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对面的四房,唯恐天下不乱的卞敏妖娆一笑:“哟, 原来是受委屈了呀,怪不得哭这么惨, 鲤真呀, 听敏阿姨一句劝, 遇到这种事,只能安慰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啦。”
金贞荷一脸怒色,刚张口,旁边的金贞雪一把按住她。
“卞敏,孩子之间的矛盾不是你横插一脚的地方吧?”金立茂脸色难看。
“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孩子之间的矛盾?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卞敏说:“鲤真哭得我心疼,不由想要开导开导她,我们阿稷小的时候总是被别的孩子欺负,我这个做娘的看着他一身淤青每每都哭得夜不能眠,谁叫我没有个显赫的家世呢?儿子被欺负了也只能忍着,除了当个阿q——哎呀,阿q你们知道吧,二太太,你是我们这里最有文化的太太,你一定知道——”卞敏顺手diss了中间隔着三个人的二房姨太戚嘉佳后,把垂到耳边的黑色卷发别到耳后,说:“总之呢,我就是想说,像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受了欺负也只能忍着,除了安慰自己被疯狗咬了一口,还能做什么呢?”
戚嘉佳微笑着端起碗里的鸡汤喝了一口,她旁边的金立英也是以不变应万变,面色如常地给身旁的二太太夹了一筷菜。
金邵鸿脸色越来越难看,金立稷则羞愧地埋下脸——因为母亲又一次把十岁的自己被六岁的金贞荷打哭的黑历史旧事重提。
“你们三房和四房怕是早串通好了就等着现在发作吧?”金贞雪冷笑着说。
“什么串通?我听不明白,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鹌鹑秘技·无辜大眼,奥术发动!
金立续一脸傻乎乎的茫然,最后求救地把眼神投向坐在上首,面色难看的金邵鸿。
“到底怎么回事?”金邵鸿沉声问道。
金贞荷臭着脸没说话,金贞雪冷笑道:“遇上碰瓷的了。”
金贞雪话音刚落,金鲤真那里的哭声就陡然变大了:“答滴,我们回上京吧,我们走吧,我害怕——”
金立续连忙安慰地拍着金鲤真的后背:“闺女啊,这里是你的家,你怕什么呢?告诉答滴,答滴给你撑腰——”
“你说谎,你是个骗子,你明明说回了家一切都会好的——你骗人!你骗人!”哭了几分钟,即使再回忆吃不饱肚子的委屈,金鲤真也哭不出来了,她把脸藏在金立续怀里,伤心欲绝地干嚎着:“我要回上京,至少上京没人会打我,呜呜呜——”
“你——”金贞荷气得七窍生烟,刚要开口反驳,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声音。
“都住嘴!”金邵鸿铁青着脸:“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寂静后,金坤开了口。
“爷爷,是这样的——”金坤平静温和的声音缓和了餐桌上一触即发的气氛:“今天上午我陪鲤真妹妹去购物广场买东西,鲤真妹妹在店里看中一条裙子,想要买下当做参加小叔生日宴会的礼服,被后来的贞雪姐要求让出,鲤真妹妹不愿意,两人就起了争执,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鲤真妹妹因为和贞荷姐发生了动作冲突,摔倒在了地上。”
“鲤真堂妹在选裙子的时候我接电话去了,没有陪在身旁,所以才让大水冲了龙王庙,是我的疏忽,爷爷,抱歉。”金坤又看向金立续:“是我没有照顾好鲤真妹妹,三叔,抱歉。”
金立英欣慰地看着他。
“你这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别人要是执意欺负我们孤女寡父,你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呢?”金立续拿衣袖擦拭着发红的眼眶。
“闺女啊,算了吧,答滴没能力啊,答滴自己都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被人赶来赶去呢——是答滴没能力让你受委屈了啊!我可怜的闺女,长这么大,答滴连手指头都不忍心碰你一下,没想到回了家,反而让你被人暴打啊——”
金立续不甘示弱地哭嚎。
“答滴啊!”
“闺女啊!”
两个戏精相拥而泣,哭得一声比一声响亮,场面十分赶人。
大房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双胞胎姐妹,脸色简直可以媲美烧糊了的铁锅底了。
“别哭了!多大点事?!”金邵鸿不耐烦地喝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捡来的!你是我金邵鸿的儿子,你女儿是我金邵鸿的孙女,谁敢欺负你们就是和我过不去!”
“爷爷!”金贞荷不服气地喊道。
“收起你的脾气!再让我听见你对谁动手我就把你送去修女学院学规矩!”金邵鸿怒声说道:“都有未婚夫的人了,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
“那就不要放心啊!”金贞荷嘟囔道:“政治联姻,我才不想嫁呢!我才20岁呢!”
“我想我想!”金贞雪不知为何忽然激动起来,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我可以替她嫁——”
“你——”金邵鸿气得脸都白了,金立茂同样气得不轻:“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乱吗?!”
双胞胎姐妹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金邵鸿都说到这地步了,金立茂只能黑着脸说到:“三弟,鲤真侄女,这件事是贞荷贞雪的不对,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见怪了,今后我会约束她们,一定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了,鲤真侄女,那条裙子一会我就让贞雪给你送来。”
“我不要——”金鲤真抽噎着说:“我不敢要,我怕她再打我。”
金立茂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那你就再去选一条新的裙子,大伯伯送你。”金立茂挤出一个笑容。
金鲤真不说话了,默认了这个息事宁人的条件。
“算了,大哥的心意我领了,我还是带着闺女回上京吧,反正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又被赶回去了呢……”
金立续擦擦眼睛,满脸悲伤。
金立茂的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他一点也不想说话,然而金邵鸿冷冷地看着他。
“……三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会赶你去上京呢,这里是你的家,你自然想呆多久呆多久。”金立茂的笑容扭曲得十分可怕。
“这可是你说的啊,大家都听见了,你不能反悔——”金立续马上收了眼泪:“闺女,你看答滴没骗你吧,这就是亲人啊,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啊——快别哭了,赶紧擦擦眼泪吃饭吧!”
金鲤真装作擦眼泪的样子,拿纸巾在自己的眼睛上胡乱抹了几把,迫不及待地重新拿起了刀叉。
金鲤真来到莲界金家的第一顿晚餐,就在安静又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40章
吃完晚餐后, 金鲤真回到卧室不久,她的卧室门就被人敲响了,她以为是储蓄罐精或是有腿的钱包,没想到却是赌王二子金立英。
作为如今金家权利金字塔上仅次于赌王和长子的第三人,如今亲自敲开她的房门让金鲤真有些受宠若惊,她请金立英进来后,决定先看对方会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
金鲤真没有想到, 他要说的竟然是她上午随口在金坤面前胡说的事情。
“我听阿坤说,你昨夜睡得不好,觉得心闷气短?”金立英面色担忧。
“也许是因为承了夜间航班的关系吧……”金鲤真说。
“我让厨房给你煮了安神汤,以后每晚你都喝一碗, 如果还是睡不好, 就去医院看看——如果你爸爸忙,就让阿坤陪你去。”金立英说。
“谢谢二伯伯!”金鲤真一脸感动:“您对我真好!”
金立英笑了笑:“小的时候,你最喜欢我, 总是‘二二’、‘二二’的要我抱, 一会不见我就要哭着找我,有一次你睡醒了不见我,哭到喘不上气,家里的佣人给我打电话后, 我急得高管会议也不开了,闯了6个红灯回家——”他见着金鲤真好奇的目光, 忽然顿住了, 片刻后, 又笑了笑,这一次,笑容里带着落寞:“瞧我,说这么多,小时候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吧?”
“我想听!”金鲤真马上说:“二伯伯你多说说,万一我听着听着就想起来了呢!”
金立英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惘然:“想不起来就算了,你比小时候开朗多了,这很好……”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后,才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文儒雅的金二爷,说:“你回了金家,就放心做你的金三小姐,贞荷和贞雪有大爷撑腰,从小养成了自我的性格,你和她们发生矛盾,能退一步就退一步,不能退——记得,你身后也有个二爷。”
金鲤真真想让那个储蓄罐精过来实地观摩学习一下,这才是真正的父亲角色好吗?!储蓄罐精那算什么?!除了每个月给她二十元零用钱,储蓄罐精还做了什么?!
“二伯伯!”金鲤真扑到金立英怀里,委屈巴巴地喊道。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金立英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
金鲤真又听他说了一些过去的事——都是她不记得的小时候的事,然后金立英要离开了,他再次嘱咐金鲤真在家里遇到什么困难就告诉他,又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二伯伯?”金鲤真看着他。
“有人给你下毒的事,你爸爸已经告诉家里了,我这里也会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但是在抓到犯人之前,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感觉有什么不对,立即告诉你爸爸或者我,明白吗?”金立英柔声说道。
“我知道了。”金鲤真乖乖点头。
“金家水深——”金立英摸了摸她的头:“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第二天早上,金鲤真叫上金坤又去了昨天的购物广场。
下车后,她就直奔那家犹太店主的高定服装店了,在据理力争后,金鲤真以“你还想不想有下一次了?!”为由,成功从又抠门又精得要命的犹太店主手里分得一杯羹,看着电子账户里多出来的30万美元和店主“友情赠送”的礼服,金鲤真笑得合不拢嘴,一路转了无数个圈圈。
金坤一开始觉得她太小题大做,后来看着她发自内心的高兴笑容,不知不觉也心情轻扬了起来,她好像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跟在身边的人一起开心起来。
“堂哥!堂哥!你看——”已经跑远的金鲤真忽然又跑了回来,拉着他的手将街角一个排了长龙的小吃店指给他看:“那是卖什么的?”
金坤看了一眼:“花蛤粉。”
“堂哥,我请你吃花蛤粉好不好?”金鲤真兴冲冲地说:“你有吃过花蛤粉吗?”
“吃过……”金坤又看了一眼那狭窄的小店:“但没吃过路边摊的花蛤粉。”
“吃路边摊是人生必须的经验之一,堂哥你一定要试试!”金鲤真立即拉着他往马路对面走去。
走到店外,金鲤真才看清楚了排队的长龙到底有多长,要是老老实实排队,保不齐吃到花蛤粉要到三四个小时后去了。
“你要是想吃花蛤粉,家里的厨房……”金坤话没说完,金鲤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堂哥,看我的。”
金鲤真走到队伍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面前:“不好意思——”对方疑惑地看着她:“我赶时间,麻烦你帮我买三十碗花蛤粉。”
在对方说话之前,金鲤真微笑:“看见我后面那个一身贵气的小哥哥没有?金家的大少爷金坤——”
对方动了动嘴唇,金鲤真第二次打断他:“如果这也不行的话……往街角看看——看见那些穿着黑色西装,肌肉一直长到脑袋的保镖了吗?现在告诉我,金家大少爷请你帮他买三十碗花蛤粉,你愿意吗?”
几分钟后,金鲤真在保镖的帮助下提着三十碗花蛤粉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你怎么让他们答应你插队的?”金坤好奇地问。
“我只是说明了一下我赶时间,大家就毫不介意地让我先买了!莲界人真好!”金鲤真说。
“现在去哪?”金坤问。
“回家!在暖暖的空调房间里吃花蛤粉!”
金鲤真和金坤一起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一看就不同寻常的车队陆续驶出路边,开上了大道——然后,扬长而去。
——远远抛下一个一边呼喊一边奋力追赶的少年。
黑色的车队已经在眼前消失了。
他仍在跑。
“金!”
“金!”
就像五年前那样,他用尽全力呼喊着,她却始终没有回头。
跑。
跑。
跑。
心脏和肺部都在剧烈疼痛,喉咙被胸口蹿出的火苗酷烈的燎烧,心跳声,像一面响鼓,震耳欲聋地响彻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