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素比安之稳重,相比起其他侍女来, 跟江临川关系也比较亲厚,见江临川这般模样, 声如翠啼:“饕餮楼对外宣称,绝对不会泄露客人身份, 只要进入楼中, 客人便受饕餮楼庇护……如今看来, 这些话便有些可笑了, 客人身份暴露,掌事的还敢接私活。”
“这些规矩是给凡俗规定的, 可不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江临川笑眯眯的接话,“若素,你去把刚刚发生的事跟饕餮楼主说一下, 让他自己处理。”
若是江临川不提这件事,饕餮楼主看在问天剑主的份上,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口不提这场“交易”,以及掌事的所作所为。
但是,江临川发难的话,饕餮楼主便会看在江家老祖宗的份上,严惩掌事。
说白了,饕餮楼主是个生意人。
“是。”若素领命。
江临川扫视一圈,从安之脸上的纠结,转到侍女们脸上的惊恐,干脆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外面侯着。”
侍女们离开时,若素慢了一步,走在了最后,回身,神色担忧,唇瓣张了张,用唯有江临川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少主,这样得罪问天剑主,实在是……实在是……”
在江临川仿佛看穿一切的目光下,若素停顿,说教便堵死在喉咙里。
“不要紧的。”
“一把剑而已,若是能交好问天剑主……”若素并不清楚君九剑的来历身份,在她的认识中,君九剑仅仅具有观赏性罢了,因此颇为不理解江临川那种“被冒犯”的反应。
“不是一把剑。”江临川抬手,手臂揽过梅九的肩膀,将半大少年搂入怀中。
梅九眨了眨眸子,神色含着微微的不解,却乖巧的任由江临川抱着。
对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润勾人含着盈盈笑意:“那是陪了我十年的老朋友。”
这句话梅九听懂了,抿唇一笑。
若素、安之离开后不久,饕餮楼再度来人,跟江临川好好赔礼了一番,并委婉表示,会严惩刚刚的掌事,让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江临川面前。
江临川也没追究,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安之不愤:“主人,他让我们平白得罪了问天剑主,就这么算了?”
江临川被逗乐,笑弯了眉眼,手背撑着下颌:“还能怎么样,饕餮楼主都赔了我们一条命了,我怎不能抓着不放吧?”
安之一愣。
饕餮楼派来的那人朝着江临川的方向露出笑容来,脸上每一道弧度都写满了和善,令人瞧着无比舒心。
“是江家主心胸开阔,不跟我们一般见识。至于犯了错的人,自然要受到该有的惩罚。”他弯了弯腰,退出了房间。
屋中,安之脸上浮现不敢置信之色,呢喃:“就,就这么……死了?”
“不然了?”江临川反问。
安之低下头不吭声了。
江临川垂下眼帘,声音低而沉缓:“刚刚不是嫌惩罚太轻吗?现在又觉得太重了?可是……人命最好轻贱啊。”
屋中呼吸清浅,外头的热闹声传进来,转了一圈又消散无痕。
江临川突然想,安之、若素跟在姐姐身边时,有父亲江晏庇护他们,尽管会被那些长辈念叨几句,可是真正出格的事却没有。
后来,姐姐出嫁,他被废住进无休阁,留她们两个守在原处。虽然难免被仆从刁难,但是那些长辈们瞧不上两个小丫头,也不会闲得无聊对她们出手。
也就是说,生死什么,离她们很远。
没有见过残酷,没有受过伤痛的人,难免养成一副软心肠。
倒是梅九……
江临川垂眸,落在坐姿乖巧,目不转睛望着窗棂外的梅九。
这少年,却是最淡定的一位。
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少年,有着最纯粹透彻的灵魂,反而不懂生死的可怕。
他如一张雪白的纸,而江临川则是握着笔可随意涂画之人,山水人间任他勾略,奈何,江临川只会鬼画符……
拍卖会看到一半,梅九有些无聊,江临川便让安之、若素她们守在这里,他自己带着梅九出去逛逛。
外头正好是市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并不珍贵,反而更有趣一些。
一大一小踏出饕餮楼后,饕餮楼外的小巷子中,有人转出,追着两人的脚步而去。
饕餮楼第三层,紧闭的窗棂打开,一身朱衣,箭袖轻袍的男子站在窗口,一双如鹰隼的眸子冷冷俯视。
有着一层厚茧的手握着剑柄,似乎随时准备出鞘。
边上伸出一把折扇,有人挤了过来,好奇询问:“你在看什么?咦,江家那小子?道友,你不会对这小娃娃有意思吧?”
“……”
玉白折扇晃啊晃,他又道:“又是找他交易,又是暗暗关注,我怎么就看不出他身上有上好的宝剑?”
“那是因为你非剑道登仙。”问天剑主转身离去。
衣袂飘过时,被自己友人拉住,友人用折扇戳他:“你从万里沼泽出来,不就是为了饕餮楼收藏的那件仙剑吗?如今那把仙剑还没拿出来,你却要走了,这是什么道理?”
问天剑主回答的相当直接:“看不上了。”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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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市坊原本便热闹,大大小小的丹药店铺、法器店铺、阵法店铺等,一眼过去,鳞次栉比,甚至还有不少修士,寻了快风水宝地,席地而坐,直接摆起摊来。
附近的修士有事没事便爱往这里走一圈。
饕餮楼开在这里,不少修士慕名前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字牌,他们便选择了四处闲逛,因此来往的修士比往常多了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