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腾恭立送的两名向导,就连朴天豪也觉得方便了许多,哪里有水源,哪里找宿处,如何躲避风暴,都安排得妥妥的,江安义下定决心将两人招揽到自己的麾下,西征时有这两人做向导可减少许多麻烦。关于戈壁的可怕记录不在少数,西域联军东侵时都要挑沙尘暴、龙卷风少的季节出发,遇到风暴大军还没攻打郑国便损兵折将的事没少发生。
一行人走了四天,人烟逐渐稠密起来,沙石道上有商队往来。向导卡明斯笑着对江安义道:“安爷,再往前十来里就是尉车国的陶居城了。”
江安义化名安格,身份贩卖丝绸的商人,朴天豪等人是管家兼护卫。腾恭立替江安义准备了四匹骆驼的货物,装着郑国的丝绸和瓷器,不用问是黄蜂盗抢来的,顺手给江安义做了人情。两名向导都是三十来岁的壮小伙,经常奔走西域诸国替黄蜂盗出售抢来的东西,这样的小商队在西域诸国十分常见。
在茫茫戈壁行进了数天少见人烟,陶居城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让人生出亲切之感,随着商队不急不缓地前进,江安义打量着这座夯土筑成的城池,陶居城城墙并不规则,城墙角有方形的墩台,有如巨人雄据,气势十足,灰黄的城墙上有蓑草随风飘摇,透出沧桑的味道。
城门处有收税官,交纳了二两银子的入城费,江安义等人进入陶居城。在城门洞里江安义拍了一下墙上的夯土,发现筑土十分坚固,并不比石砌的城墙差。
进得城来看到街道两旁同样是店铺民居,四方结构与郑国的房屋不相同,多是白石黄土筑成,看上去十分简朴。卡明斯笑着解释道:“陶居城靠近戈壁,经常遭遇沙暴,这种屋子不惧风沙。”
街上人畜往来不断,不少行人随身带着兵器,往来骑马的人占到半数,店铺外设有栏杆,专门供人系马,从服饰看各国人都有,在街上行走了里许,江安义就遇到了两伙郑国装束的商人。越往里走,建筑逐渐变得宏大起来,门前雕刻着花兽,有的涂沫着颜色,空地居然还有帐蓬。
时间刚过午时,几个人这些天在戈壁上没处洗漱,全都是一身尘土。江安义道:“找个地方歇歇脚,洗个澡好好吃一顿,解解乏。”
另一个向导索图带着众人离开大街,熟门熟路地拐进一处巷子,这里清静了许多。店主听到外面的马叫声笑吟吟地迎了出来,看到索图上前一把抱住,行了贴面礼,热情地招呼道:“我的兄弟,老约夫无时无刻不在期待你的到来,我特意为你留了一坛安印国的好酒,这些朋友快往里面请!葛台,还不快点将马匹、骆驼牵到马厩去,用上好的精料喂养,粟拉,快将这几位爷的货物送到上房去,索图是我最好的兄弟,若是他有丝毫不满意小心你们的皮。”
索图侧身将江安义让了出来,对约夫道:“老约夫,你这个吸血鬼,这次我是陪我家主人来的,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把我主人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约夫眼神一亮,对着江安义弯腰行礼,道:“远来的贵客,老约夫欢迎您的到来,您一看就是来是富有大郑国的老爷,老约夫将竭尽所有满足您的需求。尊敬的客人,其实老约夫也算是郑人,老约夫可怜的娘是郑人,愿主保佑她在天堂过得快乐。”
尉车人的眼珠是淡蓝色的,面容更为刚硬,特别是鼻子突出,江安义发现老约夫的眼睛是黑色的,而且面容柔和,只是头发淡黄,不像纯粹的郑人。索图笑道:“老约夫是混血儿,他娘亲是被尉车人掳来的郑女,在西域有不少像约夫这样的混血儿。”
约夫在前面领路,穿过前面的院落来到一处四方天井院落,院落的一角是葡萄架,葡萄架是有水井。约夫指着这个院落道:“这里有八间房,三间上房,五间侧房,客人要几间?”
江安义豪气地一挥手,道:“整个院子我们都包下了。”约夫眉开眼笑地道:“尊贵的老爷,愿主保佑您平安,我带您到上房看看,保管您满意。”
推开上房的门,居然是一明一暗两间房,外面的待客室,里面是住处,一道色彩华丽的垂帘将里外隔开。墙面上持着壁毯装饰,地上铺着织毯,异域风格的桌椅、烛台、铜制的器皿闪闪发亮。江安义满意地点点头,道:“掌柜的,你去准备些吃食,等我们洗漱后到大堂用餐。”
半个时辰后,江安义等人来到前面的大堂,这个时候午时已过,大堂内没有其他人。约夫看到江安义到来,赶紧吩咐伙计端上来酒菜,索图笑着介绍道:“安爷,这里的烤全羊、红肠、椒麻鸡都不错,驼峰肉更是一绝。”
约夫笑眯眯地在旁边补充道:“索图是我的兄弟,他为人老实,老爷你尝过后保管吃过一次想吃下一次。您先慢慢喝着吃着,有些菜需要时间,我让后厨精心调制,一定让老爷您满意。”
索图没说瞎话,这家的菜真不错,特别是经过戈壁长途跋涉之后,这些精美的饭菜吃起来十分香甜,约夫殷勤地在旁边斟酒,美滋滋地估算着这一次买卖至少有十两银子到账。
屋外又响起马蹄声,约夫连忙放下酒坛,笑道:“尊贵的老爷给老约夫带来了好运,又有客人来了。云娘,替我招呼客人,我去外面迎一迎。”
一个矮小的妇人怯生生地走过来,吃力地抱着酒坛给众人倒酒。江安义一皱眉,问道:“你是郑人?”
那妇人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看清江安义的黑眼黑发后才细声道:“奴婢是化州合城县人,二十四年前同父母一起被大军掳到了尉车国,被约夫老爷买下做酒娘。”
江安义注意到云娘枯瘦的手上有鞭打过的痕迹,说话时浑身微微发抖,就像只受到惊吓的鹌鹑,显然平日里没少挨打。朴天豪柔声道:“云娘,前一阵子郑国化州向西域各国索国被掳走的郑人,你怎么没有被换走?”
云娘眼中含泪,欲言又止。
“图老爷,今年的税我不是已经交过了吗,怎么还要交啊。您老开恩啊,再交下去我这个店只能关门了。”约夫哀告的声音传来。
“不是老爷多收税,国主发了话,今年的税收翻倍,所以你还得交两枚金币的税。”说话间一个胖子趾高气昂地出现在大堂门口,约夫一脸愁容地跟在他身旁,数名身着皮甲、长发披肩,腰挎弯刀的汉子横眉立目地走在后面。
“是陶居城的包税官图额耳”,卡明斯轻声地对江安义道。见江安义不明白包税官的意思,解释道:“戎弥、尉车等国这些年接连向郑国发动战争,国库钱粮耗尽,不得已向商人借取重金,而将国家的征税权卖给了商人,这个图额耳花了十万枚金币买下了金年陶居城的征税权。”
国家税赋居然出卖给商人,这样一来包税商肯定要重重盘剥,百姓定然苦不堪言。江安义暗喜,如果西域各国都采取包税的方法,不用十年西域各国定会民不聊生,社会动荡,到时候不用打其国自败。
图额耳看到大堂中吃饭的江安义等人,对着约夫道:“该死的,你还说没有钱,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啧啧,吃得比本老爷还要好,可曾交过税了?”
索图站起身来笑道:“回禀包税官老爷,进城门的时候交过了。”
“交过了?本老爷刚刚接到国主的通知,今年的税收加倍,所以你们得再交一次税。”图额耳不怀好意地笑道。他身后的那些壮汉往前一步,气势汹汹地瞪着江安义等人,大有不拿钱就拿人之意。
约夫连忙打圆场道:“图老爷,您再宽容几天,年底之前我一定将差的税额补上,我现在真没钱。这几位客人是刚进城的,您还是等他们出城的时候再收税吧。”
图额耳一瞪眼,喝道:“老爷还用你教该怎么做吗?这伙人是郑人吧,该不是郑国的奸细吧,把他们都抓起来,带到老爷府上去,老爷要亲自审问。他们带的货物在哪里,都送到老爷府上去。”
看样子图额耳没少做这样的事,他身后的汉子狞笑着上前抓人,可惜这次图额耳走了眼,惹上了煞星,江安义正为云娘的事恼火,看到一名壮汉向他的衣领抓来,怒火中烧。
肩膀一缩,那汉子的手抓到了空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江安义的肩膀往外一撞,元玄真气顺着肩膀直注入那汉子的巴掌。只听到“啪啪”声响,那汉子惨叫着往后退,胳膊有如面条般软搭下来,整条臂膀被元玄真气震得粉碎。
另外几个上前抓人的汉子滚得滚、爬得爬,倒了一地,图额耳吓得往后一跳,栗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殴打包税官,我要到城主那里告你们,让城门派兵把你们抓进大牢。”
江安义一摆手,饶安思上前抓住图额耳的胳膊,伸手一拧,将他擒住。图额耳大声求饶,约夫吓得赶紧道:“老爷,快放了包税官,要不然城门府的兵马到来,我们的性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