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长于问今的师侄闯进,“你快跟我走,出大事了!”
问今早有预料,并不着急,继续例行公事擦画。不疾不徐的样子让来叫人的弟子火烧眉毛,“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光顾着擦你那破画。”
刚嘴快说完,师侄立刻感到脖子一凉,立马轻拍嘴巴求饶,“好吧好吧,我嘴贱,你的画宝贝,大宝贝,谁都舍不得让碰,当初小师妹偷你画时你都差点翻脸不认人……”
嘟囔几句,见问今懒得理他,上去拉他胳膊,“算我求你了小师叔,咱赶快去大殿看看吧。”
问今任由拉扯,不动如山,直到擦完整副画才高抬尊脚,步出门外,彻底把师侄弄得没脾气了。
一路走向大殿,门派弟子们恭敬问好,问今只点头示意,吝啬言语的模样与陆寒霜当日在岛国遇到的聒噪年轻人截然不同。
殿中,元松代掌门悲愤拍桌,碎了好几张都止不住惊怒。旁边元枝正扶着差点晕厥的妻子安慰。
元松冲进门的问今点头,示意他坐在下首,让底下逃出秘境的女弟子继续说。
问今听了几句,颦起眉,“你是说,逃出来的除了你,还有仙隐宗的人。”
女弟子点头,“我们一见元麓,就慌了手脚往外逃……仙隐宗捏碎弟子牌,说他们师父会有感应……那些仙隐宗弟子没什么见识,从一开始就躲在人群后面不敢冒头,只有逃跑的时候冲在最前面。恰好仙隐宗掌门爱徒心切,及时出现在秘境外,强力破开秘境,接应了仙隐宗的几位弟子,我跑得比旁人稍快,才躲过一劫被陆掌门救下。再等掌门想救其他人,那位有不知用什么方法关闭秘境,我也不知道里面现在什么情况,不过与元麓困在一起,大概凶多吉少,难逃魔掌了。”
不对,这事听着不对。
难道元麓突然清醒违抗他下的命令,困住弟子好免除他的进一步迫害?问今眉头微皱,盯着底下女弟子。
女弟子冷汗津津,愣是不敢表露分毫,所幸说的话半真半假,除了看着有些紧张,倒没有什么异常。
“陆寒霜。”问今低念着这个名字,先不说元麓如何,这个突然冒出听上去实力高深的人留着是个麻烦,必须想办法打压、处理了才好。
第44章 阴阳杀阵
秘境一事造成圈内地震,事关重大, 各家代掌门不敢隐瞒闭关的真人们, 传音进去, 真人们吐血的吐血,出关的出关, 小小道圈一团乱象。
余震一直波及向西,传进佛门。
陆寒霜出了秘境, 让弟子们回去养伤,孤身向西行,上闻听山入无名寺, 寻痴嗔法师论道。
青檀老树, 一方石桌,两人对坐清谈。痴嗔法师不问, 陆寒霜也绝口不提来意, 两人一个道学渊博,一个体悟高深, 相谈甚欢。
待呈上河沙卜尺, 开始推演世势。一个算天地大劫, 一个知位面融合,诸多想法不谋而合, 更是相见恨晚。等两人说下兴头, 日暮已西斜, 余辉撒落陆寒霜肩头。
对面青年执杯抿茶,苍睫垂落, 霞光勾勒下,如寒霜似冰雪的面容仿佛渗出血色,隐现戾气。
法师收捡如星河洒落的盘中沙,装起卜尺,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陆掌门会来找我。”
“法师有大智慧,定能猜出我的来意。”
“……秘境一行只有仙隐宗弟子安然无恙,约莫还有什么内情吧?”
“法师算无遗漏。”
陆寒霜放下茶杯,“法师,兰因絮果,事必有因,你可知为何有天地大劫?”
痴嗔法师不解,以他当世第一的修为,也只算出天地苦难,百年浩劫,待想深究不过是一片血雾迷眼,不详,难测。世间万物都有因果,他一直不解这大难何由?若不是天地间屡增异物,他都会怀疑自己算错了。
“你有话直说。”
陆寒霜简述秘境中发生的种种,包括他从元麓脑中搜魂得到的信息,痴嗔法师眉眼渐沉,想到一处,“……这问今有问题?”
陆寒霜扬唇,这才道出位面融合的概念,并推测位面卧底之事,至于他从洪荒而来的离奇经历却一字不提。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痴嗔法师眉头紧锁,大为震撼。
既震撼于事实惊人,又震撼于陆掌门竟能通透至此。
抬眼望向陆寒霜,触及他年轻的外形,怕他自负实力高深直来直往埋不住事,殷切嘱咐道,“你们刚涉足道圈,根基尚浅,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不仅没法取信于人,反而打草惊蛇被人倒打一耙,元真派的那些人哟……”
法师啧啧两声,又道,“‘秋会’在即,各门各家真人们汇聚,论道普法,问今要想把真人们一网打尽,兴许会借着秋会下手。再晚,等真人们恢复元气调理好身体,一人难敌四手,要等真人们再去闭关,再出来时得成金丹,更难对付。依照元麓的前车之鉴,问今这次必然会撇清嫌疑,寻找替罪羊,整个道圈风头最盛最有能力降下各位真人的……”
法师看向陆寒霜,未尽之意已然明显。
“你要小心啊。”
谈到暮色四合,法师挽留陆寒霜过夜,未果,亲自送陆寒霜出门。
穹空万里,青年踏剑离去,白衣猎猎,头顶孤月肩披繁星,渐渐隐没云端。旁边等候已久的了劫从树下走出,即使无意偷听,修士们耳聪目明,两人又没隔音,还是听到不少震撼人心的内情,颇有些不解。
“师父,小徒有些不懂。”
痴嗔招呼小徒弟进去,让他边走边说。
“我不懂,他此来何意?”
陆掌门特意上山拜访掏心挖肺一番,就这样离开了?就是找个倾诉满腹疑虑的垃圾桶,一个道圈人也不该找到佛门跟前。
痴嗔瞥见小弟子睫毛颤了又颤,颇觉有趣,轻笑一声,想及陆寒霜此行异常,笑容微敛。
“如果我没猜错,陆掌门有孤身试险的打算,到时候或许顾及不上几位徒弟,想请我代为照料一二。”
了劫仰头,闭目的狭长眼缝绷直,更是不解。他可一个请求之意的字都没听出,真不是师父自作多情,过度解读?
痴嗔看明白小弟子的意思,气得敲他锃亮的光头。
“不然,他闲得无聊,特意跑来一趟,只跟我谈谈道法拼拼卜算喝喝清茶吗?”
分明是觉得像他这种德高望重的大法师,可能不知不问,但要是听闻了,便不可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这陆掌门啊,看着清风朗月不食烟火的一个人,性子却极为狡猾。
痴嗔法师感叹他一片爱徒之心,摇了摇头道:
“这人只是太过性傲,说不出请求的话,一切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