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马安扬了扬眉,他知道这人说的是韩平,韩司恩的三叔。韩平虽然是他的下属,但因为宫内有位妹妹是贵人,他平日里对韩平有诸多忍耐。
他本来没打算把韩平用在这些事上的,但现在韩平出马倒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想到这里,周马安道:“这样也好。”
众人看他同意了,心里都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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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在接到韩平的帖子后,很欣然的前去赴宴了,至少表面上很高兴,外人看表面是拿不住他的错的。
按说他作为钦差是不能和地方官员随意接触的,但是韩平以长辈的名义相邀,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韩平想做什么。
韩司恩前去时,带了安草,姬洛和姬越本来想让他带些禁军前去的,以防有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利他的事来。不过在白书提起他在暗中保护韩司恩后,见识过白书手段的姬洛觉得这样更安全,觉得可行。
韩司恩无所谓,便由着他们安排了。
韩平从面相来看,是个十分古板无趣的人。他在柳州唯一一家营业的酒楼上和韩司恩见面的。
见到韩司恩第一眼,韩平便一板一眼的责备道:“你作为韩国公府世子,行事为何如此莽撞?”
韩司恩看着他扬了扬眉,嗤笑道:“那又如何?毕竟现在他们求我的。我发脾气,他们只能听着。”
第47章
韩平和大周所有子弟接受的教育是一样的, 不管内心怎么想的,面上还是把孝道看的非常重的。他在家中是不敢随意顶撞老夫人的,生怕自己落个不孝的罪名, 被撸了官职。
他是这样的人, 自然把韩司恩也想成这样。毕竟韩司恩是韩国公府的世子,他代表着韩国公府百年来的清正的颜面, 这韩国公府的未来也是韩司恩的。
在韩平心里, 如果韩国公府出现了什么风言风语, 最先感到慌乱不安的定然是韩司恩, 所以当韩司恩是钦差的消息传到江南时, 韩平心里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感到一丝安心的,毕竟他是韩司恩的三叔,他们是同脉。
因此在接到韩卓的书信时, 韩卓在信上隐隐提到韩司恩自从溺水后醒来,性情大变,做事有些诡异莫测,在抄李家时就非常不留情面, 让他在江南只做好自己本分的事,韩司恩如果有无礼的地方无需在意等等。
他们这些在官场上行走的人, 说话都是留有三分余地的。
韩卓在这种紧张的情形下还刚给他送了一份这样的书信, 信上的内容自然是不能太过裸-露, 也不能随意提起朝堂上皇帝的命令, 以免信件被劫之后, 被人看到,闹到皇帝眼前,被治个大不敬的罪。
但是信中暗含的意思韩平自然看的懂,无非是现在的韩司恩已经不再是往日的韩司恩了,受皇帝宠爱,而且抄了把吏部尚书李忠的家给抄了,还把人抄的没了,家人流放了。韩卓这是让他多多注意自己做过的事,不要让韩司恩抓住把柄了。
韩平对韩卓还是非常敬重的,对他的信也十分看重。
但是对于韩卓提起韩司恩性情不同的事,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现在虽然常年在江南任职,但当初家中发生的事他还是非常明白的。
他的这个侄子,一直是个病秧子,常年卧病在床,性格非常隐忍。
现在变了,大抵是对他大哥有所抵触了,毕竟他大哥不是真心疼爱这一对子女的。
韩平对于韩司恩的爆发并不感到意外,他曾经事不关己的想,如果把韩司恩换成自己,他早就爆发了。
后宅很多手段是隐秘的,是由长辈把控的,但是想抓漏洞,也是完全可以抓住的。至于抄了李忠的家,韩平觉得韩司恩这是迫切的想在皇帝面前立功,只是中途手段过于激烈罢了。
但是韩平心里明白,即便韩司恩再怎么爆发,他也得顾忌着韩国公府的名声。所以当韩平听到消息得知韩司恩刚到明安的第一天,就抄了明安县令邢俊然的家时,他被两江总督周马安召见暗示的询问韩司恩的性格时,他整个人是完全处在懵逼的状态的。
他以为韩司恩在京城抄家是因为要取得皇帝的信任,根本没有想到他来到江南,经过第一个县城,就把那里的县令给抓了。
周马安看他对韩司恩一无所知,便有些面色不高兴的让他离开了,临走周马安又说,他和韩司恩毕竟是叔侄关系,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的。
韩平回到自己府上后,整个人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等头脑彻底清楚后,他在府上发了好大一通火,最近被他刚收入府正得意的侍妾,正好撞在了他眼前,被他心烦的直接给发卖了。
然后韩平在自己府上等来的是韩司恩接二连三抄家的消息,这些事加起来,让他愁的两边的头发都白了。他心里十分担心自己的官途,会被韩司恩这么不分敌我的给胡乱搞断。
所以这些日子韩平在家中一直很心焦,但是周马安已经发话让他回避了,他只能在自己府上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等着周马安的召见。
终于,这个日子还是被他等到了,今天周马安让人给他带话,说韩司恩已经到了柳州城,说他们叔侄许久不见,韩司恩又是个清正廉洁的钦差,他们叔侄没必要避嫌了。
韩平知道周马安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说到底还是想用自己去探探韩司恩的底细,他心里虽然各种想法,但还是给韩司恩下帖子了。
不管自己这次是不是被人利用,他自己也是和他这个很久没见面的侄子好好聊聊的。所以在看到韩司恩第一眼,韩平很自然的以长辈的口吻,极力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只是韩司恩的回答,并没有出乎韩平的意料,毕竟他从韩司恩最近做的事仔细分析了,就知道韩司恩是个极为嚣张不懂收敛的人。
但是韩司恩这么嚣张的答话,让韩平还是非常生气。
他皱着眉死死的盯着韩司恩道:“据我所知,你在抄家时,并没有实据,如何能这般胡作非为?你就不担心里面有人被你屈打成招吗?”
韩司恩抬眉看着韩平那张古板的脸,一字一句慢慢吞吞道:“有没有屈打成招,是皇上该质问的事,不是三叔你。三叔今天如果是来和我叙旧的,那我们就继续坐在这里谈,如果是想讨论本官做事的方法,那大可不必。本官现在是皇上御封的钦差,三叔你虽然是本官的长辈,但是本官也不能枉顾圣意,和你谈论太多皇上还不知道的事情。”
韩司恩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毫不留情的挖苦着韩平。这让韩平心底的怒火蹭蹭的往头上冒。他猛然拍了下桌子,指着韩司恩,瞪大眼看着韩司恩道:“你还知道我是你三叔?就敢这么和我说话?一点风度教养都没有,是谁把你教导成这样的?”
韩司恩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收起,最终凝成一片平静,他眼眸冷然,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敢这么和你这么说话?”
韩平被这话问的一愣,韩司恩不耐烦的站起身,在京城,他还需稍微稍微顾忌点所谓的名声,但现在在江南,天高皇帝远,韩平在他面前算什么。
想到这里,韩司恩冷哼一声,继续冷冰冰的说道:“本官身为钦差愿意来见你,算是给三叔你面子了。但本官喊你一声三叔,不代表你事事能做本官的主。三叔你要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负了皇上重托和信任,夜里辗转不能眠,那就提前告知本官。本官看在你是我血肉至亲的份上,会在奏折里为你美言几句,让皇帝给你留下个全尸的。至于你想在我面前摆什么长辈的谱,本官还是劝你省省吧,本官做什么事,怎么做,除了皇上,没人可以过问。而且现在论官职,三叔你现在勉强算是本官的下属,官衔比本官低的紧,见了本官是要行礼的。为了避嫌,三叔以后还是把礼仪做周全了吧,这样大家面上都好看。今日三叔找本官的事,本官会在折子上和皇上如实说明的。本官想奉劝三叔你一声,这自古以来,脑子是个好东西,以后说话做事多用用。少操别人的心为好,要不然容易操劳过度而死的。”
韩司恩说着这些话,看着韩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心情有些舒畅了,最后他笑眯眯的总结道:“本官明日还有要事要做,今天就不和三叔在这里叙旧了。三叔以后想本官了,可以继续下帖子,本官还是愿意继续给三叔讲道理的。”
韩平在韩司恩的话落音后,用手指着他,嘴唇发白,动了几动,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韩司恩勾了勾嘴角,转身推开门离开了。
走出酒楼拐角,白书一身黑衣蒙着头,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出现了,他小声说了句后面有人跟着,就拉着韩司恩三拐两拐的离开了。
在感到身后没人跟随后,白书松开韩司恩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韩司恩看向白书,听到他心中不但一片平静,甚至还隐隐有些愉快的样子。韩司恩心里不知为何纳闷了下,他道:“你听到我和三叔的对话了。”他这并非是问句,白书武功很高,听些别人的谈话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韩司恩只是觉得这期间,他一直没听到白书任何评论这番谈话的心声,感到白书这人有点意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