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荧有孕的消息立马传遍整个三王府,一时间苏荧在王府内的地位虽不是王妃却已胜似王妃。所有人都围着她的衣食住行转悠,唯恐出现半点纰漏。每至饭点,人参鹿茸这类的大补之食都往荧然苑送,就是希望她能为三王爷叶景恒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六月十五,春末夏初,天气还有几分残余的凉爽,林双儿在老槐树下荡秋千,惊得在树上休息的麻雀扑腾着翅膀吱吱直叫。
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刻苏荧竟然会派人传信约她于汀兰湖游船。
“小姐,确定要去吗?”阿玖见林双儿正在衣橱前挑衣服,不由担心。
她毫不迟疑:“今天我不仅要去,还要盛装出席。”
这段时间苏荧母凭子贵风头大盛,就连相约出游都是派人传话,林双儿决定去杀杀她的气焰。
“可是小姐,你不是身子不适吗?万一……”阿玖欲言又止。
确实,今天林双儿一觉醒来就觉得浑身无力,兴致乏乏,万一没留神出事了怎么办?
林双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把心中的想法一一说与她听:“可能只是昨晚没睡好,而且现在苏荧怀了叶景恒的孩子,肯定自己也格外小心怎么还会弄出幺蛾子呢。”
到底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对宫斗宅斗还是有一些了解,就怕苏荧会借此机会整幺蛾子。可这几日听说苏荧也格外宝贝肚子中的孩子,甚至有不少人猜测若苏荧生的是男孩儿,很有可能母凭子贵成为正妃。
所以她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到底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出游,还是苏荧主动提起的出游,弄得太难看她也难自圆其说。
说罢,拿出一件衣裳利索地将其穿上。
一顿倒腾后,林双儿从梅苑走到王府大门,一路下人都惊掉下巴。
粉白衣裙外加披一件橘红色大袖衫,繁复华丽的绣花尽显庄重大气,金色发冠在阳光熠熠闪光。嘴上涂着正红色唇脂,额缀花钿,与这一身鲜艳的着装相得益彰。
平日里林双儿都是素面朝天,显得是清纯淡雅一面,那已是极可人的,可在略施粉黛的苏荧面前还是有些逊色。今天宛若变了个人,举手投足间皆是不泯于俗的高贵。
就连苏荧见了,都不由呆了呆,隐于衣摆下的手指紧了紧。
林双儿注意到苏荧面色变化,得意地扬起下巴,端架子谁不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那么多年的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
苏荧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迎上去:“姐姐你来了,妹妹还担心姐姐不会来呢。”
林双儿摸了摸发髻,微微挑起嘴角回以一笑:“哪里的话,如今妹妹带着身孕都要约姐姐出来玩,更别说找了个这么美的地方,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推辞呢。”
在汀兰湖,常有文人墨客相聚于此,在船上欣赏湖光山色,饮酒作诗。此刻晴空万里,岸旁杨柳依依,远处有艘画舫飘荡在湖中心只剩一个小小黑影,林双儿想那船上坐着的应该就是些大诗人了吧。
画舫内燃着香,随着清风散播到船舱的各个角落,林双儿环顾一周发现这里琴棋书画一应俱全,奈何她对这个不感兴趣,兀自坐在软塌上捻起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
苏荧屏退所有下人后坐在林双儿对面开始沏茶:“上次在梅苑突然晕倒,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一直没机会找姐姐当面道谢。今天天气正好所以特地租了这艘画舫想和姐姐聊些体己话。”
林双儿摆摆手:“妹妹客气了,那有什么麻烦的,倒是妹妹身子弱如今又怀有身孕,可千万要小心。”
闻言,苏荧一手覆上小腹,林双儿没有看她,自然错过了她眼底那抹复杂的神色。
“让姐姐费心了。”苏荧目光停在一旁的古琴上,缓缓行至琴前坐下,素指挑过琴弦,弹出几个孤立的音,面露赞许,“姐姐好像很久都没听过妹妹弹的曲子了,这琴音色不错,若姐姐不嫌弃,让妹妹再为姐姐弹上一曲吧。”
林双儿挑挑眉,点头。
只见苏荧轻抚琴面,一个又一个音符从她指尖缓缓流出,曲调丝丝缕缕,婉转缠绵。配上一副极佳的嗓子,将一曲长相思唱的深沉凄凉。
林双儿早就听说苏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她是不信的。在古代一个进王府做丫鬟的姑娘家境能有多殷实,温饱都要顾不上了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学这些。可如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又不得不信。
想到这,她眯了眯眼,细细打量起眼前人。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曲调由一开始的婉转逐渐转为激越,似是女子初尝相思心中仍怀着憧憬,到最后难抑相思之痛,铮铮琴音倾诉着无尽的绝望与迷茫。
听着曲子林双儿心中一紧,不由皱了眉,觉得自己或许还是小看了苏荧……
忽然,“啪”一声,琴弦断,林双儿下意识抬头盯着苏荧,后者则低头看断开的琴弦,一时间船舱内除了艾草香只剩一派死寂般的沉默。
良久,还是苏荧率先打破沉默:“这首曲子姐姐还记得吗?”
林双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后话。
“八月初二,我被抬入王府,当晚姐姐在荧然苑外一遍又一遍弹着这首曲子毁了我的新婚之夜,姐姐可还记得?”苏荧一道锐利的眼神射在林双儿身上。
这林双儿还真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绝对不能承认呀,激怒了孕妇胎动可不好。
果断换上一脸茫然的表情一个劲儿摇头。
可这举动似激怒了苏荧,她“腾”地一下站起,指着林双儿戳穿她:“别装了,张大夫说了你的身子已经痊愈,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对不对,你要回来和我抢景恒了对不对!”
林双儿抿紧了唇不答。
“你知道吗,你失踪的那一个月,我有多矛盾,我很开心终于没人和我抢景恒了,可是看着他为了你茶饭不思足足半月,我又有多愤怒!”苏荧一怒之下将古琴高高举起又重重砸下,琴身被摔成两半,她大步匆匆走到林双儿跟前,揪住她的衣领怒吼,“半个月,我好不容易让他把你忘了,你为什么又要出现,你为什么没死,林双儿你为什么没有死!”
看着这张脸,这张让叶景恒念念不忘的脸,苏荧的怒火更盛了,扬起右手朝她的脸挥去。
可林双儿不是吃素的,及时扼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开:“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在我看到因为你的失踪魂不守舍的时候我就疯了,在我看到你平平安安回来的时候我就疯了!”苏荧面色一变,脸上又是一副温柔笑意,她轻轻摸着小腹,“如今,我有他的孩子了,你知道吗,景恒很喜欢这个孩子,每天都要和他说好多话,让他将来学习他爹,金戈铁马,保家卫国。”
“那很好啊。”
“可如果让他知道你因为嫉妒害我们的孩子,把我推下湖,让他恨死你,甚至杀了你,这是不是更好呢?这样你才彻底从他的心里消失了。”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期待的这一幕,苏荧歪头一笑,然后一把推开船舱的。
不知不觉,船已经漂到湖中心,风夹带着薄薄的水汽吹起她的衣裙,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肆意地笑着,丝毫没有退缩。
林双儿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二话不说跑过去,拽住她的手臂强制将她桎梏住。
“你冷静一点,孩子是无辜的。”见苏荧不为所动,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和叶景恒说好了,若孩子平安出生,我与他合离,你做三王妃!”
她是真的不忍,不为自己,为的是那个不足月的孩子。
“你以为我看得上三王妃这个位置吗?你以为我只是想当王妃吗!”苏荧最后一丝理智被怒火烧的一干二净,两人在船头撕扯起来。
因为苏荧屏退了所有下人,船上除了两名船家别无他人,而船家在船的另一头守着,没有吩咐不得打扰。
船因两个人的扭打有些摇摆不定,泛起白色的水花,看着苏荧布满血丝的眼睛,林双儿觉得她简直就是神经病,十足的疯子!
林双儿后背抵在栏杆处,扭头看向身后清澈的湖水,手突然卸了全部力气,顺着她的力道背朝湖面从船上掉下去。
橘红色的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一只艳丽展翅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