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源伫立在原地,湛蓝的眸子被长卷的睫羽遮了一半,现在回忆起让他心脏骤缩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没有人知道黎怀澄昏迷的那一瞬间,他有多么慌张。
“你能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吗?”
江斯源声音暗哑,尾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看着江斯源认真的表情,黎怀澄分心想起这个场景好像也是今天第二次。
可是江斯源现在的表情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我答应你。”
江斯源听到他的保证像是松了口气,终于再次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你能醒过来真好。”
听到江斯源像是庆幸又像是后怕的声音,黎怀澄心里升起些许复杂的情绪,似愧疚似难过,连他自己也捉摸不透说不清楚。
……
如同前几次在医院检查一样,黎怀澄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非常健康。
排除了身体上的问题后,黎怀澄的主治医生将黎父黎母叫到办公室,上次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走到了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应该考虑黎怀澄是心因性疾病。
黎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黎母却十分惊讶,问道:“您的意思这几次昏迷都是因为怀澄心理方面的原因?”
中年男人点头,“你们知不知道他童年或者幼年时是否发生过溺水事件?根据之前你们提供的资料,也可以考虑是否在山林中出现过意外,导致他每次遇到同种类型的刺激时便会应激性昏迷。”
中年男人常年在国外研修,并不知道黎怀澄十四岁才回到黎家,所以问起来丝毫没有顾忌。
见黎知铭夫妇没有回答,他继续道:“想要彻底治疗就必须解开患者的心结,你们作为父母可以仔细回忆一下,患者小时候是否曾经溺水或者曾在这些地方受到过伤害,诱因对我们的治疗非常重要。”
黎父黎母对视一眼,黎母抓住黎父的手,轻声问道:“请问您说的……心理障碍,是不是只有受过伤害才会产生?”
中年男人沉吟片刻,道:“理论上确实如此,但是心理疾病多种多样,我们也不排除其他可能,不过能让患者产生应激性障碍的,一般来说都是极为重大的伤害,是会对患者的心理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的事件,我们需要知道这个事件到底是什么,才能帮他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脱离出来。”
黎父抿唇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们会……”
黎母打断黎父的话道:“我们会什么?去问怀澄之前他发生过什么吗?一次又一次揭开他的伤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会避免让他却一切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医生说的。
中年男人闻言也并不惊讶,他见过许多患者也见过许多患者家属,向黎母这样害怕让患者回忆伤害内容害怕会刺激到患者的,他也见过不少,其实很多时候比起患者的家属,患者本人反而并不会如此抵触治疗。
“黎夫人,我能理解您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中年男人不疾不徐的解释道,“但是心理疾病就像身体上的疾病一样,如果一味逃避不接受治疗,后续恶化的可能性会非常高,而是二少爷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因为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只会在水边和山林的暴雨产生应激反应,还是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若是不参与治疗的话,日后可能会有极大的安全隐患。”
黎母刚刚激动地心情也冷静下来,其实她知道医生说得没错,可是她根本不敢想象黎怀澄身上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才会导致他遇到水便会昏迷,作为一个女人也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够肯定那绝对极为痛苦的经历才会导致她的儿子变成这样,她不忍心让他一遍遍的再去回忆之前的痛苦。
黎父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语气平静:“怀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若是要进行心理治疗他一定能够察觉,而且您应该也看出来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恐怕您的治疗会非常有难度。”
中年男人闻言一笑,道:“令公子确实聪慧,而是十足警惕,不过我觉得他不一定会抗拒治疗,反而很有可能会十分配合。”
中年男人猜的没错,黎怀澄从他的口里得知自己昏迷的原因时便答应了接受治疗,甚至表示自己会积极配合。
其实在与中年男人见第一面时,他就隐隐猜到中年男人的职业,后来自己多次推想猜测,也猜到自己的昏迷与前世离世那天的经历脱不了干系。
黎怀澄不打算逃避这个问题,只是他十分苦恼,该如何在隐瞒一部分真相的前提下得到治疗。
中年男人姓李,已经在精神分析领域研究多年,在国内外也算是小有名气,与他交流时总会不自觉的被他卸下心防。
李医生并不着急着问诊,而是要黎怀澄好好修养,参加完高考之后再开始治疗。
黎家人闻言也松了口气,黎怀澄之前为了高考有多么努力他们都能看见,因此十分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他的情绪导致二十几天后的考场失利。
很快,黎怀澄和黎怀欣便都出了院,之前因为黎怀欣身体没有康复,所以黎家虽然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调查她落水原因,但是却一直没有询问她那天发生了什么,没有丝毫线索给调查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所以回到黎家的当天,黎家人聚集在了客厅,想要从黎怀欣嘴里得到调查的方向。
因为黎怀欣自从落水醒来后就比之前都更加黏着黎怀澄,所以此时也是由黎怀澄开始询问。
黎怀澄放轻声音,问坐在他腿上的黎怀欣道:“蛋卷还记得那天和曹阿姨一起去水上乐园吗?”
黎怀欣点点头,抬头看向黎怀澄:“记得。”
“那那天蛋卷为什么要离开游乐场呢?爸爸妈妈和哥哥不是都告诉过蛋卷,出门必须跟在大人身边,不可以一个人离开吗?”
黎怀欣闻言瘪起嘴委屈道:“蛋卷才不是一个人,是有人带蛋卷走的。”
黎家几人闻言神色一凛,都将视线集中在黎怀欣身上,黎怀澄抱着她的手也微微收紧,轻声问道:“哥哥告诉过蛋卷不可以和陌生人一起走,蛋卷一定会听哥哥的话,所以那天带走蛋卷的人,是蛋卷认识的人对吗?”
黎怀欣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眨着,皱着鼻子道:“蛋卷不和陌生人走的,蛋卷认识他。”
黎怀澄抬眼与对面沙发的黎家三人对视一眼,紧张道:“那蛋卷还记得那个人是谁吗?或者还记不记得那是一个阿姨还是一个叔叔?爸爸妈妈见过他吗?”
第48章
黎怀欣咬着手指想了许久, 面上一片茫然:“好像是叔叔……蛋卷认识他, 可是不记得他了?”
黎怀澄眉心微蹙, 问道:“那蛋卷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掉到水里去吗?”
“有坏人要带走蛋卷……”黎怀欣便扭过身抱着他的脖子, 语气还带着惧怕:“妈妈说不能在水边玩,蛋卷不过去的,可是蛋卷又过去了……”
小孩子的话颠三倒四,而且溺水这件事给了黎怀欣很大的阴影,让她回忆起这件事时, 她便会十分激动害怕,抱着黎怀澄的脖子哭得松不开手。
“今天就算了吧。”黎怀澄拍着黎怀欣的背道,“蛋卷估计收了惊吓,一时半会可能缓不过来, 现在问她估计她自己也很难想清楚。”
黎知铭看着紧抱着儿子缩成一团的小女儿, 眸底一片阴戾,到底是谁与黎家有如此大的仇恨, 接二连三的针对他的儿女, 若是被他查出来, 他绝对要让那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不问了不问了。”黎母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摸着黎怀欣的脑袋道:“蛋卷不想了, 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都会保护蛋卷的。”
黎怀欣脸埋在黎怀澄的胸口点了点头, 肉呼呼的脸蛋这两天瘦了一圈, 抱在身上就能感觉她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