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林映雪之前查到的消息,瞿阳走到今天这步乃是瑜州知府一路帮衬、提点上来的,于是瞿阳同史咏志一向都走得极近,后来瞿阳更是迎娶了史咏志的女儿为妻。
这桩婚事原本是让瞿阳与史咏志关系更加牢密的一条绳索,但可惜史咏志的大女儿在出嫁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
那心上人是个穷书生,考了好几年的秀才也没考上,平日里还要靠史大小姐接济才能生活。
史咏志因此早就看那穷书生不顺眼了,一心只想拆散二人,但奈何自己这个大女儿就如同魔怔了一般,他是打也打了、关也关了,可人家还是对那穷书生一往情深。
史咏志没办法,强行给史大小姐订下这门婚事,并送人出嫁。
史大小姐虽然是被嫁过去了,可却整日闷闷不乐,以泪洗面,但事已至此,史大小姐心中也有些认命了。
这时候那瞿阳若是个贴心的,平日里好好关怀照顾这史大小姐,说不定二人还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
可偏偏瞿阳是个武将,神经大条,整日除了打打杀杀就是喝酒喝到烂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关心自己家中的美娇妻。
那史大小姐看着自己其貌不扬又粗犷庸俗的夫君,也就越发怀念自己从前那个腹有文采,长相俊秀的情郎了。
试问如此长久下来,二人的关系如何能好?
瞿阳是个暴脾气,那史大小姐更是个心高气傲的,二人几乎是天天吵架,可偏偏碍着史大小姐的身份,瞿阳还不敢对史大小姐如何。
因此史大小姐也越发的变本加厉,刚开始只是不让瞿阳进房,现在是一块铜板也不给这瞿大将军了。
瞿阳若是想出去喝酒找乐子就必须得低声下气地去求这史大小姐,但试问瞿阳堂堂一个大将军,在战场上杀敌连眼都不眨的七尺大汉,如何做的出这种丢脸的事情?
于是瞿阳只能硬撑着,天天仗着身份在外头赊账,刚开始那些酒楼店铺的掌柜的还碍于瞿阳的身份给他一点面子,可久而久之,瞿阳欠得太多,那些人就也不给瞿阳什么好脸色了。
如此细细想来,瞿阳这堂堂一个大将军,在府中不受夫人和下人待见,在外又声名狼藉,几乎人人唾弃,也着实有些可怜!
但这也正是挑拨瞿阳与史咏志关系的一个大好契机!
“呵……”林映雪看着瞿阳轻轻地笑了笑,笑容温和明媚。
“其实王上早已安全回到了邯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没有将消息传出。”林映雪放出烟雾弹蛊惑瞿阳:“若是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西北王的势力确实不如当朝皇帝。”
“但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若论口碑,当朝皇帝乃至一心想要争夺权势的南疆王,谁能与西北王相比?”
林映雪这番话可算是戳中了瞿阳的心,见瞿阳面上出现些许动摇的神色,林映雪敛下眉眼中的笑意,继续趁热打铁道:“再者南疆王找瑜州军寻求合作,可他看重的却是瞿大将军的岳父。”
“敢问瞿大将军,南疆王来到瑜州之后,可否有单独召见过您这位手持兵符的大将军?”
‘嗤’的一声,林映雪这话一出仿若一柄利刃深深地扎进了瞿阳的心窝子里。
他握紧拳头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他同南疆王仅有的两次见面都是同自己那位岳父大人一起,并且很多计划的细节南疆王都是直接跟自己岳父商量,然后再传达给他的。
枉他手握兵符,掌管几万兵马,最后却只能沦为一个听命行事的走卒!
“该死的!”瞿阳怒从心起,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了一旁的酒桌上。
看着那酒桌上骤然出现的小坑,林映雪暗地里不由有些心疼地摇了摇头——一会结账她怕是要多付一张桌子的钱了。
“瞿将军可以好好想想,若是继续为当朝皇帝乃至南疆王卖命,瞿将军恐怕只会沦为一个光有名头的空壳子,但若是瞿将军转投西北王的话,我家王上保证一定会重用瞿将军。”
林映雪的话显然很有诱惑力,眼见着瞿阳陷入沉思,于是林映雪也站起了身来。
蹲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林映雪也有些累了,她一边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边就对一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护卫点头出去,很快又走了进来,只是这回手中却多了一个木盒。
林映雪示意护卫将木盒打开端到瞿阳的面前,并放出最后一击:“这是西北王的一点小心意,就当是送给瞿将军的见面礼。”
“瞿将军就是不同意也无妨,我们王上还为瞿将军准备了一份厚礼,瞿将军回去便知,告辞。”
林映雪说罢没等瞿阳答话就带着人转身出了雅间的大门。
林映雪等人一走,雅间里顿时就空荡了起来,瞿阳看着桌上放着的那一大盒白花花的银子,只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以一种他无法压制的速度努力地想要破土而出。
那银子瞿阳是肯定不敢光明正大的带回府去了,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银子藏好之后,这才急匆匆地朝将军府走去。
还没到将军府门口,远远地瞿阳就看见整个将军府火光冲天,想起林映雪离开时说要送他的大礼,他忽然开始有些兴奋起来,而这兴奋之中还夹杂着些许紧张。
“快救火啊,快!”
一进府就见整个府中都乱做了一团,就连瞿阳回来,那些下人们都未曾顾及。
看着那火光弥漫地方向,瞿阳心中忽然有了些许猜测,他快步朝后院走去,果然见起火的院子正是主院!
难道……瞿阳心中难掩激动,他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拉着一个路过的下人急急问道:“夫人呢?”
见瞿阳面色很是怪异,那小厮还以为瞿阳是因为担心才会至此,于是他不由带着一口哭腔道:“回将军,小的们找遍了整个将军府也没看见夫人的身影,夫人恐怕是……”
死了?瞿阳松开手,任由那小厮快步离去,自己则是扭头再度望向了那片火场。
只见今天早上还好好的院子此刻已经完全被漫天的火光所吞噬,若是事先有活人在里头,恐怕早就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这难道就是那谋士说要送他的大礼吗?瞿阳要竭力忍住才不至于让自己面上露出笑容来。
这个女人一死,以后无人管他,那岂不是任他逍遥?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瞿阳转头望去,只见史咏志正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之下急匆匆的赶来。
“女儿啊!”望着那漫天的火海,史咏志几乎站立不住。
“岳父大人。”瞿阳朝史咏志拱了拱手,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道:“岳父莫急,小蝶或许有事出去了,并不在府中……”
“出府去了?”史咏志心中焦急,于是不由自主地将怒火转移到了瞿阳的身上,“你这么晚不回家,在外头喝酒鬼混,现在府里出了事,蝶儿生死不明!”
“你还在这坦然的说风凉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让小蝶嫁给你!”
史咏志身为瞿阳的老师,平常在瞿阳面前虽然也有些架子,可还从来没有这么不留情面地说过瞿阳。
眼前显然是被气得急了,这才丝毫没顾及瞿阳的脸面,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就开始辱骂起瞿阳来。
周围路过的下人们闻听此言,不由都对瞿阳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瞿阳低着头,只觉得面上一阵火辣辣地,那感觉简直比身后的火舌扑过来还让他觉得难受。
这一救火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晨光微亮,火势才完全被扑灭。
看着眼前的一片焦黑和废墟,守了一晚上的史咏志几乎要晕厥过去。
“去看看里头有没有尸体……”史咏志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朝下人吩咐道。
瞿阳的心也高高提了起来,他的目光随着追随着下人的动作,一直看到下人们从屋里抬出一具焦黑的尸体后,他高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老爷……”下人们欲言又止——
那具尸体已经被烧成一堆黑炭,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容了,可通过那尸体上未烧化的首饰,还是能依稀辨认出这具尸体的身份。
在见到那具尸体的那一刻,史咏志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他眼前一黑,不自觉地就向后倒去。
“老爷,老爷!”在史咏志身后的下人急忙将人给扶住,好一阵手忙脚乱的救治之后,史咏志这才悠悠转醒了过来。
“岳父……”瞿阳实在不是个太会说话的人,他憋了半天,最后脸都憋红了,也只能喏喏地吐出一句:“岳父节哀!”
虽然瞿阳已经努力地让自己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可惜他的演技实在不怎么好。
以至于史咏志看着瞿阳的眼神渐渐就开始不对起来,“派人下去给我查,查这场火是怎么来的,查蝶儿是怎么死的!要是被我抓到杀死蝶儿的凶手,我一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史咏志这话也不知到底是对谁说的,瞿阳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升起了一阵慌乱——
怕什么,人是那边杀的,怎么查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瞿阳努力安慰着自己,可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