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简家的日子让村民越来越羡慕,简王氏逢人便说他家老三命里带贵的,老三出生后简家才时来运转。
简家老三也确实是能耐的,最重要的是运气比他二哥强得多,是永安村第一个考中的秀才,并且娶了县主簿家的娘子,谁不说简老三确实天生富贵命。
与简老三相比,简老二就像命中带衰的,村民提起时,也常说难怪简王氏会不喜欢这个儿子,科举不成还娶了个屠户的女儿,生的哥儿因为力气大,常被简王氏骂扫把星,原以为订了个好亲家,没想又被杜家上门退亲,村里不少人家都聚到了简夫子家看热闹。
不大的院子里站了满满一院子的人,这本是简家的祖屋,当年简家修了大屋后这里就闲置荒废了下来,直到分家时才想起有这么个无法再挡风蔽雨的旧宅,分给了老二一家,虽然住进来后修缮过几次,可仍掩不住破落之相,杜家母女和随杜母来的其他人,想到杜泽如今的风光,这眼里难免带上了鄙夷之色,就这样的破落户,居然也肖想有大好前程的杜家少年秀才。
简夫子简冬难堪地看着穿着鲜亮的杜家母女和杜家其他人,被村民看笑话还在其次,他气愤的是杜家丝毫不顾阳哥儿的名声,如此堂而皇之地带人上门,还带上了大房的人,他气得眼前阵阵发晕。
“你们不用说了,只要杜泽人过来,亲口跟我说这门亲事要退,那我绝不拖延,马上答应你们退亲。”简夫子涨红了脸,却仍旧坚持着说,他只有这一点要求,他想要知道,是自己看走了眼又一次信错了人,还是说是杜家瞒着杜泽反悔。
只是简夫子一向不善与人争辩,他发出的声音迅速淹没在妇人的尖锐讽刺声里。
“简夫子你不看看你自家的情况,现在阿泽还是你简家能攀得上的?就你简家和你简家哥儿的名声,让我家阿泽在外面头都抬不起来,你们现在还想死赖着不肯退亲拖我家阿泽的后腿?告诉你们,没门,当杜家是那么好欺负的?”
简夫子抬头一看,喷了他一脸唾沫的膀大腰圆的粗俗妇人,是杜泽的亲舅母。
“我说二弟和二弟妹啊,就你家哥儿那名声,谁家敢娶进门啊,娶进门还怕一不小心被你家哥儿打坏了,人家杜小秀才现在可是金贵人,半点经不住你家哥儿折腾,可别怪我这做伯母的不帮自家人说话。”
简夫子眼前阵阵发晕,这说话的是他大嫂,大哥简大富的媳妇小王氏,自家人帮着外人说话,还要诋毁亲侄子的名声。
七嘴八舌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吵得简夫子耳朵嗡隆隆作响,穿了身新绸缎衣裳的杜母挺起胸膛,端着秀才娘的架子,开口说:“简夫子,咱们是讲规矩的人家,儿女的亲事向来是由当长辈的做主,哪里轮得到小辈自作主张,还是说简夫子你家的阳哥儿……”拉长的声音,以及别有深意的目光,让简夫子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简夫子,你也是体面人,就别把两家的情分都闹没了,你真心疼我家泽儿,就该把这门亲事退了,我家泽儿可是连县太爷都说好的。”
杜母眼里满是得意,她家泽儿不仅得了县太爷青眼,还要将闺女嫁给自家儿子,她本就不喜这简家没规矩的哥儿,这亲事无论如何也得退了。
简夫子嘴唇哆嗦了两下:“这么说杜泽也是同意了?”
“简夫子,”杜珍珠落井下石地鄙夷道,“这事可怪不得我哥,也不看看你家简乐阳可是远近闻名,要是好名声还罢了,可难道要让我哥被人取笑娶个能上山打虎杀猪宰羊的大力哥儿?我哥有大好的前程,你们简家可别害了我哥,要是识相点,就赶紧退了,我看以后简乐阳还是找个杀猪的才门当户对。”
杜珍珠说完嫌弃地甩甩帕子,听她如此数落自家哥儿,简父气得差点晕倒。
“你非揪着咱家阿泽不放干什么?废话少说,赶紧把亲事退了,我们还要赶回去吃午饭,就你这家里,招待得起客人?少罗嗦,快点!”杜家膀大腰圆的舅母,十分瞧不起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简夫子,上前就推了他一把。
简夫子正沉浸在悲伤之中,一是他看错了人,错把鱼目当珍珠,二则是害苦了自家阳哥儿,经此一事,阳哥儿的名声会变得更糟糕了,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无能,以为看好一门亲事,最后却连累了阳哥儿,这个家,自从阳哥儿能上山打猎后,全是靠阳哥儿一个哥儿支撑起来的,他这个当爹的有愧。
对外界毫无察觉又没几把子力气的简夫子,被杜家舅母一推,叭唧一下,就整个人摔倒趴在地上了。
自从明白杜家来意的简母,同样沉浸在伤心中,捏着帕子嘤嘤地哭,他家阳哥儿这么好的哥儿,却要被退亲了,外面的尖叫讽刺声都入不了她的耳,却在简夫子摔倒的第一时间哭声立止,人眨眼就冲了过去,忙将简夫子扶了起来,上下拍打,紧张地问:“有没有摔痛到哪里?相公你快说句话啊。”
简母还红着眼睛,简夫子抬头看简母,眼睛也红了:“我没事,娘子,都是为夫无能。”
“什么没事?摔倒了怎么没事?”捏着帕子瞪着一双兔子样的眼睛,把相公往身后一挡,用手指着前面几个杜家人问,“你们谁动我相公的?是你?还是你?”
手指从杜母、杜珍珠以及杜家舅母身上一一指过去。
简母虽然有个杀猪匠的爹,可她生得比一般村妇出挑,如今三十多的人依旧身材苗条,脸上也没有多少皱纹,说是二十多也有人相信,不管是杜母还是杜家舅母,看得都妒忌不已,杜家舅母胸脯往前一挺:“就是我推的,哪里想得到这么不经推,就这种男人……”
杜家舅母正想贬低一下简夫子,这种不能下地干活又命里带衰的男人,居然也有人要,哪想到相公就是简母的命,敢欺负她相公?简母瞬间爆发了,刚刚一副娇弱小白花样的简母,跳起来就“啪啪”抽了杜家舅母好几年巴掌,一边打一边数落:
“有本事来打我啊,干嘛打我相公?就杜家的小白眼狼,我们阳哥儿不要了,敢跑过来欺负我家相公跟阳哥儿?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那边帮我关门,一个都不要放走,看我怎么收拾这些混账王八蛋,让你们来欺负我相公和阳哥儿……”
形势陡转,刚刚还是一面倒,杜家人强马壮,把简父简母压得连声音都听不到,可就因为简夫子被人推倒,就翻转成了眼下简母拿了个扫把在院子里追着杜家人打的局面,那扫把不时还抽到小王氏身上,把小王氏抽得哇哇直跳,怎么躲也躲不过去,只怪院子地方小,看热闹的人又多,门口被堵上了,所以一转身就又被追上了。
也许是简母向来的形象给人都是比较柔弱的,平时也不太爱争风头,这几年更加是简乐阳接管了这个家,导致本村人都忘了她的曾经,她看上去再柔弱,当初也跟着她爹赵屠夫搬过猪肉的,还曾经拿着把杀猪刀把调戏她的小混混追得三里远。
院子里的人都看懵了,简父也看傻眼了,声音弱弱的:“……娘子,娘子,有话好好说……”想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又想他娘子不是君子,而是女子,可乱糟糟闹哄哄的院子里,谁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以及飞起来的门板,让满院子的动静陷入了暂停之中,不管是打的还是挨打的还是看热闹的人,纷纷转头看向门口维持着踹门动作的人,目光随着那飞在半空中的门板移动。
“砰”,门板终于落到地上,四分五裂,暂停键终于撤消,又有嗡嗡的声音发出。
踹门的人自然是赶回来的简乐阳,用踹的比叫的更快,看,效果不是很好,简乐阳慢条斯理地将提在手里同样张大嘴巴能吞鸭蛋的简文远放下来,顺便理了理他的衣裳。
相比较于简母的突然发飙,还是简乐阳踹飞门的场景叫永安村的村民更容易接受一些。
村民:原来是阳哥儿踹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常。
简夫子看着四分五裂的门板,欲哭无泪:“阳哥儿,这是今年被踹坏的第几扇门了?待会儿记得修门,还有哥儿家要端庄稳重一点……”开始旁若无人地念叨。
手里抓着扫把还维持着挥人的简母,突然丢掉扫把如兔子一样快速蹿回简夫子身边,捏起帕子嘤嘤哭:“娘可怜的阳哥儿……”
第5章 忘恩负义
简乐阳一眼便将院子里的情景尽收眼底,包括他爹发红的眼睛和他娘刚刚的发威,以及现在的小白花样,扶额,他娘的性情早就曝露在他面前了好不好,现在掩饰有效果?他的记忆虽然是后面才慢慢恢复的,却也因为胎穿的缘故,刚出生就记事了。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将杜家人赶紧打发了才是。
简乐阳一步一步走了进去,仿佛刚刚暴力踹门的人并不是他一样,永安村的村民已经习以为常了,简乐阳走到跟前也没往后退一步,有的还出声打招呼:“阳哥儿回来了啊。”
这哥儿力气再大,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动手,特别是那年不是他制服疯牛,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得救的人都记他的情。
可随杜家母女前来的人就不是如此了,他们以前光听说这个哥儿力大如牛,却没真实见过,刚刚踹门的情景太过震撼了,又因为刚被简母收拾了一通,所以等简乐阳走到他们面前时,下意识地就往后面退了几步。
简夫子见简乐阳如此平静,极为了解哥儿的他心跳加快了几下,走出来开口:“阳哥儿,爹……”
他想说由爹来解决,哥儿名声已经够糟糕的了,可不能再让人抓住把柄,可简乐阳同样清楚他爹的性子,知道他要说什么,因而直接打断他爹的话:“爹,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爹你的道理留着跟讲道理的人才能说得通,这种人……”
冷冷地扫着这群眼下形容狼狈的人,“摆明了就是仗势欺人,否则也不会干出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事情来,爹是不是想亲口听杜泽来说?那爹你绝对等不到了,他一个读书人怎么可能让自己背上这样的名声?当然由这些撒泼耍赖的人来解决了,自己当个不知情人,这算盘打得精不精?将别人都当成傻子,全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
简文远小跑进来:“爹,我觉得哥说得对!”
简夫子痛悔之极:“都是爹的错。”
杜珍珠没想到一个被退亲的人还这样理直气壮,而且长得一副狐媚样,勾搭了她哥不算,还勾搭了……凭什么?现在是她哥不要这贱人了,有县太爷撑腰,她哥以后平步青云,这样一想杜珍珠的胆子又壮了起来,跳出来指着简乐阳的鼻子就骂:
“简乐阳,你个大力怪物,有哪点配得上我哥?换了我是你,早躲着不敢见人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亲事退定了,休想再扒着我哥不放,我看你过了今天猖狂个什么劲!”
杜珍珠手这一指,便将她手腕上的银镯给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