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到处是假山、园林、宫闱,富丽堂皇,光怪陆离,无数披坚执锐的叛军甲士,就从那重重宫殿中冲出来,结阵而来,向着我们的队伍疯狂冲杀。军阵之外,还有残余的恶犬纵横跳跃,龇牙狂吠,都是一般的疯狂神气,直让人心惊肉跳。
这他妈是谁守的城?怎么放了这么多叛军杂种进来?
混乱中,有人大吼,矛头直指城卫军统领。
我趁乱斜睨了一眼,发现城卫军统领脸色难看,也是一脸既惊且怒的表情。
显然他自己也在疑惑,数目如此庞大的叛军,到底是怎么越过帝都城墙的钢铁防线,被安排到宫内来的。
这也多亏了圣上南巡,皇后妃子一众后宫佳丽也跟着迁移。否则若是如此多的军汉和后妃同处一室,万一发生什么有辱国格的事情,那后果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啊!
可就算像现在这样,皇宫胜景遭到玷污,同样也是一件极其严重的大事。
事情闹大了!
隔着混乱的战阵,我都能看到城卫军大统领的脑门子上,一下子就浸出了油津津的汗水,惶恐之下,连招式都变得混乱起来,不一会儿就被人击中了好几下。
幸好,我们这边也不缺高手,眼看城卫军大统领就要被人海给淹没的时候,旁边几个高手一齐出手,各持兵器,砍瓜切菜一样把他身边的乱兵都给剁了。这才终于把他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
另一个同样穿着城卫军服色的高手边抢人边破口大骂,说老周你他妈休想在这里畏罪自杀啊,你要是死在这里了,板子就会打在我们身上了,都是十几年的老兄弟了,这么坑人你于心何忍?
确实,大唐有死者为大的传统,但是同样的,出了什么事儿,也一定要找一个承担罪责的人出来。所以这个城卫军大统领老周如果真的死在了这里,说不得下面的人真的都要坐牢。
不过我也看得出来,那个高手之所以这么说,更多的还是想要激起老周的求生意志。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老周神色一整,长叹了一声,终于泯灭了死志。
然后他趁着战斗的间隙,抱拳团团作了一个揖,说各位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老周一定会努力活到圣上面前请罪的,必不使各位兄弟受到连累。
一群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大笑说还在这里装个屁的文化上,没事了就来半步帮忙杀人啊,赶紧的!
老周唯唯诺诺地应了,再冲出来的时候,杀起叛军来,手法也愈发的暴烈,几乎是擦着伤,挨着亡,居然一个人就撑住了小半条战线。
不过我却能感觉到,尽管我们这边的高手,已经努力在杀人了,但其实整体的局势,还是向着不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毕竟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说起来都在叛军一边,他们筹备已久,从宫中还有源源不断地援军涌出,根本看不到尽头。
若只是如此那便罢了,真正让人觉得麻烦的,却是不断在人群中流窜的恶犬。
这些小畜生别看只有人的大腿高,但是牙尖嘴利,撕咬起来又有一股疯狂劲,在人的腿脚间钻来钻去,专咬人的脚后跟。我们的人在对付叛军的陌刀队的时候,还要分心弯腰去对付它们,不一会儿,我们这边不少人就伤在了叛军人狗联手的攻势之下。
在这个时候,倒是跟着我们进来的那两百来名战士,表现出了坚决的战斗意志。他们围成一个圆阵,把我们这些高手护在中央,外头是盾牌,蹲着抵挡恶犬的撕咬,中间一圈是和叛军一样的陌刀队,对砍之下,双方互有伤亡,倒也不算吃亏。内圈则是自由射击的弓弩手,虽然仓促之间没有找到多少破军弩这一桩大杀器,不过现在几乎是面对面的抵近射击,即使是普通的弓弩,也足以造成成吨的伤害了。
正是有了他们的翼护,我们才总算从猝然遭到突袭的慌乱中回过神来。
高手们纷纷把战士们的防线当作一个临时的阵地,缓过神来就出去冲杀一阵,力竭了就再跑回来休息,如此轮换,才总算稳住了阵脚。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可以这样稳扎稳打,慢慢消耗叛军的有生力量时,叛军突然集体拿出一种红色的小药丸吞了下去,还给剩余的恶犬也都喂食了一些。
紧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就出现,所有吞食了那种古怪药丸的叛军,无论是人是狗,竟然都爆发出了令人胆寒的战意来。
想象一下,你本来就已经身陷重围了,好不容易抓住一线生机的时候,突然身边的敌人集体发了疯。没错,就是发疯,叛军一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疯狂,一个个双眼通红、嘴角流着口水的汉子,都发出狂暴的嘶吼,不断冲击着我们的防线,一波又一波,源源不绝,哪怕是刀子砍在他们身上,这些家伙是恍若未觉,一定要再捅回来才肯罢休。
而他们身上的装备,显然也比我们这一方仓促拼凑起来的杂牌军要精良得多,身上穿的黑甲坚韧无比,除了我们这边拥有的少数几柄破军弩,还能保持以往的威力,直接洞穿以外,其余的箭矢射上去,往往会被弹到一边,只有插入铠甲的缝隙中,才能造成有效的杀伤。陌刀砍上去也是一样,我就看到我们这边好些战士手里的陌刀,都已经被砍卷了刃口,只能当做铁棒不断地砸人。
在这种情况下,本就占据了优势的叛军再陡然表现出悍不畏死的疯狂来,我们的防线立刻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漫山遍野的叛军,像是从视野所能及不能及的每一个角落里狂吼着杀出来,眼见我们一方的防线不断退缩,我就知道,这些士兵能给我们提供的保护,已经到了极限,接下来,应该是我们来保护他们了。
哇呀呀呀呀——!
我陡然发出一声张狂的怪叫,把附近叛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当所有人都分出大半的力量,向我发动攻击时,我突出一剑,扫飞了一条咬向我裤裆的恶犬,然后深吸一口气,沉肩坐马,用力向前撞了过去!
在这些普通的士兵里,我表现出了一种逆流而上的勇猛。
耳畔的呼呼的风声的呼啸,我这一记冲撞,达到了极高的速度,根本无人能挡。
所有试图以血肉之躯,阻挡我前进脚步的叛军士兵,统统成了横飞的稻草人,到现在都还没落地呢!
当冲锋的力量终于被耗尽,冲刺到尽头的时候,我根本不给周围的叛军围杀过来的机会,毫不犹豫地一踩地面,纵身跳起,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落在人群里,抡起大宝剑就是一个半月斩!
大剑划过人体,发出嗤的一声闷响。
那是鲜血喷溅的声音。
在大宝剑的锋芒前,这些平均水准连入流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普通壮汉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往往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剑锋从腰间掠过,瞬间腰斩。
只有在大剑切割他们身上的黑色甲胄时,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阻力,不过我只是手上稍稍加力,就将其彻底撕裂了去。只是霎时间,我的身边就被活生生砍出一个血色的扇形空地来。
接着,我根本不等周围的士兵冲上来填补空缺,就又是一个纵跳,落在另外一群毫无防备的士兵中,大开杀戒。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形式,是因为我明白如果始终以全神贯注的叛军作为战斗对象,那么即使以我的实力,也难免会在密集的攻击中受到伤害,积少成多,光是流血都足以让我变得虚弱,然后被源源不断的敌人淹没。
也只有像现在这样,不断从天而降,杀戮这些没有防备的叛军士兵,才能造成最大的杀伤。
可惜即便如此,我单人独剑,能造成的伤害也依旧有限,每当我杀掉一波敌人的同时,就会有更多的敌人越过我身边,向后方的战阵覆压上去!
而这个时候,就是我们这一方其他高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了。
我是第一个打破高手不对普通人出手的禁忌,放手杀人的人,而紧随其后的,就是第四神捕。
这老家伙修炼的先天功,听名字仿佛是道门的清净冲虚的功法,其实本质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战阵杀伐武学。他在成就先天之后就屡遭挫折,虽然因祸得福,领悟了更加精深的武学道理,但也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
何况有了强大的武功,没有弱鸡的对手来衬托自己的威猛,那也是如锦衣夜行,没有人看得到,打起来也不过瘾。
正因为如此,看到我出手,他也当仁不让地开始了冲阵的行动。一对铁拳这时仿佛化作无常的勾魂索,一甩之下,就是大片的人像割草一样被击倒、灭杀。只看那血雨纷飞中的背影,当真有种百无禁忌的大魔头风范。
只见他手中也没有多余的兵器,就是一对拳头,单枪匹马,在人群中劈波斩浪。
然而在他所过之处,却尽是一片鸡飞狗跳,无数人影直接被打飞到半空中,或者身首异处、或者骨断筋折,当者无不立毙。
霎时间,只见漫天都是叛军士兵喷出来的鲜血,宛若血雨。
杀到兴起处,这家伙干脆抬手扯住一个倒霉蛋的双腿,嗤啦就是一顿撕扯。
讲真,那种人体像纸片一样被一撕两半的场面,实在有些挑战人的视觉极限了。我自从出道以来,手头也算积累了不少人命官司,但陡然看到这地狱般的一幕,还是忍不住眼角直跳,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我尚且如此,其他叛军士兵就更不用说了,就算磕了药,但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所以他们纷纷望风披靡,后来第四神捕打到哪里,哪里就直接空出一个大圆圈来,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他三丈以内,仿佛生怕被这个大魔王一把捉去生撕了下酒。
除了他之外,其他先天级别的高手,出手也是赚足了眼球。
比如夜郎十凶不臣之枭,就像一个没有实质的虚无鬼影,就在那人群中七拐八绕。
然而无论是挡路的人体,还是向他砍过去的刀具,纷纷像是从他的身体上穿透了过去,压根伤不到他分毫。
而直到他冲出去很久之后,那些向他出过手的人,才纷纷捂着喷血的咽喉嘶嘶倒下,挣扎着死去。
又比如鬼影子,他毫无存在感的杀戮,只有通过地上不断增加的尸体来证明……
还有福伯汇聚了他人功力的神像虚影……
还有黑木崖的诸多长老,还有心向大唐的忠诚武官……
……
一个个往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手,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看家绝学,转眼就把叛军的阵型冲击得七零八落。
不过无论他们杀人的花样多么暴戾或者艺术,都依旧比不上潇潇的一个笑容。
这个我深爱的女孩子,浑身上下都散播着美好的气息,按理来说,应该和这种修罗沙场是格格不入的。
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她站在一群杀红了眼的臭男人中间,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她的美丽,仿佛能以任何场合作为背景,哪怕是血腥的杀戮,也会因为她的存在而增添一抹亮色,瞬间变得美好起来。
她宛如步步生莲一般,在乱军中行走着,可哪怕是已经迷失了神智的叛军士兵,在看到她那张美好的脸庞时,脸上的疯狂,也会不由自主地被怜惜、痴迷和挣扎的神色所取代,继而下意识地避开来去。
而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潇潇轻飘飘一掌拍出,掌风中顿时有危险的暗香浮动。
香风拂过,无数暴戾的士兵表情瞬间凝固,被诡异地剥夺了生命。
没有一个士兵能够冲到离她一丈以内,就算偶尔有能够抵抗药力和魅惑的高手,抱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想法,强行抵近她身边,想要一亲芳泽,下场也绝对不会好。
潇潇身为黑木崖教主,又是仵作出身,早就见惯了无数尸体,她的身手,可不像外貌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对于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她从来都是身手一戳,直接就能精准地击中对方骨节的薄弱环节,然后只要稍微一用力,被摘下来的不是对方的头颅,就是脏腑。
很多人直到死去,脸上都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像是完全不明白这个柔美的少女,一双玉手上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杀力来。
久而久之,在叛军的眼中,潇潇也成为了大魔王之一,人们对她不再是趋之若鹜,而是避之唯恐不及。
可惜的是,他们终究还是不明白,能在这时有资格出手力挽狂澜的,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差的无非就是手段的好看程度不同,但危险级别却绝对都是一样的。无论他们躲到哪里去,只要不是向后溃逃,那等待着他们的,最终依然无非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