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褚堡主的声嘶力竭,他神色不变,只将鲜血滴落的剑身举起。
随着他举起的剑锋,曲驰外袍微动,露出了一截衣裳。
那衣裳不似丹阳峰制衣时惯用的矜贵的绡丝,不棉不麻,白中泛灰,却被曲驰珍之重之地贴身穿着。
察觉到这一点,曲驰竟似是怕弄脏了,伸手把那截衣裳谨慎地重新藏入外袍之间。
……好机会!
褚堡主便在此时动了,挥剑奔袭,一星寒芒直割曲驰咽喉!
曲驰却无甚反应,动作朴实,毫无花巧地平挥一剑,旋即收剑回鞘,动作干净利索。
面对着喉间不住涌血、四肢抽搐不已的尸首,曲驰说:“我说过了,只是来杀你的。我的朋友还在等我,抱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耽误。”
言罢,他转过身去,把一身清骨重新投入无边肃杀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主要情节:
#论用劲儿用错地方的杯具#
#吃面组的日常#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第116章 尔虞我诈
对魔道来说, 丹阳峰已完了。
消息鱼贯地递入风陵山来,桩桩件件都是要命之事。
“徐行之身怀世界书!他画了一扇门,破了褚堡主的铁壁山防!”
“褚堡主已横死!”
“……黑水堡反了!”
“丹阳峰被攻时,老四门那些竖子漫山遍野地喊起来,说黑水堡堡主之子伍湘死于……死于山主之手,是山主拿来攻打清凉谷的借口和棋子!伍堡主带弟子逃出山防, 两日后,奔袭赤练宗在云霍山的支部, 云霍山告急!”
这些话传入九枝灯耳中,却不足以让他变上半分颜色。
他坐在禁地殿阶前、执细布拭剑时,神色平淡如常:“……是吗?”
九枝灯这副万事不关心的样子, 近一月来孙元洲早已看得麻木了。
他甚至有点庆幸, 九枝灯喜静, 时常待在清净远人之处, 至少不会把这副丧气相带至人前。
然而现在情势所迫, 他不得不闯入他的桃源乡了。
孙元洲微微躬腰:“山主,十六宗主二十三堡主均在青竹殿内恭候您。”
九枝灯擦剑的手停了。
孙元洲极怕他硬邦邦撂来一句“不见”,在他开口之前便道:“现下混乱一片,各家都想讨一个主意,可是这拢共加起来四五十张嘴,能听谁的呢。”
九枝灯微笑着歪了歪脑袋,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似的发问:“他们难道会听我的?”
自从九枝灯从应天川中回来,不过短短旬月有余,孙元洲见到他的笑颜, 要比过去十三年的总和还要多。但他的笑又没有一个特定的对象,有时对着虚空也能浅笑个没完,好像是在构想什么有趣的事情。
也正因为此,孙元洲越来越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儿。作为属下,他的一颗心早就被这位山主磨得疲了,索性转了个方向,开始生出怜惜之情。
他的嗓音安抚之意甚重,几乎近似于一个父亲:“……会的。您毕竟是山主。”
闻言,九枝灯将搁放在阶上的长腿随意收了一收,做出了个使力的样子,但没站起来。
他朝自己的膝盖又笑了笑,竟朝孙元洲伸出了手。
孙元洲疑心他身体有恙:“山主,没事儿吧。”
九枝灯说:“腿麻了。扶我。”
出于天然的敬畏,孙元洲不敢去握他的手,只一手拉着他的袖子,一手托着他腰间,把他半抱半扶了起来。
当拉动他时,孙元洲惊觉九枝灯一具身体轻飘飘的,哪里像是个成年男子,分明是一条爬冰卧雪的冷血小蛇。
九枝灯歪歪斜斜地走了一会儿,腿麻之状便有所减退,重新恢复成了一棵挺拔的青松模样。
二人缓步来至青竹殿前,还未到门口,便听得内里传来一阵骚动:“你们少替这野种脱罪!褚堡主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孙元洲脸色一变,正欲咳嗽一声加以提示,九枝灯便抬起手来,掩住了他的口。
殿内有人提出异议:“你这话说得也忒难听了。”
“怎么,做得出难堪的事儿,倒嫌人议论?九枝灯根本没把魔道之人的命当命!你们吃了这么多年的亏还没长记性吗?!血宗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尸宗眼看着也要没落了,他治理魔道这十几年,魔道在倒退是不争之实,他害了魔道!”
有人小声赞同:“是啊,他根本不晓得要为魔道谋划利益,魔道打败四门,难道是为了受这鸟气?过和那群酸道士一样清心寡欲的日子?那还不如做散修逍遥快活呢。”
有人温声细语道:“山主是在四门之中长大,难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耳濡目染,并不奇怪。”
这话说得似是宽慰,但挑事之意更重。
果真,最先吵嚷起来的人冷笑道:“四门教养出这样的狗崽子,活该尽了气数啊。”
“他现在一颗心尽朝着老四门那头使劲儿!”
“是啊,如果是这般混事等死,我们何必管他,不如直接杀到丹阳峰或应天川去,还能拼一个壮怀激烈!”
在众人热火朝天地议论时,一串不算响亮的掌声从殿外一路响了进来,刹那间将殿内从沸反盈天变为寂静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