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和点了点头:“周六日没事做,就想出来做点活。”
老板娘脸上的笑更深:“难为你们懂事,那就留下来吧,和你一样的工钱。但咱们可提前说好,活要是干不好,我可要反悔的。”
罗勇在一边伸长了耳朵听,听到老板娘答应,赶忙笑着跑过来说:“婶子,您放心,我虽然没我哥力气大,但也是在砖窑背过砖的,肯定会用心干。”
两人干活卖力又有眼色,老板娘看着舒坦,觉得这钱出了也值得,一直忙到快两点,才算收拾完。
罗勇刚想坐下缓口气,却见朱清和和老板娘说了声就匆匆往另一个地方去,张大嘴惊讶地说:“哥,还有活啊?”
朱清和笑着看他:“怎么?受不住了?我早和你说过了,不要逞强,跟我受这个罪做什么?快点跟上,迟了耽误事。”
刚到食品厂就见那天见过的工人推着装箱的食品出来,笑着说:“咱们还当你小子不来了,这是还带了个帮手?”
朱清和让罗勇在一边歇着去,这活罗勇做不来,而且也不知道这家老板肯不肯通融。
罗勇有心想帮忙,看到所有人都手脚利索,朱清和年龄虽小,却也不逊色于大人,一趟一趟搬着东西十分麻利,自己要是过去,说不定只能添乱讨人嫌。果然赚钱不容易,他靠着树,一不小心给迷瞪住了,还是朱清和忙完推了下他,才醒过来。
朱清和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眼睛看着前面来来往往的人:“以后上课多用点心,靠念书出人头地最省力,不然只能一辈子出卖力气,算了,你也不见得能听明白。”
等到天黑下来,罗勇看着眼前这么个破地方,真是欲哭无泪。没想到朱清和说的睡觉的地方就是这个没香火供奉的寺庙,佛像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们这两个擅自闯进来的人,大晚上他看的心里发毛。
朱清和从后面找了些能铺在身下的干草来,见罗勇两眼发愣,笑着说:“累了一天早点睡吧,明天就回去了。”
罗勇还是第一次住在这种地方,记忆中家里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别人家吃玉米面,他们已经开始吃白面了,躺下来,身边的朱清和已经睡着了,他真是越来越佩服这人了,明明比谁活的都难,却好像什么都不值得放在心上。爸有一次喝多了,问如果他要是也变成朱清和这样,会怎么办?
那时候他很得意的说绝对不会有这样一天,爸带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失望,他瞬间好像懂了什么。
本该玩闹的周日就在一身疲惫中过去了,两人坐车回去,朱清和和他说:“这次吃到苦头了,以后还是待在家里好好看书吧。”
罗勇真是累得连话也不想说了,听身边传来这种话,顿时不服气:“哥能行,我一定也能行。就是下次得带点暖和的东西,咱们能不能别住那个破庙了?怪吓人的。”
朱清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拒绝道:“不能,那里不用花钱,门一关又不走风漏气,吹不着你。”
“可我怕鬼。”
“有佛祖在,鬼不敢来。”
“……”
朱清和怕罗叔担心,虽然累得不想动,可还是和罗勇一起回了家,果然两位大人已经急疯了。朱清和将前后经过说了,罗有望才收起脾气,倒是夸赞了儿子一番,听说两人在破庙里住了一晚上,心疼不已。但是很支持儿子提前感受生活,更没想到他会这么积极,当即说以后让两人住到他在城里买的院子里去。
朱清和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般好,但是实在太累了,说了两句话就回去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果然睡过头了,匆匆收拾一阵后赶紧去学校,走进教室,看到里面挤了一堆大人,这才想起来,王老师说要开家长会的事。
带班的班主任倒是好脾气:“朱清和,睡过头了啊,你家长呢?”
朱清和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咬了咬牙,刚要开口,有人仗着自家大人在,开口喊:“他爹妈不要他了。”
那么多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过来,朱清和一阵尴尬,硬着头皮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屁股还没沾上凳子,就听到从门外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放你妈的狗屁,谁说我们清和没家长,你给我站出来。”
只见一个喘着粗气,身上背着大包小包,两边胳膊上挎着两个篮子的女人进来,一个里面装着一只刚满月的小奶狗,发出一阵微弱动听的呻/吟,径直走到朱清和身边,在他头上拍了下:“你小子想累死你姑?我在后面喊了你一路,你都没听到?”
朱清和觉得姑真土气,可他一双眼睛就是控制不住的红了,刹那间泪水盖住了他的眸子,让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第25章
教室里一阵沉默后,班主任继续说起召集家长们来开会的原因。
朱玉苗低头见孩子鼻头都红了,笑着摸他的头,小声说:“多大的娃了,哭鼻子也不怕让人家笑话。”
朱清和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吸了吸鼻子:“姑,你坐,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多重,快放下。”
朱玉苗看着这么懂事的孩子心里也是一阵发酸,哥嫂真是造大孽了,怎么狠得下心?
阮穆回头看了一眼朱清和,见他脸上的疲惫还未消下去,心里一阵疼惜,有太多的话想说,这会儿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我想各位家长愿意将孩子们送进学校,是希望他们做品德优良,有出息,与社会有益的人。但是还是有些孩子以捉弄学生取乐,小打小闹是常有之事,可往朱清和桌子上涂满秽物,扰乱课堂不说,欺凌同学这种恶行更是要不得,老师只能管在校的这段时间,放学后的这段时间还得劳烦众位家长们多费心。王校长重点强调,希望各位家常能引起重视。”
朱玉苗原本以为老师讲的都是寻常听到的那些套话,哪知居然和自家清和有关,这孩子爹妈不疼就算了,外人居然也敢使坏欺负,火当即冒上来,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别让我逮到是哪家的混账东西,不然我可不管他是谁家的崽子,照样扒他一层皮。”
老师尴尬不已,只得尽力安抚,倒不知道朱清和这么温和的孩子还有个跟炮仗似的姑姑。同村的人也不敢惹她,能和刘富满媳妇说到一块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刚才嘴快的那个孩子被大人在背部拍打了两下,白着脸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个穿着体面的人,看到坐在后面的朱玉苗笑道:“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既然玉苗妹子在,我就去给我家小子开会去。”
在场的多是妇女,家里男人至少有一半在砖窑厂干活,早就听说这个罗老板对朱清和很是稀罕,以前总觉得不过是个孩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这回所有人都傻眼了。整间教室里除了朱清和,谁家孩子能得罗有望这般青睐?
要说朱玉田一家子也是糊涂的,把这个孩子捧在手上,便是有个什么事找罗有望,说不定人家还热络些。大家伙嘴上不说,可心里谁不想和罗有望走的近些?在他们家门口的邻居都照顾着做了省劲又赚钱多的活计,谁不羡慕?
正事说完,教室里就叽叽喳喳乱成了一锅粥,有对孩子学习上心的,缠着老师说好话,让多照顾自家孩子点,有些大人咬牙供孩子念初中,心里还是盼着孩子能争气点,成为村里头一个大学生,以后也能找份体面的工作。祖祖辈辈守着这块田腰都快累折了,也没见蹦出一块金疙瘩来,再不希望自己的后辈也重复这样永远无法出头的生活。
朱玉苗对自己的侄子很放心,不管旁边的人说什么,只拉着清和问:“谁整你,你心里有底吗?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姑,姑帮你揍他去。唉,幸亏我今天来了,不然你得多委屈?”
朱清和笑了笑,问道:“姑来怎么也不让人带个信儿?我大伯他们该去接你去,一路上坑坑洼洼多难走,你又带了这么多东西。”
“关他们什么事,这是我专门带来给你的。本来前阵子就要来了,地里的菜没熟,来一回,总得给你带些,这不就晚了些。有米面,菜,还有我做好的饼子,对了,这狗,你别看它现在胆小,它妈可是出了名的恶,给你看门正好。你一个孩子住的那么偏,我真是不放心。”
阮穆想今天看来是不上课了,微微侧身听他们姑侄两说话,他原本心里正担心爸没收到信,空着两只手就来,既然朱清和他姑带过来了,他也算是能将这事放下来了。这几天,他一直想自己离开的时候要给朱清和留点什么,想了想去,不管什么时候只有钱最管用。
朱清和笑了笑:“我这不好好的?一个人也挺自在的,回到家还能好好看书,不像以前一直等到睡觉才能消停。”
朱玉苗心里一阵感慨,她嫁人后就很少有精力管娘家的事,而且村里有说法,嫁了人的女儿没资格掺和娘家的事,在怎么说还有大哥和二哥,要不是闹成这样她又知道什么?她对那个家很失望。
“玉苗,我家小儿子和你家清亮一个班,他怎么好端端的请假了?你哥和嫂子都没来,你也别只管清和,让人说你这个姑偏心。”
朱玉苗冷笑一声说:“我就是偏心也比不上亲爹妈,好的全给了小的,这大的难不成是从外面捡来的?得了,你也别跟我说这个,有功夫操心你家孩子的成绩吧。我家清和给我长脸,我就盼着他出息。”
朱玉苗看了眼外面,瞧这老师也说不下正经东西,朝朱清和要了门钥匙,提着大包小包走了。
阮穆憋了老半天,总算能和朱清和说话了,他转头手托着下巴说:“我爸大概明天就来了,估计得放寒假才来。有机会我带你去北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