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又抬头望天,我也跟着抬头望天,耳边有一线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普通的村子里,有一个女童和一个男童。他们打小玩在一起,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男童家境凄寒贫苦,家中除了一个病弱的老母再没有其他人,女童便常常偷拿自己家里的东西救济,回到家中就是一顿打骂。女人十五岁那年,终于得偿所愿嫁给男人,却是以逃出家门从此除了男人孑然一身为代价。”
按照以往读话本儿的经验,这个女人最后大约会被抛弃了,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新婚的时日很是甜蜜,第三个月,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后来,男人的母亲去世了,没有了老母的牵绊,男人决定带着妻儿进京赶考,博一番出路。”
不会一举中魁罢……我心下沉了沉,生出些要阻止他讲下去的心思。
“一举中魁,男人却被天家公主看上了。男人与妻子恩爱非常,百般推辞。皇帝疼爱亲妹,便以妻儿的性命相要挟,男人屈服了。女人知道了,却依旧很不能理解男人的选择,终日与男人冷眼相对。公主进门那天是个大雪的日子,男人没有与新人同房,反而在妻子的房外守了一夜。房门一夜没开,第二日男人晕倒在房门前厚厚的雪地里,被管家发现送去了医馆。回来时,便发现了书房里的一封签了字的和离书。男人撕了那张纸,闯到女人房里,房里空无一人,除了几件衣服什么也没少。女人抱着孩子走了。”
我:“……”
“一个月后,女人被男人的手下绑了回来,被锁在房里,却始终不肯进食。男人便用儿子要挟她,少吃一顿饭,便在儿子的身上划一刀。女人一开始冷笑,终于在第二刀没落下的时候崩溃了,自那以后,女人的精神便一直不好,再认不清人了,却只记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唯一能够近她身的儿子,一个是唯一不能让她看见的男人。男人也很痛苦,便整夜整夜的守在妻子门外酗酒。”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那一天仍旧是个雪夜,女人突然清醒,抱着儿子默默痛哭一场后开了门,门外却没有人,只有一个冷冷的月亮高高地挂着,门被悄然合上,就像从未开过。第二日传来消息,男人昨夜去了公主那里。女人彻底不清醒了。一年后,在男人的第二个孩子出世那天,女人和孩子双双被下毒,虽然被救回来了,却终日缠绵病榻。七年后,女人药石罔顾,终于解脱。男人看不出伤心,也看不出不伤心,只趁着休沐,将她和儿子带回了老家,好生葬了。”
席长慕不再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空地上只剩下余音袅袅,风声凄恻。
良久,我用手怼了怼席长慕,他转过来,露出一双微红的眼。
我将要请辞离去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我皱皱眉,拍了拍席长慕的肩膀,义正言辞道:“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微红的眼仍平静而柔和地望着我,我憋了憋,再没憋出什么有文采哲思的话来,沉默着只望着他独独伤心却又有一种着实诡异的感觉梗在心头,便干干道:“如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可不许看不开,徒丢了我的脸面。”
席长慕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抽,随即笑起来,温声道:“谨遵公主教诲。”
11.第十一章 皇后伤心吐心言
又与席长慕磨蹭了一会儿,我才慢慢悠悠地提着一个小食盒往回走,后面不远不近地坠着一个尾巴。
我本不欲叫这尾巴跟着,奈何受不住席长慕眨着一双清澈微红的凤眼温温柔柔羞羞涩涩地望着,情意满满道:“臣既是公主的人了,怎能教公主一人回去!”
堵得我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不想纠缠在这个引人深思的说法上,我抚抚心口,屈服了。
眼见着帐篷的影子了,我转身冲后面那条芝兰玉树的尾巴劝道:“快回去罢。我这就到了,天色也不早了,朝臣的帐篷与这儿也不近,再晚回去席丞相该担心了。”
席长慕一双凤眼瞬间暗淡下来,依旧温润的瞅着我,衬着如火如荼的灼红晚霞很容易见到那里面深切的哀伤落寞。
我愣了愣,被瞅得有些懵,懵着又不知所云地添了句“我也会担心的。”
席长慕哀颓的神情又刹那间欢喜起来,眸中的碎光较晚霞还要明丽几分。
我的心情复杂难明。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纵然觉得事情的发展委实有些不对劲儿,望着那张陡然生机盎然的清秀小脸儿我也咬咬牙,没有做一些徒劳的解释。席长慕望望帐篷那边儿,想是也知道我不会再容他跟着了,便又青涩笑道:“臣望着公主进去罢,不然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