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千百丈高的崖顶上,只往下看了一眼,就知道晓月组织这一回的算盘,只怕是要打歪了。
别的不说,我脚下的这个悬崖,就是天然的筛子,足以把八九成实力不够的江湖客淘汰掉。
剩下有能力下到谷底的,个个莫不是一方枭雄,老奸巨猾,又有几人是易于之辈呢?
你指望这些人会像那些二十郎当岁的愣头青一样,为了几本秘笈,就去当别人的炮灰?
我正在心中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胖子在我身后低声提醒:
低头!
嗯?
我心下疑惑,但长期培养出来的默契,让我深信他不会害我,立即依言低下头来。
然后才听到胖子惨笑一声,说难怪最近没看到人追在我们屁股后面跑了,合着都到这儿来了。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飞快的四下打量了一下。
结果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看到一张瘦削的脸,虽然没有了初见的仙风道骨,但是五官依旧,居然是我以为早已入魔的苍耳子!
这家伙有过一次入魔的精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显得非常萎靡,不过感觉还是一样的敏锐,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像是感觉到了,霍然扭头看向我们这边。
幸好我已经提前一步避开他的视线,装作向山下看风景的样子,这才没有露陷。饶是如此,背上也已经惊得冷汗淋漓。
麻痹这老小子属狗的啊,这都能感觉到?
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再看过去的时候,苍耳子仿佛搜索一圈没发现异常,已经又带着疑惑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正要再细细打量的时候,就感觉衣袖被拉了一下。
低头!
我回头一看,只见胖子一手拉着我,另一只胖手正把腰间的刀子拔出一截,以雪亮的刃口为镜子,在偷偷地观察那边六扇门的高手。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还真是有效。
一般高手对于直接的目光注视,都能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应,但像这种间接的观察,就奈何不得了。
我看到他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凝重,一片铁青,最后甚至带上了一点点惊恐。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要死啊?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他们,你知不知道,万一暴露了,咱俩最好的一条路,就是直接从这悬崖上跳下去了!
他的态度让我有些诧异,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搞的,怕成这个样子?
一听到我说他怕,胖子当场就炸毛了,谁怕了?
但我明显能感觉出他心里的恐惧,因为哪怕是在发怒,他的声音也同样压低到了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地步。
过了几秒钟,他的情绪镇定了一些,长舒一口气,问我,猜猜这次晓月组织的那帮杂碎,把谁给弄来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的好奇了,便回答说我在江湖上认不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看到苍耳子那个老乌龟,其他人看了也认不出。
胖子盯着,一双绿豆小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北境王马芳!
他顿了顿,指着一个风霜之色,背着一柄厚背长刀的大胡子:
游走在大西北的皇族血脉,据说是当今天子的兄长。当年争夺皇位失败以后,就去了大西北自立为王。不过因为他向来都是孤身一人,也不招兵买马,只是自封一个王的称号,所以大唐朝廷倒也没有把他怎么样……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没有听过这件皇族逸闻,因此也无甚感觉,只是撇撇嘴反问道,这人谁啊?很厉害吗?
胖子瞪了我一眼,鄙视道,孤陋寡闻。
然后他又想了想,大概是觉得不能让我这么掉以轻心,便又补充了一句,说这位名义上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但是如果他要是还摆在明面上,我那个便宜老子,绝对不敢造反!
什么!
我大吃一惊。
什么北境王不北境王的我不知道,但是安西大都护的身手我是亲眼见过的。
在他面前,就连天涯魔君这样的巨擘,都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那能稳压他一头的北境王,又是怎样的狠角色真是可想而知!
有了北境王的存在,我们的计划就要做一个些许的变动了,在下崖的时候,我们特意找了一个远离晓月组织众人的方向下。
毕竟无论是胖子的体形,还是我的大宝剑,都是非常鲜明的特征。
虽然都做了伪装(胖子伪装成了蛮族的头人,我的大宝剑则藏在一根蛮族特有的兵器图腾柱里),但是在这崖上人数众多尚且不显眼,可一旦下到谷底以后,有这个能力的,基本都是江湖上声名赫赫之辈,一个萝卜一个坑,一眼就能看出我们的破绽来。
数百丈高的悬崖,说起来简单,区区三个字,但是真要亲自攀爬下去的时候,就有点难度了。
我和胖子人在半空,都是提心吊胆的,特别是除了真正的高手之外,还有不少财迷心窍之辈,妄想着搏一把一步登天,就也加入到攀岩大军的行列里来。
所以在这盆地的半空中,不时都能听到有人失足坠落的惨叫声,滚落的时候还连累了不少人。
不久我听到崖顶上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大喊“擅自下崖者,杀无赦”,估计是几个大势力联手,开始杜绝那些浑水摸鱼的小角色了。
这样的命令,自然会引起江湖上那些亡命之徒的不满,于是又是一阵闹。
我在半空中就感觉到有水滴落在脸上,一摸才发现是飘下来的血滴,看来上面是动起了刀子。
就这样,又搞了半天,江湖散客的骚动才被镇压下来。
有了这些时间缓冲,我们已经远远甩开了北境王一行人,已经接近了谷底。
而他们作为这次探险活动的发起者,必须先留在上面维持完秩序之后,自己才能下来,不然爬到一半,被心怀怨怼的江湖底层人士在上面捅一刀,谁都受不了。
不过在离地还有十来丈的时候,我和胖子就停止了前进,转而横向攀爬,找了一个隐蔽的岩洞,趴在一丛茂密的灌木背后,窥视外面的情况。
晓月组织心心念念就是想让其他人给他们当炮灰,我们可不能蠢到去踩这个坑。
透过灌木枝叶的缝隙,在这个距离上已经能依稀看到盆地正中的那座黑石塔。
只是这山谷中的湿气似乎非常重,烟雾迷蒙。
以我的目力,也只能隐约看到在那高塔的门前,似乎立着一个人影,我看了许久,他也还是一动不动,以至于我下意识地就把它当作了一尊前人留下守门的雕像。
这个时候,北境王他们终于已经下来了,站在一群老神在在的枭雄中间。
一伙人谁也不愿意打头阵,僵持半晌,北境王终于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手,说既然下来了,大家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走。
看到人群终于开始移动,我拉了一把胖子,两个人一起缀了上去。
只是就在我们慢慢接近高塔时,一个清朗中还带着一点童稚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各位朋友远来是客,为何迟迟不上门?让童儿等得好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