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裕不敢在前面带路, 只走在陶笉然左手边落后半步,指引陶笉然往里走。
一走进沂州,陶笉然立即感受到了里面跟城墙相差无几的建筑风格。都是一块石头垒起来的房子,而且还有不少修补的痕迹。即使是这么冷的天,路上的大部分穷苦百姓穿着都十分单薄, 看得陶笉然都觉得冷。
地面也没个像样的石板路之类的, 全都是被冻得十分硬是的黄土地。
这次设宴的场所是在知州府里, 想来沂州府内应该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酒楼,真是比岳州还凄惨。
这知州府建造得也没有你其他房子精细多少,同样是大块的石头垒成的,这可就有些夸张了, 堂堂知州府竟然买不起青砖建吗?
邱裕看出陶笉然的疑惑,连忙解释道:“这大石块比青砖那些都要结实,就算有匈奴攻进来,躲在家中也安全一些。”
“原来如此,州内的房子都是这些石块垒的?”陶笉然好奇道。
邱裕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这石块也来之不易,一些穷苦人家只有用黄土碎石搭房子。”
陶笉然点点头,他来的路上只见山都没多几座,想必这些石头材料也是从大老远运过来的,定比那青砖要贵重许多。只是还有人家是用黄土搭的房子,这可就有些危险了啊。
陶笉然在系统上记了一笔,以后有时间还得给沂州百姓们盖房子才行。
陶笉然不是很擅长跟人打官腔,王君浩倒是油滑,但他跟陶笉然熟识,也不说那些场面话,剩下一个邱裕,见两人都不说,那就也不扫他们的兴了,只一个劲招呼吃饭。
沂州是半种植半畜牧的地方,因为不敢出关畜牧,所以也养不了马之类的大型动物,但是养的羊却是一绝。
这次接待陶笉然的宴会,主菜便是一道烤羊肉。那羊肉端上来的时候,还在滋滋作响,远远便能闻到浓郁的羊肉和孜然的香吻,让陶笉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沂州吃的饭菜不像京城那么精致,陶笉然桌上的羊肉还片好了用精致的碟子端上来,其他人桌上的就是一人一大块骨头连着肉,用个大盆给装上来,直接上手吃了!
沂州官员多是邱裕这样的彪形大汉,陶笉然看着人家抬手就对着有自己脑袋大小的肉开始啃,不由得看多了几眼。
邱裕看陶笉然眼中满是惊奇,却没有什么轻蔑嫌弃的意思,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
陶笉然不知道邱裕吃个饭的功夫还在一直观察自己,他只看到那些大汉吃得畅快,自己的食欲也被激发了起来,将自己面前那碟足足有半斤的烤羊肉吃了个精光!
陶笉然吃完,正揉着肚子,回味那羊肉的香味,又有侍女端上来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
最后,陶笉然是快撑到嗓子眼了,才扶着墙从知州府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大罐羊奶,准备回去给宝儿和贝儿加餐。
陶笉然离开之后,邱裕和其他沂州的官员才长松了一口气。节度使没有跟他们摆架子,而且看起来还挺平易近人的,日后的日子应当不会太难过。
而陶笉然在回去的路上也发出了同样地感慨,沂州的官员看起来都挺豪爽的,以后沟通起来应该不会很困难。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戚博翰肯松口让他来沂州,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邱裕这个知州,是瑞朝为数不多的对戚博翰忠心的知州,而且为人也知情知趣,不会为难陶笉然,但如今见了真人,心才肯安安稳稳地落回肚子里。
节度使府就在知州府隔壁,陶笉然都不用人带路,出门往左走,第一个宅子就是他的了。
陶笉然的新宅子比不上尚书府,但比邱裕的知州府要大许多,而且屋檐上还用了不少琉璃瓦,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却能看出这间宅子的规格是沂州最好的了。
陶笉然上前扣门,立即有装作门房的影卫给他开门。
府内也是跟沂州整个风格一样质朴,说好听一点就是大气,说难听一点就是没什么看头。陶笉然也不在意这些,把羊奶交给厨娘,去跟宝儿贝儿打声招呼之后,就拎着一麻袋的棉花种子,返回隔壁的知州府了。
邱裕正在跟其他人谈起陶笉然,却不想正主又突然返回,还背了个□□袋。
“大人,您这是……”邱裕看着陶笉然这不拘一格的造型,不由得有些呆愣。
“现在时候不早了,得抓紧时间给棉花育苗。”陶笉然将种子放下,指着麻袋道,“这里的种子大约能种五十亩地左右,邱大人,你们对沂州比较熟悉,明天能不能找来熟手的农户还有可以种棉花的田地?”
邱裕只以为陶笉然是个耿直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雷厉风行。如今刚刚过午时,只给半天时间给他们找人……是谁说以后日子不会很难过的?!
邱裕心中叫苦不迭,但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却没什么变化。
至少陶笉然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只当他默应了,又接着道:“明日找齐人和田地,就直接去田里开始教他们种植棉花吧,这袋种子你们先收好。”
陶笉然说完,又郑重交代道:“这棉花种子来之不易,邱知州定要好好保管,来年沂州百姓就指望这一袋种子了。”
邱裕闻言,这才精神一震。棉花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且不说这棉花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但多少也是沂州百姓的一条生计,确实应该今早落实才对。
思及此,邱裕顿时对自己方才那倦惰的心理感到羞愧,连忙保证道:“大人放心,下官必定亲自督办此事!”
陶笉然间邱裕答应得如此爽快,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邱裕带着一众下属,匆匆忙忙离开去吩咐此事,徒留陶笉然跟王君浩在院子里有些尴尬地对视。
“咳,王将军。”陶笉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王君浩相处,两人之前在宁安有过不愉快,而且以前王君浩的官位至少都是跟陶笉然平起平坐的,如今陶笉然当了节度使,王君浩就变成他下属了,这身份上的转变让两人都不是很适应。
但王君浩是世家精心教导出来的才俊,行军打仗不用说,为人处世至少比陶笉然好得多,跟陶笉然打过招呼,主动道:“陶大人初来沂州,不如末将带大人出去转转?”
“也好!先去军营吧!”陶笉然还没见过十万大军是什么样子的呢!
王君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晦涩,但还是将陶笉然往军营的方向带。
沂州府是瑞朝和匈奴的第一道防线,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北门,距离知州府倒是不远,步行过去只要半个小时。陶笉然算了算距离,若是匈奴破了城门之后,知州府就是首当其冲的一栋建筑,心中又一次刷新了对邱裕的认知。
陶笉然跟着王君浩走进军营,神色不由得有些呆滞。
军营条件并不比沂州其他百姓的好,穷苦百姓至少有黄土房子,而军营则是一排排不挡风不保暖的帐篷!如今陶笉然身上还裹着一件狐裘,士兵们却只有薄薄的一件士兵服,顶着寒风汗流浃背地在训练。
“这……会不会很冷?”陶笉然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王君浩倒是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面色如常道:“若是连这点寒苦都受不住,又哪有勇气面对匈奴大军!”
这哪跟哪啊!
陶笉然完全不能理解王君浩的脑回路!难道你们过冬还是靠着一身正气过的吗?!
不过陶笉然也不好一来就质疑人家的工作,只问道:“军中物资可还充足?”
“开了互市之后,好了一些。”再具体的王君浩也不太清楚了,他只管行军打仗,这些后勤事务并不是他负责的。
陶笉然点点头,又试探道:“我看那帐篷冬冷夏热的,有条件的话要不要给盖个房子?”吃饱穿暖了,士兵才能有力气和精力打仗啊!就这苦行僧的日子,上了战场谁能提起劲拼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