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公子笙歌,王上谁都不见。
渐渐的,风声里的流言蜚语便慢慢变了样,人们说起那位帝王新宠, 不再是艳羡遐想他与帝王相识相爱的奇遇, 而是暧昧不清的揣测着,他的狐媚妖娆,他的来历不明。
对他外貌的好奇渐渐甚嚣尘上,拿他和昔日的大周第一美男子博源公子比较。
博源公子的美貌可是实实在在得到整个朝歌城的认可的,却连他也只能得到那位不到一个月的宠爱, 之后便被帝王忘却在禁宫深处。
人们压着眉梢眼底的幸灾乐祸,似有忧虑的隐晦打赌, 这位笙歌公子的颜色能得几时好?
对这所有一切的揣测和误解, 笙歌都默认了,没有任何质询与解释。
他本就是个安静淡泊的人, 早已习惯了将外界的纷纷扰扰过耳不入。
比起这些, 更值得笙歌在意的是,王上对他的态度太过奇怪了。
不像是抱着爱慕的情人,反而像小孩子抱着想要独占的糕点,生怕被人抢了去,又小心翼翼的珍藏着,不舍得咬一口。
自律性极好的“小孩子”, 连任何解馋似得渴望都没有,只有完好的保存在怀里的专注执着。
但是,笙歌不是这样的“小孩子”。
又一次被拖到床帐里,却只是依偎在一起什么也不做。
连聊天,更多也是笙歌自己的独角戏,冷淡安静的帝王,只喜欢听他说话。
这样居于上位、冷淡禁欲的情人,让人的满腔爱意都不知道如何安放,只好小心翼翼又矜持温存的一点点试探。
笙歌变换了一下仰躺的姿势,侧对着帝王,让身体的一部分和他重合。
手边紧挨着的身体不知所措的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僵硬抽离,然后很快便又慢慢放松靠过来。
就像是第一次和人这样肢体亲密接触,对人的体温和亲近过于陌生警惕。
在一个帝王身上,这个反应未免太过违和、可爱。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也在紧张和小心翼翼的在意他。
笙歌的手指无奈的沿着冰冷的面具游走,下滑,落到比丝绸还要细腻温凉的肌肤上,眷恋又轻柔。
虽然性格所致,叫他淡泊温和得早慧,但笙歌毕竟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
他弯着眼眸笑起来,澄澈温柔得像早晨树林里的阳光,带着一点少年人特有的生机和鲜活,像故意要被发现的恶作剧一般,慢慢撑到姬清的上方,然后再缓慢的俯身凑近。
在衣襟微微敞开的颈窝,纤细的锁骨上方,落下他的唇。
只是轻轻的贴合,并未有任何吮吻暧昧的引逗,就像一个本该落在眉心的亲吻。
帝王的身体微微的僵硬着,仿佛呼吸也屏住了似得不知所措,笙歌的头侧耳倾听的枕在他的胸前,完全捕捉到了这具身体里,心跳第一时间的真实。
不止是帝王,姬清自己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纯粹的爱怜似得温存,没有任何索取侵占的给予,热夏的暖阳一样明媚热烈的力量。
明明很喜欢的,有些舒服,灵魂感觉到的却是一种跟他本源极为排斥的灼烧感。
姬清没有闪躲拒绝,他还在思考一个有些棘手烦恼的问题。
应该怎么对待沈笙歌?
世界意志给出的剧情,原主一心一意只爱徽之公子。即便被他背叛了,因为徽之公子玩得好一手的死遁,原主也只是由爱生恨、爱恨交织。
时间久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求而不得,便连恨都变成了漫漫长夜里,情丝蛊毒反复发作时,心痛绝望后的一点回甘。徽之公子自然也变成了永恒难忘的朱砂痣、白月光。
沈笙歌的出现,对于原主,就像是一枚暂缓的解药,一个不属于他的替身。
跟姬清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在世界意志给出的剧情里,主角受沈笙歌是被家族算计的,根本就是被逼的,他对帝王无意,自然也不会顺从。于是,被求而不得的暴君虐恋情深。
姬清的苦恼就是,按剧情他现在本该对笙歌又爱又恨,边宠边虐,替身一般的对待。
可是,笙歌这么好,这样难得的可爱澄澈的灵魂,要怎么下手?
跟主角攻月笙歌那种,人为环境塑造出来的端庄恪守的仁人君子不同,沈笙歌是真正的纯善干净。前者是人工雕琢的美玉,后者是天生自然的竹兰。
玉可以雕琢刻画磋磨臻美,山林中的翠竹兰草平白怎么好去修剪培植?
况且,笙歌没有做任何像原剧情那样触怒帝王的举动。
连侍寝都这样主动了。
姬清感受着肌肤上被小心亲近的呵吻,手指都被捧着细细啜吻。
整个人像是他唇边一点点的融化的冰。
唉,连刺青都没有理由也不忍心落在这个人的身上。
“王上喜欢吗?”笙歌温柔耐心的诱哄,就像对待一个生病不肯吃药的顽童,“摘掉面具,我想亲吻别的地方。”
温热的手指在面具上游走,从额头到眉心,到鼻梁、到嘴唇,然后是眼睛、脸颊、鬓角……
耳边温柔的低语:“摘掉吧,文大人见过,他不怕,笙歌也不怕。你任何的样子,我都喜欢。”
姬清的手指紧紧抓着笙歌的。
他的冰凉,对方的温热,即便被暖热了也很快就凉下来。
这样猛地抓住,就像是被烫伤了一样下意识颤抖,然而依旧紧紧的抓着。就像是怕他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揭开了那层禁忌。
“笙歌不好吗?哪里做得不好吗?试着信任我一次呀。”
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笙歌越好,越完美干净,对这面具下的真容,对帝王暴戾病态一面的接受度,就越低。
那是他根本不该碰触,不该进入,也不可能理解和想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