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吃不了那么多。大皇子却坚持,盛情难却,二人就打了个商量,夜宵就不要了,换成一碗补汤。
这个点,正是下人下补汤的时候。
送汤的不是刘豆。
自娟儿死了,刘豆就不怎么爱主动往前凑了,该做的事还是做,但职责之外的事,从不主动。这个送汤的,周尧没见过,但她穿着王府二等丫鬟的制式衣服,从食盒里往外拿碗筷的样子很熟练,是厨房做事的下人?
“听闻公子近日劳累,常有头疼,夜里也总睡不好,婢子就做了碗天麻汤……”
丫鬟声音温柔,笑容也大,让人看着,心情忍不住变好。
“公子尝尝。”
周尧接过碗,微笑:“多谢。”
天麻汤,一听就是药膳,但这汤不知道加了什么,味道很清淡,有些许药香,却并不难闻,也没什么油腥,小小一碗,份量不多,几口就能完,丁点不让人反感。
周尧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轻吹,刚要张嘴,窗边传来石子轻敲的声音。
石子应该不大,敲在窗上后,落到窗台,再顺着墙骨碌骨碌滚下去……
就像一方幽深古井,什么时候都安安静静,无波无澜,突然间被丢了颗小石子。
很安静,声音也并不大,但就是莫名突兀,非常明显,让你不得不注意。
周尧眼神闪了闪。
他并不着急喝,接着吹勺子里舀的汤。一边吹,还一边暗暗观察身边的丫鬟。
丫鬟手里帕子攥的非常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汤勺,仿佛有些急切,恨不得周尧立刻把这汤喝完,一点也别浪费似的。
他动动勺子,稍稍洒出些汤,她鼻翼就紧张的一收,再往嘴边凑一凑,她就下意识屏住呼吸,似在期待。
这下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周尧心内冷笑,大皇子也太急了,别人是卸磨杀驴,鸟尽弓藏,他倒好,事还没完,就开始准备把卖命的弄死了。
这汤里,有毒!
周尧漫不经心的转着勺子,想着外面那颗石子,封姜又来了?
今天怎么低调了,悄悄的来,没大剌剌的登堂入室?
见他半天不喝,丫鬟急了:“公子,这冬日天寒,汤虽是刚从炉子上拿下来的,但婢子带着走了一路,到这里正好入口,您再不喝,可就要凉啦。”
周尧仿佛从什么事里回神一般,微笑道:“想事想入迷了。”
他得让大皇子放心才行。
怎么办才好呢……
一勺汤刚要入口,又有小石子敲窗子了。
骨碌骨碌的声音,绵绵不绝。
“这声音真是烦人,”周尧一边把汤勺往嘴里放,一边吩咐丫鬟,“你去看看。”
那丫鬟等他喝汤都等的有点迫不及待了,绝不允许任何意外,闻言立刻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她朝左右看看,又往远处看看,最后又看了眼上面,方才重新关了窗子,过来回话:“公子莫忧,应该是风大,吹的房檐上的细小土粒瓦粉滚下,不是什么大事——呀,公子喝完了?”
周尧正好喝完擦嘴,将勺子放回碗内。
丫鬟细心的前后左右看了看。
地上没有湿痕,这小厅里东西不多,周尧身边只有一个桌子,没花盆也没痰盂,汤是肯定没地方倒的……
她只是一回身的时间,周尧不可能走到别处把汤倒了,只要有一点声音,她就能听见。
而且,周尧也不知道这汤里有什么。
丫鬟检查完,自以为没问题,将汤碗重新收回食盒,福身行礼:“公子早点歇息,婢子告退。”
……
丫鬟前脚刚走,封姜后脚就来了。
进屋往房间里看了一圈,他眉头就死死皱了起来:“那碗东西你喝了?”
“我就知道是你。”周尧看着他笑,“那里面加了什么?”
“一种叫月隐的剧毒,喝了当下没事,一个月过去准玩完!那么重的味儿,我隔着墙都闻到了,你半点不知道么?”封姜眼睛瞪着,凶煞之气迸出,“看那丫鬟离开时的食盒重量,里面东西定然空了,你竟那么蠢,真喝了么!”
周尧眼梢翘起,“你当谁都跟你似的,长了个狗鼻子?”
封姜眼睛瞪的更凶。
“还有,你说谁蠢呢?”
周尧白了他一点,慢条斯理掀开了桌上茶壶。
茶壶盖一打开,浓浓的药香味就传了出来,混着茶叶,味道相当诡异。
那一碗汤,正好将喝了一半的茶壶装满。
封姜眼神滑下来:……“你就作吧。”
“我不让他放心怎么行?今日躲过,等着他继续想新招下回接着来么?”周尧笑,“他累,我也累,不如一劳永逸。”
这样大皇子消停了,他也轻松了。
周尧将茶壶递过来:“你既来了,受累,帮我把这东西解决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