈还在吃饭,见他进门,眉毛都没抬一下,吃得十分认真,端坐如仪,举箸夹菜。
“你……”
刘佳蓉开了门,又去端了碗米饭走出来,热情招呼:“来来,小贾,先坐下,盈盈她吃饭的时候是绝对不说话,你也先吃吧!”
阿sam也感觉到饿了,道了声谢便坐下吃饭。
别看桑盈举止优雅,吃饭速度一点也不慢,阿sam只觉得自己还没夹几筷子,盘子就已经空了。
那头桑盈吃饱喝足,推开碗筷站起来。“我去楼下散会儿步,你先吃。”
“等等……”话没说完,米饭呛进喉咙,阿sam剧烈咳嗽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桑盈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咳咳咳咳!” 他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平息咳呛,桑大小姐也散步归来,他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居然还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桌上放着刘佳蓉洗好的水果,她出门找街坊打麻将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我有事和你说。”阿sam道。
“说吧。”散步归来,桑盈神清气爽。
“是你去求陆少,让他帮你跟公司高层打招呼的?”
“没有。”
“那他怎么会主动帮你?”
“也许是因为我帮过他的忙吧。”
阿sam瞪大眼,“帮他忙?你能帮他什么忙?”
“帮我切个橙子。”
桑盈斜靠在沙发上,下巴点了点水果盘,指使起人毫无压力。
“……”为了打听到内幕,阿sam认命地拿起橙子开始削皮。
等到阿sam削好皮,将橙子切成一瓣一瓣递给她,桑盈拈起一瓣吃下去,橙子鲜甜多汁,她心情颇好,这才把拍卖会上帮陆衡拍下赵孟兆页那幅《江干雪霁图》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了一下。
阿sam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你什么时候学会鉴别字画,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