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雪轻轻笑笑:“姨娘初次掌管相府,难免会出差子,府里嬷嬷都是老人,对府内事务极是熟悉,有她们协助姨娘,姨娘很快就能将相府运作了解的一清二楚,父亲是相府之主,若是遇到极难解决之事,姨娘不妨去请教请教他……”
一番话,说到了赵姨娘心坎上,也给她敲了个警钟,府里的管事,嬷嬷多是雷氏的人,她抢了雷氏的大权,雷氏肯定会不断在幕后下绊子难为她。
沈璃雪能见招拆招,清除雷氏的阴谋诡计,沈明辉更能帮她树立威信,让她真正掌管相府,说不定还能更近一步,成为真正的相府女主人。
“多谢大小姐提点,姨娘明白怎么做了!”赵姨娘轻轻笑着,眼睛闪闪亮亮。
“姨娘聪明!”沈璃雪笑容璀璨,雷氏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中想要除去,她也不会对雷氏客气,她想让雷氏失去的,不止是管家大权,还有女人最看重的身份,地位!
雷氏和沈明辉之间已经出现裂痕,两人表面的相敬如宾,是为掩饰底下的暗潮汹涌,两人之间积累已深的矛盾,也需要一个特殊的契机来激化,赵姨娘掌权,就是一个很好的导火索。
消息传到雅园,一向沉着冷静的雷氏再也忍耐不住,再次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凝深的美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嬷嬷是她的人,沈璃雪将其赶出相府,就是变相警告府内下人,不能听她这丞相夫人的指挥。
沈璃雪不只是要抢夺她的管家大权,还想将她身为一府女主人的所有权利全部架空,好歹毒的心思。
雷氏只顾责怪沈璃雪,都没反思,那嬷嬷是她派去故意挑事,才会被沈璃雪抓住把柄,如果嬷嬷没有存心欺压主子,又怎么会被沈璃雪抓到错处,赶离相府。
“米嬷嬷,你悄悄回太尉府一趟,将我在这里的情形告诉父亲,让他想想办法,牵制沈璃雪,我可趁机抢回管家大权,当然,如果能除掉沈璃雪,那就最好不过!”
雷氏阴沉的眸中闪烁着点点厉色,一直以来,她以为沈璃雪无权无势,掀不起多大的风流,根本没将沈璃雪放在眼里,没想到,就是这个渺小,低贱,毫不起眼的乡野女子,连番诡计算计她们母女,让她们吃了大亏,还无话可说。
沈璃雪是个危险人物,不可再留,速速除去,是最好的选择。
竹园,沈璃雪不知道雷氏的打算,用过午膳,看了会儿书,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沈璃雪脸颊传来一阵酥酥痒痒,似有什么东西在她小脸上轻轻游走,头顶隐隐现出一道阴影,好像有人遮了她的光线,若有似无的松香萦绕鼻端,沈璃雪一惊,猛然睁开了眼睛。
东方珩一袭白衣,半躺在她身旁,轻靠着床头,拿着一本书在看,不同的是,她躺在丝被下,他半躺在丝被旁边,两人间隔着一床丝被。
听到动静,东方珩放下书本,回望沈璃雪,墨色的眼眸清澈如泉:“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璃雪皱眉看着东方珩,他手中的书也落入眼帘,正是她午休前,放在床头那本各国志。
慢慢坐起身,沈璃雪清冷的目光望向格子窗,天色已经擦黑。
“本王来告诉你最新消息!”沈璃雪不悦的目光瞪来,东方珩慢腾腾的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
“什么消息?”沈璃雪挑挑眉,能让东方珩亲自来传的消息,肯定不简单。
“苏雨婷秘密去顺天府大牢看庄可欣了!”东方珩持壶倒茶,热气袅袅间,他淡淡吐出这一消息,眸中的神色被热气掩盖,看不真切。
沈璃雪一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柱香前!”东方珩悠然回答,慢慢品茶。
“你怎么不早点说?”沈璃雪皱眉怒瞪着向东方珩,苏雨婷和庄可欣关系密切,庄家搜出了蛊虫,朝中大臣们全都唯恐避之不急,苏雨婷居然敢迎风而上,前去探望,是姐妹情深,还是另有蹊跷?
“你刚才在休息!”东方珩淡淡说着,平静的声音毫无波澜。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她睡觉,哪比得上这种大事重要!沈璃雪掀开被子下了床,快速拿过一旁的丝裙穿上。
“看你睡的熟,没忍心!”东方珩望了沈璃雪一眼,她在快速系衣带,乌黑的墨丝微微凌乱,在两颊边各垂下几缕,清丽,婉约之中透着说不出的狂野美。
沈璃雪撇撇嘴,东方珩什么时候也学会怜香惜玉了!
“我好了,咱们快去顺天府大牢!”简单梳了发髻,拿过几枚珠花戴上,沈璃雪就欲出门,见东方珩慢腾腾的站起,她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侧身抓了东方珩的胳膊,拽着他快速向外走。
苏雨婷和庄可欣情同姐妹,是不是代表庄尚书和温国公关系密切?看来,庄尚书蛊虫一事,还没有完结。
东方珩不急不慌,走的慢慢腾腾,任由沈璃雪拉着他前行,目光落在沈璃雪紧抓他衣袖的小手上,嘴角微微上扬起一抹悠美的弧度。
大牢,阴暗潮湿,庄可欣腿残,不能站立,只能坐在相对干燥的枯草上,紧靠着铁栏杆,手捂着嘴巴,哭的十分伤感,娇小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是那么孤独,无助:
“雨婷,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最了解我的,我很怕虫,怎么可能会去养那吓人的蛊……是别人在设计陷害我们……”
“可欣,别急,我相信你……”见庄可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不停下流,怎么止都止不住,美丽的小脸全部流满了泪痕,苏雨婷轻声安慰着,递过一方丝帕,目光楚楚,善解人意。
“谢谢!”庄可欣接过丝帕,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刚才哭的太伤心,她止了哭,却没有平复激动的情绪,抽搐着小声询问:“雨婷,青焰律法可曾有‘伤残者,判罪轻’的规定?”
“这……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回去问问父亲!”苏雨婷笑容温和,心中却是一凝,庄尚书,庄夫人,庄副统领都是正常人,没有伤残,庄可欣这么问,是在为她自己着想……
“雨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什么秘密都不会隐瞒你,我希望你也能相信,我们一家真的是清白的!”庄可欣看着苏雨婷的眼睛,一字一顿,眼瞳深处闪烁着灼灼光彩。
“我当然相信你们是被人陷害的,我父亲已经进宫,去向皇上请求重新查办尚书府蛊虫一案,相信不久之后,就能还你们一家清白了!”
苏雨婷礼貌微笑,墨色的眼瞳中,凝出点点深沉,她和庄可欣是闺中好友,彼此之间确实没什么秘密,也就是说,她做过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庄可欣都知道,反之也一样。
庄可欣落难,在她面前一次次重提这些秘密,是念旧情,还是在以此要挟她?
“真的?”庄可欣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蛊虫在我们家柴房搜出,哥哥又冒犯了皇上,轻判的可能性,怕是不大……”
“庄尚书为官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会劝说父亲,尽量保下你们,判个贬官流放,应该还是可以的……”苏雨婷微笑着宽慰,接过丫鬟手中的糕点盒,透过栏杆缝,递向庄可欣:“牢里饭菜很差,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核桃酥。”
“谢谢,事到如今,也只有雨婷你不嫌弃我,肯对我这么好!”庄可欣接过糕点,阵阵香气透过盒子缝轻轻飘散,她感动的眼泪汹涌。
“别哭了,你们会没事的!”苏雨婷拿着丝帕,关切的为庄可欣轻擦脸上的泪珠。
身后传来嬷嬷的提醒声,苏雨婷歉意的笑笑:“可欣,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府了,明天再来看你!”
庄可欣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目送苏雨婷:“路上小心!”
苏雨婷浅青色的衣袂转过弯,消失不见,庄可欣瞬间停止哭泣,晶亮的眸中闪出一抹成熟与狠厉,望望手中哭湿的手帕,撇撇嘴,甩手扔到一边,长长松了口气,装哭真辛苦。
丝丝香气飘入鼻中,庄可欣慢腾腾的打开糕点盒的盖子,一排金灿灿的香酥核桃酥现于眼前,糕点呈金黄色,外酥里嫩,让人垂涎欲滴。
庄可欣却没有丝毫味口,慢慢盖上了糕点盒子,不是她不相信苏雨婷,而是特殊时期,需要特殊对待,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现在到了穷途末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别人暗害她,防止一些秘密泄露,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想着,拐角处走来四名神神秘秘,身穿官差服的狱卒,他们手中还押着四名囚犯,边走边警惕的四下观望。
一名狱卒打开了庄尚书的牢房,一名进了庄夫人的牢房,一名去了庄伟城的牢房,还有一名自然是打开了庄可欣牢房的锁,将手中的白衣囚犯放在地上,甩手将一件衣服丢给她,低声道:“快换上!”
“干什么?”庄可欣望着手中写有‘卒’字的官差服,再看看倒在干草上,昏迷不醒的那名囚犯,满眼迷茫。
“李代桃僵,暗放你们出去,让这四名死囚代替你们上刑场。”狱卒瞄了呆愣的庄可欣一眼,冷冷催促着:“速度快些,换岗的时间快到了!”
庄可欣一惊,瞬间明白,这是让他们换上狱卒的衣服,趁着换岗,以狱卒的身份离开大牢。
“多谢!”庄可欣心中一喜,见庄尚书,庄夫人,庄伟城都在换衣服,她也不再犹豫,快速换上了宽大的狱卒服。
稍顷,换好衣服的庄尚书,庄夫人,庄伟城都走出大牢,聚到了庄可欣牢门口,庄尚书看看双腿残疾的女儿,低声命令道:“伟城,背上你妹妹!”
庄伟城皱皱眉,没有说话,目光冷酷着,俯身去拉庄可欣,庄可欣却吓的后退一步,警惕的目光紧盯着庄伟城:“爹,哥哥他……”
“不必害怕,你哥哥体内的蛊只要没人操纵,就不会发作!”庄尚书深邃的眸中,闪烁着点点厉光,城儿中蛊后,那控蛊人,就在附近!
“爹,您懂蛊?”庄可欣捂了嘴巴,目光震惊着,小声低呼,身为庄尚书的女儿,十多年来,她居然都没发现,自己的父亲懂蛊。
庄尚书目光沉了沉,没有回答,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那四名狱卒:“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多谢了!”他们一家被人赃并获,无论何人求情,都难逃一死,侨装改扮,逃出生天,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换岗,换岗!”门外传来阵阵高呼,庄尚书目光沉了沉,大步向外走去,庄伟城背着庄可欣紧随其后,庄夫人也急步跟随上去。
庄可欣伏在庄伟城背上,看着前面大步前行的父亲,眸中满是好奇与疑惑,父亲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让人找替死鬼,救他们出大牢,帮她们的那个人肯定是某个高官,否则,他哪里打得通这顺天府大牢的重重关系……
几名值夜的狱卒迎着庄尚书四人走了过来,笑嘻嘻的目光落到了庄伟城和庄可欣身上,庄可欣一惊,急忙低了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不停祈祷,千万不要发现我,千万不要拆穿我!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背着出去?”狱卒们围上来,淫笑着对着庄伟城和庄可欣左看右看。
“我说,是酒喝多了吧!”一名狱卒笑着调侃。
“依我看,八成是和狱里的女犯人们有了奸情,做的太多,腿软,走不动了,只能让人背着……”
狱卒们平日里很是无聊,遇到这么个奇事,纷纷来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哄堂大笑,不知不觉着,人多了,堵住了出口!
阵阵淫笑声响彻耳边,庄可欣焦急如焚,却束手无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路被挡住,如果硬闯就会露馅,可如果不硬闯,被这些狱卒们认出来怎么办?
嘈杂的声音不断冲击耳膜,庄伟城紧紧皱起眉头,大手悄然紧握成拳,沉下的眸中,闪烁着道道冷光,怒气萦绕满整个眼底。
庄夫人看着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狱卒,焦急如焚,求救的目光频频看向庄尚书,马上就要出大牢,若是被发现身份,他们的逃离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庄尚书眸光沉了沉,淡淡道:“几位大哥,他喝醉了酒,摔伤了,还没就医……”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早说!”围着的狱卒们一怔,呼拉一下全退开,让出了道路:“快去就医!”
“多谢!”庄尚书轻笑着道过谢,拉着尚书夫人的手臂向前走去,庄伟城背着庄可欣快步跟上。
烦乱的淫笑声越来越远,大牢门近在咫尺,庄可欣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被认出来,不对,狱卒们平时都会见面,彼此之间,肯定是认识的,他们这四名陌生人出现,那些狱卒们一定察觉到了,没有拆穿,是因为他们也被人打点过……
庄可欣美眸微微眯了起来,对救出他们的那名幕后之人充满了好奇,那人究竟是谁,居然想的这么周到……
阵阵冷风吹来,庄可欣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望去,他们已经出了大牢,黑色的天幕中,亮晶晶的星星一闪一闪,极是可爱。
庄可欣的心情无比激动,她出来了,终于走出那暗无天日的大牢了!
夜是最好的保护色,沈璃雪,东方珩来到牢外时,听到牢内有喧哗,便悄然隐身于大树上,大树枝叶繁茂,将两人的身影遮掩,若不细看,外人看不到他们。
稍顷,四名狱卒走了出来,两名身材高大,两名身形娇小,其中一名还让人背着。
“那四个人,是庄尚书一家吧!”庄可欣的特征太明显,沈璃雪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东方珩点点头,墨色的眼瞳,深不见底。
牢外的守卫也很森严,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庄尚书四人穿着狱卒服,又恰值换岗时间,倒是没人盘问他们,四人小心翼翼的稳步前行着,木制的栏杆近在咫尺,四人心中皆是一阵狂喜,走出这里,他们就自由了!
“这一家四口倒是很厉害,居然假扮狱卒逃出生天!”沈璃雪嘴角轻扬,勾勒出一抹浅笑,很淡,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们想蒙混过关,可没那么容易。
薄唇轻启,正欲开口,一只大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也堵回了她想要说出的话。
沈璃雪柳眉微皱,拉下那只臭手,狠瞪着东方珩:“你干什么?”
东方珩凝视着灯火通明的大牢门口,墨色的眼瞳深不见底:“不必你动手,别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沈璃雪蹙了蹙眉,正欲询问原因,寂静的大牢中突然传出一道惊叫:“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假扮狱卒越狱……”
惊呼声传透云层响彻云霄,震惊了所有守卫之人,回过神,对着即将走出木栏杆的庄尚书命令道:“你们四个,报上名来!”
庄尚书四人从震惊中回过神,相互对望一眼,快速朝着栏杆飞奔,马上就要逃出生天,他们才不会傻的自动走回去,承担行刺皇上和越狱两大重罪。
“站住!”四人逃离,暴露身份,守卫的狱卒们怒喝一声,手持长剑,对着距离最近的庄伟城刺了过去。
庄伟城冷冷一笑,侧身躲过守卫攻击,一掌打在守卫胸口,守卫瞬间吐血倒飞出去,砸倒追上来的好几名守卫,但大牢守卫众多,庄尚书四人停顿的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数不清的侍卫,将四人团团包围。
庄伟城眸光一寒,夺过一名守卫的剑,施展武功与狱卒们打斗起来,庄尚书也抢了剑,胡乱挥舞着,让人不敢靠近,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拼死逃离,可能性会有一线生机,若是被抓住,他们就必死无疑。
庄可欣吓的瑟瑟发抖,抱紧了庄伟城的脖子不松手,庄夫人也躲在庄尚书身后,面色焦急的观看着整个战场!
沈璃雪挑挑眉,清冷的眸光越凝越深:“果然是有人故意算计!”
庄尚书久居朝堂,肯定知道不少同僚的秘密,蛊虫一案,他被判全家抄斩,为防他狗急跳墙,攀咬出以前的秘密,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啊啊啊……”阵阵惨叫响起,沈璃雪抬头望去,庄伟城双目赤红,手中长剑快速挥动着,所过之处,血光飞溅,守卫们一个接着一个,快速倒地死亡。
眼看着守卫们越来越少,已经不能阻止庄尚书四人逃离,顺天府以及前来协助的官差们还没来到,沈璃雪正思索要不要出手抓庄尚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沈璃雪侧目望去,不远处,一名面容冷酷的中年男子身着铠甲,骑着骏马,快速向这边飞奔,他身后跟着大批同样穿铠甲,手持长矛,弓箭的侍卫,一队人浩浩荡荡,跑的地面震动,狼烟四起。
“有人想要越狱,包围住,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中年男子一声令下,众官兵侍卫们快速分散开来,将大牢紧紧围住,动作一致的快速搭弓上弦,闪着冷冷幽光的黑色羽箭对准了庄尚书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