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全身没什么力气,他重新在凳子上坐下,说:“我有点冷,外套借周老师穿穿吧。”
董兴没回话,神情特别的难看,过了一会,他说:“这算什么冷啊,周老师,你没尝过真正冷的滋味。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床,就在地板上睡的。席子是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那么薄的被子竟然要五十块,但是盖在身上还是冷。夜里常常冻醒,他就把外套搭在被子上面。我们那样过冬,过了好几年。”
董兴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感慨的笑。
“你们以前住这里。”周橙环视这十平米的小屋子。
“这里有我最苦的回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还是那时候好。所以,周老师,别露出这种恶心的同情的目光。”
张霖虚弱地笑笑。
董兴眼神望着某处虚空,一副正在进行许多回忆的样子。
他不说话了,张霖想知道更多,只好开口:“车子开的那么快,实实在在的撞上来了,你看到我没死,是不是吓坏了。你一直在我面前躲躲闪闪的,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老师的身份,原来不完全是。”
董兴猛地看过去,神情闪过一丝慌张:“你……你是怎么知道……”
他说着看到张霖恍然大悟的样子,反应过来自己被他套话了,他恼羞成怒地上前,拳头都握紧了。随即他释然一笑,“哼,既然你连这个都想到了,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恨不得杀了你。”
张霖说:“原本我是不知道原因,听你刚刚那么一说我猜到一些。”
董兴:“我很想听听。”
张霖:“是因为你哥,董哲。”
他看着董兴一下子绷紧的神色,接着猜:“因为他喜欢我,这件事令你无法忍受。”
他话音刚落,董兴神情扭曲,几步走过去抓过他的衣领:
“你住嘴!你害了我们一次,还想害我们第二次!为什么你要出现。他辛辛苦苦工作,只要钱多,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我们从这里搬出去花了十年,好不容易住上一个像样的房子,他把我送去学校读书,说学一个技能好,以后出来好找工作,不要走哥的老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你搬进来!为什么你要来,为什么你要出现,我不想杀你的,我太害怕了。”
张霖:“所以我收到的那封信是他写的?你发现他喜欢我之后,害怕往事重演,一气之下干脆把我撞死。可惜你没想到我运气那么好,那样子都没有死成。你怕的要死,甚至怀疑我是不是什么怪物,常常拷我的课件回去一遍遍的看,想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董兴后退好几步,摇了摇头:“他还说你根本没有恢复记忆,他也被你骗了,我早就说过,你最会装了……”
“他是谁?”
董兴不说话。
张霖:“跟你一起把我绑过来的人?”
董兴还是不说话,手轻轻的发着抖。
张霖:“你哥。”
“闭嘴,你不准提他。”
“那不是董平,就是小姚对吗?”
董兴猛地瞪眼。
张霖继续:“是小姚。”
董兴似乎已经是忍无可忍,一个箭步过来猛地把人推倒在地上,狠狠踹了一脚。踹完了又慌慌张张地退到门边上。
张霖慢吞吞地爬起来,靠墙坐在地上,样子十分的狼狈。
这种狼狈让董兴好受了些,他从兜里掏出烟。‘啪嗒’一声,一族小火苗亮了,烟味抚平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的情绪镇定了一些。
“少自作聪明!把你绑过来,我一个人就够了。”
张霖不跟他争辩,做出困惑的样子:“内裤是你偷的,就塞在你那堆被褥里,因为你发现一封信都能让我失控,更别提偷内裤这种充满性暗示的行为。可是我不明白你偷刘晨雨的内裤做什么?难道你喜欢他。”
董兴气的跳脚:“呸,你才喜欢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恶心。”
张霖继续:“彩虹糖是你放的,花盆是你丢的。你想方设法让我去死,可是现在把我弄到这个地方,还有耐心听我说这么多话,你在等什么,或者说你想拿我做什么?”
董兴:“我想做什么……哈哈哈哈,这话我也想问,我想问是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让人抓他!”
他哭丧着脸大笑,恶狠狠地拿出手机点开一个什么东西,戳到张霖面前。
张霖被戳的后仰了一些,看清了像是一个从电视里拍下来的新闻播报。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们!”
一个新闻播报的声音,在这样的小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警方收到几十封联名举报信,嫌疑人董平,因涉嫌多起猥亵、□□未成年人罪名被实施抓捕归案。”
视频画面里是董平被警方押着上警车的情景,看画面的背景,又是一个学校。
张霖看着看着想起当年董平磕头求饶说再也不敢的样子,多讽刺,这就是纵容罪犯的后果。
张霖快意地笑:“真是大快人心啊,我只恨当年……”
他的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破旧的塑料凳碎成了两截。
张霖头挨了一下,温热的湿意从额角蜿蜒流下。
董兴神经质地发着抖,“你还有脸提当年,要不是……要不是因为你。我爸也不会被逼的远走他乡,我妈就不会死。”
跟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会激怒他,受苦的还是自己。
张霖不说话,他闭着眼睛想事情,把刚刚套出来的信息重新整合了一下。这里应该就是之前他来过的城中村,至于为什么这么安静,一是因为这栋楼应该是废弃了,整栋楼都没有住户。二是现在是年底,基本都回去过年了。至于信号,刚刚董兴开门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说明不是没有信号,而是因为空间封闭,信号很弱。
董兴做这件事的时候,很有可能是临时决定的,或许是受了董平被捕的刺激,或许是受了某些人的怂恿。董兴的手段一点不高明,只要李旗发现他失踪,不出一个小时,就能找过来。
想到这里,张霖淡定了些。
董兴已经没有再盯着他看了,他把那把烂了的凳子捡起来,把上面厚厚的胶纸撕扯下来一些,粘在断面上。嘴里神经质的呢喃着什么。
张霖往后挪了挪,重新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