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深吸一口气:“好吧,那我们要怎么找到……可爱一点的?”
“已经找好了。”夏一南笑,“就在你眼前。”
斟茶女孩——至少几秒钟之前还是女孩——闻言抬眸,眼睛明亮,朝黎朔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黎朔:“………………白先生手下的人才真是不少。”
“过奖了。”夏一南咳嗽一声,“但他……菲菲有个问题,就是没有任何打斗的经验。在他吸引丹尼斯注意时,我们如果成功窃取了救济会资料,有可能会触发警报。在警报响起到你的人冲进去之前,必须得有一个人就在菲菲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而且他话少,比较害羞,要是丹尼斯起了疑心,就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所以,”他继续说,“虽然有点麻烦,但必须要两个人一起过去。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女装上很有心得,就是,”他难得犹豫了一下,“就是,可能,有点,不大符合,丹尼斯的审美。”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掐着嗓子的一声:“夏夏——我可想死你了,让姐姐抱抱你——”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的咚咚响声,一人猛地拉开房间门,穿着极紧的旗袍,扭身送了门口的保镖一记飞吻,然后单手叉腰扭着走进来,眼影浓厚,大红唇艳丽:“夏夏——阿远姐姐想死你了!”
黎朔:“……”
有些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特性,再怎么看,都一眼知道他是男的。眼前这人就是如此,带了些虎背熊腰,露出的小腿有结实肌肉,面上五官没有半分像女性。
阿远斜坐在夏一南身旁,一甩大波浪头发,把挎着的紫色小提包丢到一边,亲亲热热地挽着他左边胳膊,就要亲上去。
“别把你的口红弄掉了。”夏一南往后躲了躲,这时他无限感谢自己的面部神经——它们仍然很听使唤,做出了温和的笑容。
“夏夏还是这么害羞。”阿远嘟嘴,也没强求。他很快发现了新的目标,把身子凑过去:“哎呀这不是菲菲么,这么久没见,又变得漂亮了。”
菲菲低头,仍然是羞涩地笑着,小声说:“上次多谢姐姐指导了。”
“只是你这个妆——”阿远拉过菲菲的手,仔细打量着,“眼睛这里好像没画好,待会姐姐再教教你。”
夏一南咳嗽一声:“两位,谈正事先。”
于是阿远捂嘴轻笑,松开拉着菲菲的手,两手支在桌上托着脸,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上次已经和你们两个交代过了,今天再说一次。”夏一南说,弹了个响指,立马有人把手写的行动计划拿上来。
如今在这个阿尔法覆盖一切的时代,也只有纸笔能保证不被它监控到。阿远虽然喜欢闹腾,但真要讲起布局来头头是道。黎朔总觉得他看上去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么说来,”中间休息的时候,夏一南说,“少将你和阿远大概是见过的。”
“见过的见过的。”阿远连连点头,“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在做某个星城高官的保镖。”
他这么一说黎朔就想起来了。当时他出公务去了一个小星城,里头的高官肥头大耳,旁边跟着的保镖倒是身形健硕,比划起来很有几把刷子的那种,黎朔多看了几眼便有了印象。如今想来,那张脸和阿远的一模一样。
“那时我的名字还叫赵刚毅,”阿远捂着嘴笑,“后来我嫌弃那名字太土,就改了。”
“那怎么后来不干了?”黎朔问。
阿远愣了愣,低头玩着刚涂好的暗红色指甲,笑说:“那家伙不是死了么。”
他说的是那肥头大耳的官员。就在黎朔访问过他不久后,便死在暗杀之中。
“确实,当时凶手是谁至今没找到。”黎朔道,“但你有本事,随便去哪里都可以继续做。”
“人家不想做了嘛——”阿远拖长嗓音,撒娇般说,“怎么还追问呢,真是没有绅士风度——”
黎朔:“……”他难得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不好意思。”
一旁的菲菲见势不妙,赶紧给他们斟茶。
“没事没事,”阿远倒是不在意地挥手,朝黎朔抛了媚眼,“姐姐不会跟小帅哥计较的。话又说回来,小帅哥穿军装不,姐姐最喜欢这种款了。看你身材挺好的,要不穿紧身一点的?黑色白色都可以哦,还有最好带上皮鞭——”
黎朔的眉毛跳了跳,大概是从来听过别人对他说这种露骨话语。
一旁的菲菲见势不妙,赶紧给他们斟茶,夏一南拦住他:“别倒了别倒了,要溢到我裤子上了。”
菲菲尴尬地放下茶壶,脸开始泛红,绞了会手指后,开始转茶杯。场面一度变得混乱,一旁是阿远嗲着嗓子,发展到要黎朔联系方式,一旁是转茶杯的菲菲——他似乎是因为被制止了,感到不安和愧疚,茶杯越转越快就要飞出去了。
“停停停,”夏一南头开始疼了,“有点纪律行么。阿远你先坐好,菲菲别转了。”他用指骨敲敲桌子,“正事还没谈完,之后再闹。”
阿远嘟着嘴,才把注意力从黎朔身上移开。菲菲低着头全程极少发言,偶尔提出疑问,声音软软细细的。
这次依然商讨到了深夜。结束后阿远插着腰,仍然是一扭一扭地走了,又送了门口保镖一个飞吻。菲菲起身朝他们鞠了一躬,穿上木屐,安静地离开。
黎朔说:“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见到了挺多没见过的人,都很有性格。”
“这里有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夏一南仍然在喝茶,“穷凶极恶的也好,被逼无奈的也好,都是混不下去的人,不然谁愿意在烂泥里活着。有点本事的就自己找点事做,没本事的就苟活着,出卖自己是最常见的一种方式。又或者说哪里的人都一样,只是这里他们不屑于戴上面具去遮掩了。”他话题一转,“阿远之前保护的那个官员是谁?”
“是个北方的高官,当时死了我们去调查过。”黎朔说,“怎么了?”
夏一南说:“他是阿远杀的。”
“……你确定?”黎朔缓缓道。
当时那高官死状极其凄惨,内脏流了一地,在夏天很快闷出了恶臭。他身上刀痕无数,要不是时间不够,行凶者肯定会把他碎尸万段。
“他告诉我的,这里我的心腹大多也知道。”夏一南道,手中茶的沁香传来,“他后来逃向南方,最混乱的阿卡迪亚自然是他理想的目的地。我收留了他,伪造身份,给他工作。这种人不该被所谓的‘正义’判死刑,不是么?”
“那高官确实不是好东西,专门喜欢挑幼童下手。”厌恶与杀意闪过黎朔的眼中,“只是没有人管得到他,死了以后才有人爆出来。不过跟在他身边待遇不差,他几个手下也挺忠实的,被暗杀估计是没想到赵刚毅突然反了。”
“这么说吧,阿远特别喜欢小孩子。”夏一南说,“这样的理由已经足够了。他花了很多年才获得雇主的完全信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背后肮脏的交易。他想了两个晚上,最后喝了一碗清酒,提刀走了出去。”
黎朔皱眉:“原来如此……但白先生,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我好歹还是联盟少将,就不怕等事成以后,在我这里留下把柄。”
“你又不会这么做,你一直是那种教科书般的好人。”夏一南把茶饮尽,盯着茶杯上头的花纹研究,漫不经心,“而且你真的还在乎么,等到一切结束之后?”
“……介意么?”黎朔没回答,掏出一根烟问道。
“没事。”夏一南说,把桌上的烟灰缸推了过去。
黎朔弹了个响指,细小的火焰出现在指尖,点燃烟头。他狠狠吸了一口:“……这么多天,白先生倒是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大一样,我都开始怀疑我们以前真的相识了。”
“你原来想象是怎么样的?”夏一南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