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自然是猜到了季子安为什么叫他出去,不过想到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想瞒可能也瞒不住,只得无奈摇头起了身。
季子安刻意走在他前面,离他很近,好让他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身影,跟着自己一路走到屋外。
目送两人出去的时候,乔三娘却是嘀咕了一句:“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
这话旁人没听见,不过安如月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细细回想了一下之前他们给苍无念喂药的情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却又实在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季子安领着青辞走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凝视的看着青辞的双眼。这双平日里时常充满了戏谑的眼睛,如今却显得有些黯淡无光,似乎还微微泛起迷蒙的蓝色。
“季兄这是在看什么呢?”青辞语气淡淡,虽然他看不清,但是眼下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在打量他。
“你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季子安直截了当的问道。
青辞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个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跟你去拿那个药有关?”季子安又问道。
青辞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的眼睛还能复原吗?”这才是最值得在意的问题。
青辞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不知道。我现在元气多有耗损,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至于元气恢复了之后眼睛能不能也一起恢复,其实我心里没有底。”
“你以前也没少受伤,怎么从来也没见你因为元气的耗损而影响到眼睛?”季子安疑惑道。
“呵。”青辞无奈的笑了笑,说了一句季子安听不明白的话:“以前再伤再痛,也没像今日这么哭过啊。”
“哭?”季子安愣了,这跟哭不哭有什么关系?倒是听说过有人将自己的双眼哭瞎的,但是那也都是凡人才有可能这样,而且还不知道需要哭多久呢。
像青辞这样的神族,那跟凡人能一样吗?而且今日除去他说去拿药和泡澡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大家的视线范围之内,那才能哭多久?能就这么把眼睛给哭出问题来?
青辞自然知道这么说有些令人难以置信,所以季子安感到惊奇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我的身体有些特殊,很少因为情绪的动荡而真正的哭过。我若是真哭了,会导致体内的精血外溢,跟着我的眼泪一起流出来。”
他这么一说,季子安就有些明白了。对于三界所有的生灵来说,“精血”乃是整个肉身之中气血的精华所在,因为精血的消耗而导致的元气受损恢复起来会十分的缓慢困难。
而对于他们这些身怀法力的人、神、精、怪来说,精血往往意味着最后的保命手段,以巨大的自我损耗为代价触发各种秘术或者禁术,短时间内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一般会选择这么做的时候,都是面临别无选择的九死一生的困境。
不过像青辞这种奇怪的情况着实是天下无双了,从来也没听说过什么人流泪会导致精血外溢的。
可是看看青辞此时的面色犹如重伤初愈,那一双眼睛黯淡迷离,再加上他的身份来历本来就与其他人相距得太过遥远,所以他这么说了,季子安也便只能这么信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如月姑娘会为你担心的。虽说身为男子,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对她诸多隐瞒,但是作为朋友,我又觉得你不该这么做。”季子安叹道。
谁知他这话说出来,青辞却忽然“噗嗤”一笑,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说季老弟,‘朋友’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还真是奇怪呢。你这小子成日里神秘兮兮的事情干得还少吗?今日居然还好意思教训起我来了。”
季子安的面色微微一变,随即也忍不住苦笑起来,“说的也是,看来这一年我的确是受了你们不小的影响。不过说实话,有人关心的感觉,其实还挺不赖的。”
“是啊,三界之大,众生芸芸,能遇到与自己相知或者相爱的人,的确很不容易。”青辞感慨了一句,却忽然话锋一转:“你今儿也算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你是不是也该跟我分享一下你的秘密?”
季子安蹙了蹙眉,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青辞嘿嘿一笑,“我想知道你小子心里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季子安面色沉了沉,眉头纠结得深了几分,“能换个问题吗?”
青辞一撇嘴,“好吧,那你就告诉我你给自己到底下的是什么蛊,什么时候下的蛊,那个蛊到底有什么作用。”
“你倒是得寸进尺,一下子就想知道这么多。”季子安有些哭笑不得。
青辞两手一摊,“谁让我们这几个人里面现在就属你最神秘了呢!”
“神秘?青辞兄何出此言?”季子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青辞心道:我就是说了你现在也不知道啊,况且我也想好好推敲推敲你到底是谁呢!
不过想归这么想,青辞还是大喇喇的挥了挥手,“哎,你就当我瞎说的吧。不过你的蛊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不告诉我我就回去陪我的月儿了。”
季子安扬了扬了眉角,“天色都这么暗了,你是打算摸着地回去吗?”
“好你小子,你还敢威胁我!”青辞乐了。
“呵。”季子安轻笑了一下,随即淡淡道:“这个蛊是我自己所创,我给它的起的名字叫做……‘此消彼长’。”
“此消彼长?干什么用的?”青辞立刻问道。
好半晌后,季子安才硬邦邦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忘情。”
“忘情?”青辞心头一跳,他还以为像季子安这种连自己的傀儡都摁得上床的阴鹜男子不可能知道情为何物呢。
“嗯。忘记自己爱过她,但是不能放过她。”季子安语气淡漠的说道。
“据我所知,你们巫族不是有‘忘’吗?你又何须多此一举还自创个什么‘此消彼长’?”青辞不解的问道。
“‘忘’会让中蛊者忘记与自己爱过的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也就等于是不会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过这么一个人。可我不能忘记她,我只能忘记自己对她的爱。而且这不仅是个蛊,同时也是一个封印,封印了我的感情,也封印了她的记忆。”季子安答道。
“她……是姬无心?”青辞试探着问道。
不过季子安却是答非所问的说:“这蛊是我千年前中下的。”
好吧,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青辞已经知道季子安的意思了。这蛊是他千年就中在自己体内的,而姬无心分明是几年之前才被塑造出来的傀儡,而且这傀儡的肉身皮囊是属于万桑国的安国公主。
从时间上来说,无论是姬无心还是夏柔梦,都和千年前的季子安完全对不上号。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青辞心中才更加的疑惑,既然姬无心就是个傀儡,季子安为什么老和她过不去。难道真的是因为夏柔梦和他想要忘情的那个女子长得很像,所以他就弄出了姬无心这么个傀儡,好满足自己折磨那个女子的愿望?
青辞那变换不定的神色季子安全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也只是轻哼了一声,“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无论我当初将她塑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我都已经决定要给她自由了。”
青辞眉头一挑,“自由?你可算了吧。我敢跟你打赌,死亡和离开让她选一个,她宁愿选择去死也不会同意离开你。”
“我会让她忘了我。”季子安垂了垂眼,低声说道。
青辞摇了摇头,一把拍在季子安的肩上,语重心长道:“季老弟,我是不知道你和以前那个女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呢?听哥哥一句劝,珍惜眼前人吧。
“你和那个女子若是没有缘分,你又何苦要为了她而作茧自缚这么多年。我看姬无心就挺好的,对你也死心塌地,再说你什么事都跟人家做过了,怎么也该负起责任吧!”
季子安一直垂着眼,似是在认真思考青辞说的话是否可行,可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却忍不住眼皮一跳,心道:你这家伙说话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行?
沉默了许久,季子安才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是夜,本着能瞒住安如月多久就瞒着她多久的心思,青辞断然选择了留在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边照看他们。而安如月则是被他连哄带骗的劝回屋休息。
留下来和青辞一同照看这一对受伤男女的是沐琉夜。
当所有人都回屋之后,沐琉夜才开口问道:“七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青辞微微一愣,道:“怎么,连你也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