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盛了水的浅碟凑到他唇边,让他迫不及待低头啜饮。水流滋润干渴的喉咙,久违的甘甜让他一口气饮尽。
第二个碟子递过来,这次是跟羊奶一同炖煮的肉汤,也是他几天来第一份稍微像样一点的食物。
艾博端着碟子看他进食,那个样子彷佛在喂一只被遗弃的小奶猫。
“喝慢点,噎着就麻烦了。”
肉汤喝完了,莫蓝尼还意犹未尽咬了咬碟子。他的眼神又重新恢复明亮。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先生。”
“这是我的职责,你不必谢我,也别打其他的主意。”艾博蹲下来,单膝跪地,与他平视,“等到教廷文书下来,我们就得出发去王城,事情就是这样。至于现在……”
艾博拔出匕首,割开莫蓝尼腰部糊满血渍的布甲和衣料,光滑的肌肤以及横陈其上的狰狞伤口暴露出来。
“……我们得处理一下这个。”
☆、我的长官是面瘫冰山圣骑士5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莫蓝尼因为突如其来的凉意瑟缩了一下,但艾博的手掌很快覆盖上来。
薄唇轻吐出一连串祷文,裹着皮手套的手掌逐渐散发出一层银光。圣殿骑士的祝福,具有驱毒和疗愈的效果,施行时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并不是每个伤者都有这种好运气。
可是莫蓝尼不但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反而弓起背脊挣扎起来,他有种很不妙的预感,如果没记错的话--
“停停停停停下来!等一下!我们的主神互不相容,你不能随意对我使用你们的祝福!”他嘶声道。
圣骑士的祝福,对于信奉异教主神的莫蓝尼来说是种难捱的体验。伤口正在收缩,魔物的毒液和受到污染的脓血被排出,粉红色的新生组织缓慢生长。但窜遍全身的诡异侵入感,就彷佛无数根细小的触手在血管里蠕动。
莫蓝尼沐浴在越来越强盛的银色光芒当中,艾博对他的抵抗视若无睹。
对于与艾博相同信仰的人而言,这场治疗将带来宁静、祥和与喜乐。对莫蓝尼来说则完全是另一番相反的光景。
治疗结束时,他打了个寒颤,一脸委屈抬眼瞪着艾博。
艾博仔细查看已经完全收合的伤口,对自己的工作无论是过程还是成果都相当满意,他伸手碰了碰那片再度变得光滑的肌肤,脸上总算露出一丝霁色。
目睹艾博施行治愈术的镇民窃窃私语,不约而同露出敬慕的神情。
艾博环视周围的人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闹剧该到此为止。”这话是对莫蓝尼说的,“你要是足够安分,过几天我就让你待在凉快点的地方。”
“你指的是地牢吧?如果要问我广场中央和地牢两者更偏爱哪一个,我还真回答不出口来。”莫蓝尼露出懒洋洋的笑容,冲淡了话语中的讥刺之意。
艾博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做个手势示意亲随跟着他离开。
“由衷感激你做的一切,先生。”莫蓝尼开口,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让艾博回头瞥了他一眼。
还留在十字桩边的一个亲随正在检查莫蓝尼手腕上的咒缚是否足够牢靠,他手上一边动作,嘴上也没闲着,一个劲跟莫蓝尼搭话。
“阿尔比坎队长是个正直的绅士,但你绝对不会想要惹毛他。”
“哦?”
“你看到拜尔坎的下场了吧?那个大个子,就算力气再大,也不该主动攻击队长。他估计有大半个月不能出勤了,我想。”
“真惨,你们正直的队长也会这样对付我吗?”莫蓝尼转动脖颈,无辜地问。
“你?我想不会,队长对一般人公事公办,他向来如此。不过你要是试图逃跑的话……你知道上一次这个广场竖起十字桩是什么时候吗?”
“很遗憾,我并不认识在我之前受此遭遇的任何一个倒楣鬼。”莫蓝尼挑起眉。
“是在两年前,你真该看看那景象,柴堆上的火烧了足足一层楼高,我从城墙外都能听到那两个教士的尖叫。据说他们大喊大叫了一整个下午,火堆则到深夜才熄灭。”
“我都不知道你们除了罪犯之外还烧教士。”
“犯罪的教士。”那个亲随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才皱起鼻子用气音说:“他们是同性恋!”
“怪不得你们的教堂这么冷清,除了老教士之外其余的都给烧光了。”莫蓝尼咕哝道。
“据说上面承诺会再调派人手,可能还得再等一阵子吧,”聒噪的骑士耸耸肩,“总之,好心提醒你,别打歪主意。我会替你绑紧点,省得你脑子不清楚做出傻事。”
他调整了咒缚,又在麻绳上多打了几个结。当他再三确认除非莫蓝尼把自己的掌骨弄断,否则绝对不可能挣脱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木桩。
“晚点还得出勤,我先失陪了。”
“还真是多谢了,哥们。”莫蓝尼目送他尾随艾博一行人的踪迹,消失在街角。
有了拜尔坎的前车之鉴,没有其他人再来招惹莫蓝尼,即使是好奇的镇民也只敢远远围观。
大胆的小女孩把鲜花扔在他的膝边,小男孩把石子掷在他周围的沙地里。莫蓝尼对这些毫无反应,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所以孩子们很快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他们被远处盔甲和马蹄的细碎声响所吸引,转而齐齐往城镇另一头奔去。
巡狩队出勤的时刻又到了。
骑士们配备了全套装束,战马打着响鼻。一层又一层加持祝祷使整支队伍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之中,马蹄所过之处除了烟尘还有四散飞扬的彩色光点。
孩子们跟在队伍后面兴奋地呼喊。艾博的坐骑在队伍最前方,他的长剑出鞘,剑尖指向任务方向。
城门缓缓打开,骑队在他的引领之下向荒野奔驰而去。
莫蓝尼远远看着骑队驰出城门,在队列里轻易就找到艾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