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忙着处理春望楼的事情,所以即便在知道裴丞生气的消息后,他还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回来。
等江凛之回来的时候,裴丞还没有休息,坐在矮榻上看书,橘黄色的烛火一闪一闪的,单单的昏暗的烛火照在裴丞的身上,让江凛之那忙碌了一整而变得烦躁的心,瞬间就得到抚慰。
江凛之走进来,单膝跪在地上,抿着唇,淡淡的看着裴丞,眼里尽是笑意,”怎么,不开心了?“裴丞将拿在手上的话本用力的往地上一摔,冷冷道:“你还有脸笑?要是我没有发现江凛之的话,是不是他就会一直被困在柴房里不被放出来?他才五岁,你这是在要他的命啊!江凛之,我问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江言知被裴丞抱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困的连饭也没有吃,就趴在裴丞的怀里睡着,不得已,裴丞只能抱着江言知回他的屋子睡着,然后才吩咐厨房,一直在灶子里温着饭菜,江言知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端过来。
江凛之起来,坐在裴丞的身边,“我有分寸的。你被带走的那几日,他太闹腾了,在柴房也不肯安静。”
“可是你将他关在柴房,你有没有想过,他才多大?”裴丞压抑着怒气,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尽力的压制着自己的脾气跟江凛之讲道理了,但是在男人看来,裴丞的语气很是糟糕,让人不喜欢。
江凛之垂下眼眸,“不过是一个孩子,他的存在,难道在你心里,比我还要重要?”
对于江言知,江凛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只将对方视为自己的子嗣,一个身上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孩子。可除此之外,江凛之却没有太大的感受。
人心总是偏的,他的心已经偏到了裴丞的身上,自然就不会再分神给旁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孩子。
裴丞听出不对劲,“难道在你心里,他根本就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根本就不是我对你跟他的不同,而是在你的心里,你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你才是我的妻。“江凛之蹙眉,不打算揪着这个话题跟裴丞继续谈下去,两人的观念不同,谈来谈去都不会谈拢,更重要的是,江凛之已经看的出来裴丞的情绪不对劲。
“这话说的很不负责任。我现在跟你谈的是江言知,我问你,若是我今天没有问起他的话,他现在是不是还得睡在柴房,吃着白馒头,喝着凉水?”裴丞愤怒的说。
孕夫的情绪最重要,裴丞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江凛之倒是不怕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刺激自己,他只怕这人自己将自己气到。
江凛之语气难得温和,他靠过去,在裴丞还在生气的时候,将人抱在怀里,强势且不容拒绝,他淡淡道:“他已经五岁了,应该长大了。你被带走的时候,他闹腾的太厉害,总不能还让我分神去照顾他吧?你听话一点,别生气了。“裴丞理智告诉他,男人说的是正确的,但是情感上裴丞却无法接受男人的处理方式。
裴丞一把甩开男人抱着自己的手,起身,眼角微红,显然是气到了极点,”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有了肚子里的孩子,江言知就不重要了?你要是真的这样想,我想,这个孩子还是不要了”裴丞!”再纵容裴丞,江凛之也不可能在听到这样的话还能保持冷静,江凛之眼神一凛,厉声道。
裴丞有些害怕,但一想到江言知今天在柴房时的惨样,抿着唇,故作镇定道:“按照你刚刚说的,孩子跟妻子是不同的。关心跟爱都没办法公平的分两份,要是肚子里的孩子真的生下来……生了他会让江言知不再得到重视,那我情愿只要他一个。”
碰的一声,矮榻上摆着的小桌子被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裴丞被吓了一跳,他呆呆的看着被摔出了几米开外的小桌子,眼里闪过一抹受伤跟委屈。
江凛之薄唇紧抿,冷峻的面部表情绷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裴丞话一出的确有些后悔,但转念一想,若是江凛之真的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不再在乎江言知,那他便会放弃肚子里的孩子。
他不想因为一个还没有在肚子里成型的孩子而委屈了江言知。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江言知跟着他都受了不少委屈。裴丞无法保证往后的日子都会让江言知过得开心,但他现在却能保证能否让江言知的地位。
江凛之怎么可能会猜不出裴丞的心思,他冷冷的看着裴丞,“在你眼中,难道最重要的只是江言知?”
“难道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江凛之一怔,随即满腔的气焰全部被裴丞这句话给熄灭。
裴丞趁机转身就走,眼里除了生气就是庆幸。惹怒江凛之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就在刚刚,裴丞看着男人生气的模样,突然就更加害怕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裴丞自从道士那被救回来之后,他对江凛之就总是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这种别扭的感觉裴丞一直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就在刚刚,裴丞看到江凛之生气的模样,他这才恍然大悟一一自己原来是在害怕江凛之。
是的,害怕。
从重生以来到被道士莫名其妙的带走之前,裴丞在面对江凛之的从来没有感到过害怕,但就在刚刚他跟江凛之吵起来的时候,裴丞觉得很害怕。
那种被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盯上的感觉,让裴丞不寒而栗。
走了没几步,裴丞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江凛之的下巴搭在裴丞的发顶,他比裴丞高,轻轻松松的将裴丞揽入怀里,力气也大,所以裴丞根本就没有挣脱的能力。
裴丞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眼眶一热,那股不安逐渐被委屈取代,“最近发生的事情,你一直在瞒着我。从侯爷府,春望楼,那两个道士,甚至是江言知被你偷偷关在柴房的事情,你一直都在瞒着我。”
听着青年委屈的指责的话,江凛之只觉得心被人拿着刀尖狠狠地戳了一下,又疼又痒,“不会再瞒着你了。”
“不。”裴丞悄悄的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水渍,“府里的人都是你的人,我虽然能指使他们,但只要你决定要瞒着我的事情,不管我怎么做,我绝对不可能知道。”
“你一直在骗我。”说完这句话,裴丞觉得自己有些娇气,说难听点就是矫情,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情绪起伏的太厉害,估计是因为被肚子里的孩子给闹的。
怀孕初期,每个人孕夫的情绪都会变得异常的古怪。
想着想着,裴丞的心绪就飘到了以前,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怀着江言知的那段时间的情绪变化,那段时间裴丞怀着孕,自己一个人待在屋里,不能走出东院的小院子,也不能在东院内随意走动。
当时的裴丞唯一的活动场地就是他住着的那个小院子的前院跟后院。因为裴家是用买卖的手段将裴丞嫁到江家的,所以只给裴丞随便配了一个小厮。
小厮不熟悉裴丞,每天活的战战兢兢的,而裴丞不喜欢小厮,所以每天除了看花话本就是休息。时间长了,裴丞的性子就变得很内向。
不爱说话,整天阴着脸的悲春伤秋,每天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时间长了,裴丞的性格让伺候他的小厮都不敢靠近。
而裴丞的性格也因此变得更古怪。
江凛之见裴丞不说话了,以为他还在委屈,心软了,将人抱在怀里,“我以为男孩子都不能宠着长大。而且我也不是对他不管不顾。他现在被你宠得不分场合的闹腾,这样的性子不适合担起一个家主的位置。”
“……”裴丞心下一颤,他没想到江凛之已经有意要培养江言知了。
江凛之没得到回应,但怀里的人已经明显的放松了,所以他也就放心的继续说:“他是嫡长子,理应要继承我的一切,但无机阁跟春望楼要面对的东西。我不希望,至少我不想在我有生之年看到我的家业败在他的手上。”
裴丞的眼神一闪,“对不起。”
江凛之并不将裴丞的道歉放在心上,“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之于我跟孩子之于我,你觉得谁在我眼中,才更加让我看重。”
很容易就被牵着鼻子走的裴丞瞬间就抛弃了刚刚的一切想法,“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情绪我控制不住。”
习惯把玩人心的江凛之好不愧疚的将裴丞的歉意收下,一踏拉着裴丞的手走进内室,“我是你的夫,你有不开心的事情跟我说,这样我才会放心。若是你憋在心里,我才会不放心。”
裴丞坐在床沿边,闻言,点点头。
江凛之将人的衣衫解开,神色坦荡荡,“你现在怀着孩子,心里难受,我知道,但今晚的话不要再说了。我会心疼的。”
裴丞不说话,但眼神却带着明显的愧疚跟心疼。
他的思绪跟想法已经彻底被江凛之用三言两语给牵着走了,而且他还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江凛之微微一笑,亲了亲裴丞的嘴角,低声喃喃道:“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