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他本来就是这世间最大的心魔。
不管有意无意,只要他存在的地方,或多或少就会影响到周遭为他所动摇的人。
七情六欲,或善或恶。
至今为止,还不曾有一个人能真的抵得过。连一合之力,值得他认真看上一眼的也没有。
姬封是唯一一个例外,并且借着因他而放任失控的心魔,将自己变得越来越强。或许,竟会成为此间第一个以武入道之人。
他一向喜欢成全这些强大美丽的灵魂。
因为,除非真的无欲无求无情无心的混沌无灵之物,谁能真的没有欲望?哪怕是无欲之欲,也是一种特别的欲望。
只要有欲望,越是强大不屈的灵魂,滋养出的食物能量就越是美味。
所以,来斩杀他吧。
能被杀死的欲望,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欲望。他也等这一剑很久了。
向死而生。剑锋之下,也正是他的破境之劫!
然而,却有一个人执剑挡在这一剑的面前。
尽管这青年尚未长成,只是一把拼着一腔孤勇决绝而来的凡剑,却因为无畏无惧的坚定,已然展露耀眼的天资。
虽然剑心尚且微弱,却并不被对方近乎道的光芒所遮掩。
这青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算已知并无胜算,也半步不退,稳稳的挡在他面前。
即便,在这青年的心中,身后阁楼内的他,本该只是一个等着姬封来入陷阱的傀儡替身。
即便,他并没有向这青年求救,即便他没有要求一句,即便注定了他们两个都会折在这里。
但他又为什么要惊讶触动呢?
姬清本不该觉得意外的,他倒影所有人心里的爱与恨、善与恶,想摧折他的人和想得到他的人都不会少。
他本就是为闻人重天而存在于世的,给予满足这个人所有缺失渴求的情感。
早在他十四岁,还不曾回应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习惯在危险尚未企及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挡在他面前了。
他为什么要到这时候才来惊讶?
因为,面对来自姬封的挑战的时候,姬清把这个人排除在外了。
不论那一剑下来结果如何,他是闻人重天的清清的这一世,都将戛然而止,彻底结束。
“重天,哥哥……你让开!”
这是姬清经历的最失败的一次世界,闻人重天的人生,没有因为他的存在有任何好转,反而倍加坎坷崎岖。
本该是闻人重天最大倚仗的姬封,因为姬清的存在,反而成了他人生路上最大的劫难。
这是姬清所始料未及的。
“你就在这里,叫我让到哪里去?”闻人重天只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暗蓝的眼睛里,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暖,安心极了。
就像以往,他们冬日床榻上依偎贪睡半响,那个人出去庭中练剑,回来为他折一枝被剑气催发又被细心捂热的梅花。片刻分开也心中不舍,回头看他的那一眼。
这一次,剑出生死,你为我折的又是什么呢?
姬封狂妄畅快的大笑:“好好好,好极!吾之剑,平生向来未曾如此这般合乎心念,便是斩尽这天下又如何!”
他连姬清都能舍得下心去斩,这世间还能有谁叫他的剑迟滞半分?
刹那之间,剑起八荒,凤舞龙蛇。
剑气杀意,催发又荣枯了这漫山遍野的魂花。
终年霜雪的刹魂山,都在这战场之下变得震颤将融。
“一剑斩风雪,一剑斩尘缘,快哉!快哉!”
红衣黑发的姬封,白发青衣的闻人重天。
孰强孰弱,本就是一目了然的。
守护的力量,又哪里及得上毁灭来得轻易?
姬清望着闻人重天的身上的衣服渐渐被鲜血染红,却脊背挺直,无坚不摧,半步不退。
最终,被一剑钉死在祭坛之上。
在那里,这个人曾经背着他逃离命盘预示的宿命。也是在那里,这个人对他坦露爱意。
他摸过少年胸腔里激烈跃动的心跳,耳边听过清冷的声音里毫不掩饰的喜欢,发誓为他付出一切,要他立于武林之巅。
他触摸着热烈纯澈,焚烧着他的爱意,要他的重天哥哥记住那一刻,承诺让他的重天哥哥一生都比那一刻快乐。
……
“我是为了和你遇见而存在这个世界上,除你之外的人,早一步晚一步,不是你就与我无关。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放,死也不放。”
……
这,眼睛里流下来的是什么?
这是第二次了,因为这个人。
姬封神情浸满杀意,整个人都似一柄开锋染血的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