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越步向前,直面着陈知川,“东远,报官。”
东远站在陈珂身后,突然被陈锦点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犹豫间,突听陈珂道:“二叔,我赞成锦妹妹的提议。”
陈知川脸色十分难看,看看陈珂,又看向陈锦。
然后他突然说:“我平日里鲜少管府中之事,竟不知你们这样放肆!今日我便让你们知道,这陈府到底是谁当家!大余,将人遂出去!”
陈知川话一说完,屋里的人都乱了。
陈夫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险些晕过去,好在被丫头们眼疾手快地扶住。
“二叔,如今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便贸然定罪,到时候岂不冤枉了茵妹妹?”
陈珂拦在陈茵身前,极力劝阻,却只换来陈知川一个冰冷的眼神,“陈珂,东西两府早在你爹在时便已分家,如今我西府的家事,你便不要管了吧。”
陈知川这样不进油盐,陈珂也有些急了,声音顿时跟着冷硬起来,“话不能这么说二叔,我虽是东府的人,但陈茵也是我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遂出家门,还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
陈知川冷笑一声,“莫须有的罪名?我以为我是在冤枉她?”
陈珂直视着陈知川的眼睛,说道:“那便请二叔拿出证据。”
似是有些犹豫,陈知川沉默片刻,然后才道:“若你们一定要知道,那便让你们心服口服!大余,将东西拿出来!”
大余忙应了声是,进了内屋。
不一会子,又重新出来了,手里捧着小盒子。
那盒子并无什么特别,特别的是盒子里装的东西。
大余将盒子捧到陈珂面前,陈珂抬目望去,待看到那东西时,心中一惊。
陈锦与他站在一处,此刻也看见了。
是个小人儿。
小人儿上写了生辰八字。
上面扎着几根银针。
老掉牙的把戏,却活生生地在眼前出现,陈锦都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你们可都看到了?”陈知川端着一副居高者的姿态,看着陈珂道。
“敢问阿爹,这又能说明什么?”陈锦道。
陈知川看着她,这个自小被自己冷落了的女儿,原本心中那些愧疚也因她与陈茵站在一处而消失殆尽,但对这个女儿到底还有顾忌,语气倒和缓了一些,“这上面的生辰八字是你那刚出世一天的弟弟的,这银针是陈茵的,你说这能说明什么?”
“府里只有大姐处才有这银针?她若真是凶手,怎会蠢到将这样明显的证据摆出来?就算这银针真是从大姐房里出来的,难道便就真是她所为?”陈锦一连甩出三个问题,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偏偏她一脸平静,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贯的平和,让人一时无从反驳。
“阿爹痛失爱子,陈府痛失男丁,我相信阿娘比你更难过。但若只是凭这样一个小人儿便要定罪,是否过于勉强?若是传出去了,别人会说,西府正房与偏房争宠,而这孩子便是争宠下的牺牲品,阿爹你一生公正,亦不想被别人这样说吧?”
陈锦每说一句,陈知川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他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羽毛,陈锦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故意这样说的。
她就是要激他,让他处置不了陈茵。
虽然她现在仍不确定是不是陈茵害死了那个孩子,但她也说过,她是个极其护短之人,加之又有陈夫人这层关系。
若今日陈茵真的出了事,陈夫人就算不跟着去,也会丢掉半条命。
陈知川嘴唇翕动,正如陈锦所说的那样,他怕被人说闲话。
怕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形象因为这种家丑而毁于一旦。
外人在意的常常不是真相本身,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屋里没有人说话。
过了很久,才听陈知川道:“将人先关进柴房,容后处置。”
陈知川既发话了,就表示今日陈茵还是安全的。
陈夫人终于缓过神来,看着陈知川,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锦不再看陈知川,径直过去扶住陈夫人,往屋外走去。
一众丫头嬷嬷跟着出了门,屋里便只剩下陈知川与陈珂两叔侄。
陈知川重新坐回圈椅里,脸上现出一抹疲色,陈珂想起他刚失去儿子,到底心软,“二叔今日这是怎么了?”
“人到中年方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没成想竟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说到这里,陈知川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说我是怎么了。”
“二叔真的确定是茵妹妹做下的吗?”
陈知川无奈地闭了闭眼睛,“除了她还有谁。”
陈锦惊讶道“二叔为何如此笃定?茵妹妹虽嫁过人,但到底是陈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弟弟。”
“你到底是年轻,要知道这深闺妇人发起狠来,男人却是及不上。”
陈知川揉了揉眉心,说出的话让陈珂心惊。
他自然知道这些,他心惊的是,二叔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难道他已经不信任婶子了吗?
陈珂站了一会儿,才与陈知川告辞出来,快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陈知川低垂着头,形容似乎一下子苍白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