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和闹闹也小声笑了起来,这时,孙思邈的声音再度响起:“嗯,也罢,雪丫头的确不会介意,就这么来吧,该念催妆诗了。”
女傧仪见女方家属都同意了,只得继续按照程序走下去,宣布新郎可以念催妆诗了。
听见女殡仪的唱礼,屋里头偷笑的母子三人立刻摆正脸色,凝神准备听听叶英到底会念出一首什么样的催妆诗,尽管雪衣觉得这是一件很矫情的事,但架不住这就是婚礼的流程啊。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屋外的叶英沉默良久,却是一语不发。
气氛就这么一度开始冷场。
一旁的叶晖着急了,小声的催促道:“大哥,快念啊,不是早就……”话说到半截之时,叶英略略转头透过纱帽“看”了他一眼,叶晖后面的话就不自觉得咽了回去。
孙思邈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催促,很想知道叶英到底是要干嘛。
就在女傧仪急的不行,宾客们都差点以为叶英这是准备悔婚之时,玉石之音传入他们的耳朵,所言之语,却不是诗,而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轻离,你与我相处甚久,应知我于诗一道愚钝非常,先前二弟确有与我几首他人所做之诗,我却不愿借他人之口,唯所能言之语,不过一句‘平日的你就很好’罢了,你可愿为我这一句心底之语开门?”
他话尽之后,静默依旧在持续,女傧仪和宾客们都呆住了,不仅仅是因为叶英拿令人沉醉的嗓音,还因为他这别具一格的“催妆语”。
因雪衣他们在杭州定居时间不长,雪衣自己有没有姑嫂,故而求缘居这边的宾客基本上都是周围的一些街坊四邻和受过求缘居医治的人,婚礼自然不会只参加过这么一场,就是五大三粗的不识字的汉子们成亲的时候还会找人捉到写首过得去的催妆诗结结巴巴的念出来呢,怎么这位倒好,似乎连背诗都不乐意?
不过,不得不说,他们被叶英语气中的真诚感动了,婚礼上一个走形式的催妆诗都不愿意欺骗新娘子,这新郎以后得多疼新娘子?
一旁的孙思邈捋着胡须,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而他身边特意从长安回来参加雪衣婚礼的裴元轻声道:“叶师姐能嫁的如此夫君,也不枉她多年等待了。”
“是啊。”孙思邈点头附和,随即便对仍旧傻愣在那里的女傧仪道,“开门吧。”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的女傧仪傻傻的回头看了看孙思邈,好在她人够圆滑,反应也快,忙一边答应着一边就让侍婢开门。
门徐徐的打开了,隔着手中半透明的团扇和那半透明的轻纱薄帐,雪衣望着那影影绰绰的绛红色挺拔身影,嘴角逸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勿离啊勿离,你果然是特别的,就连婚礼都能做出一些别具一格之事呢。
接下来,自然是奠雁礼和除座幛了,诗自然是没有做,只有一句“我会好好待你,你可愿出帐与我一起归家?”却是句句都让人感受到了他的赤子之心。
与孙思邈拜别之后,雪衣坐上马车,叶英骑上马,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藏剑山庄而去了。
而他们之间这特殊的“催妆语”和“除幛话”,很快就开始在杭州流传开来,自是褒贬不一,有说他们败坏礼教的,也有说他们新郎够真诚新娘够解语的,总之从那之后,催妆诗倒不是杭州城里每个婚礼上必备的了,而这习惯,在往后的很多年里,也渐渐的往别处流传了开来。
雪衣听着锣鼓唢呐之声,透过马车的竹帘,望着外面的街景,想到马车的前面,叶英正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自己往藏剑山庄走,今日过后,她便会正式成为他的妻,她的心情便略略有些激动。
十多年前穿越到此,她何曾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那时,于对这里完全陌生又被众人排斥的她来说,要不要继续活下去,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都是一个未知数,若然不是机缘巧合因为自己头上的那朵莲花胎记被叶孟秋选取与叶英作伴,也许,她早已湮没在历史之中了吧。
哪里还能有如今有夫有子,有师父有朋友的幸福日子呢?
锣鼓唢呐之声突然停了,雪衣回过神,看了看车窗外,仍然是在大街上,而且不是她所熟悉的藏剑山庄门外的大街,这表示,他们根本还没到达山庄,那么突然发生这样的状况的话,应该是——
“我说,这么容易就接走新娘子,是不是太便宜你了啊叶大少?”
陆小凤调侃的声音传入车内,雪衣扶额叹气:就知道会是他们!
早在两月之前,叶孟秋向叶英和雪衣妥协的那一天,事后陆小凤他们就跟雪衣提过他们所听到的叶孟秋打算对雪衣所做之事,总觉得雪衣那么容易就跟叶孟秋妥协,实在是太便宜他了,这让他们觉得很别扭。
雪衣对此也只能苦笑以对,叶孟秋就是对她有再恶劣的心思,他也是叶英的父亲,是闹闹和小乖他们的亲爷爷,她能如何?难道非要弄成跟未来祁进和谷之岚的一样类似的状况么?
所以,最终雪衣也只能跟他们说一句“做人要知足才能得到的更多”来糊弄过去了,而今天这种状况,她也是早就料到的,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来“为难”叶英,这一次要是真让叶英作诗,可就不是一句“真心之语”能够糊弄过去的了。
“你待如何?”叶英的声音响起,十分淡定。
司空摘星出声道:“嗨,你放心啦,你不会作诗的事,我们很清楚,而且我们之间除了花满楼之外也没人闹得弄那些风啊花啊的是什么玩意儿,既然我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要以武道来为难你了,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三个跟你,可从来没有切磋过吧?”
“这个时候要切磋?”叶晖的惊呼声传来,叶炜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哎我说你们,还不如让我大哥作诗呢,对着你们又不需要太认真,切磋起来的话,万一伤到了人,或者误了及时,你们难道都不会觉得过意不去么?何况我大哥今天根本就没有带剑,怎么跟你们比?”
陆小凤微微一笑:“叶兄,不打赢我们,你们这车队,是肯定过不去的,不过就像叶三少所言,你没有剑,不过不要紧,我这里有。”
说着,他将原本背着的手放到了前面来,这时,马车里的雪衣就听叶蒙惊呼道:“大哥,这不是你的佩剑么?”
雪衣一怔,叶英的佩剑?难道是轻离剑么?司空摘星把叶英搁置在家中的轻离剑给拿出来了?他们到底是想干嘛?
一直未出声的花满楼突然带着笑意道:“叶兄,给你个选择,你是若是要拿回剑跟我们三个比武,就留下新娘子,若因为没有剑比不成武,还是要留下新娘子,但如果你没有剑还赢了我们,那就请便吧。”
路人大哗,这是什么古怪刁钻的条件?众所周知,藏剑山庄以剑闻名天下,庄中之人自然是善使剑法的,没有剑,叶英要如何跟人比武?
马车里,听完花满楼话的雪衣,将欲推开车门的手收了回来,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她,也想知道叶英的选择,是剑,还是她?
一时又是沉默,半晌之后,叶英出声了:“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不过,我亦有一个要求。”
陆小凤挑挑眉饶有兴味的道:“你说,若我们不答应,那你也可以不答应我们的要求。”
“替我打发了其他的障车。”叶英简单的道。
“哈哈!”司空摘星大笑道,“没问题!”话音落时,轻身倏然飞起,手中一枝短棒已朝叶英挥去。
礼乐手和其他随车而行的普通人惊叫四散而去,陆小凤和花满楼二人对视一眼,也提气飞身随着司空摘星往叶英处飞去。
纱帽被高高扬起,叶英从马上飞起,无形的剑气自身上自散开来,迎着司空摘星的短棒坠下之时,红衣黑发随风飘动,单臂高扬,司空摘星就觉一道剑气直逼门面,下意识的,他便用短棒去挡,然后就发现手中一轻,诧异的回头看之时,短棒已被切断了,切口光滑,就如同被锋利的刀剑削去一般。
而在他诧异之时,花满楼与陆小凤已与叶英擦身而过,裂帛声和诧异声随之响起,三人再落地之时,花满楼的一只袖子已经不见,陆小凤的手掌上出现了一条血痕。
叶英又重新坐回了马上,纱帽飘飘悠悠的落在了他的手里并被他重新戴上,醉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输了。”
望着断掉的短棒,裂开的衣袖和受伤的血痕,司空摘星陆小凤和花满楼不禁面面相觑。
悄悄的将马车门打开了一条缝的雪衣也呆住了,这……难道是心剑的雏形么?叶英什么时候到了这种程度的?
“是否可将轻离剑交换与我?”叶英驭马行至陆小凤的跟前,对仍然在发呆的他们道。
陆小凤回过神笑道:“没想到叶兄功夫竟有如此精进,我们认输,不过,既然你已到了可以无剑的境界了,这剑,便赠与我如何?”
“请将剑交还与我。”叶英没有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坚持道,花满楼摇头笑道:“陆小凤,还是不要闹了,你明知这剑于他的意义,何必如此?”
陆小凤摊摊手,将别在腰间的剑拿了出来,递与了叶英。
叶英点头道:“多谢,请做到你们所言之事。”说罢,便回头对重新聚齐起来的车队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