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动作都很快,不过片刻已经把营帐搭建起来,需要的一些物件器皿都被随行的奴仆搬进了营帐中。
郑文带着阿苓进了自己的营帐,等七娘子过来后,让七娘子把身上的衣裳换下来,等下如今要进山林狩猎穿成她们这样肯定不方便,阿苓倒是不用换衣,她一向都是一身短衣,行动自如。
换好可以进入山林的衣裳出来后,郑文就看见公子奭骑着一匹马在前面已经开拓出来的平地走来走去,手持一把弓箭,在马匹并不快速的移动中拉弓射箭,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潇洒恣意。
齐奚在一旁边看着,周围不远处围着一群人,都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公子奭自幼身体孱弱,马术虽也学过,但不十分精通,他大多时间出行都乘坐定制的马车,就连鲁地时每年的田猎活动他身为鲁侯世子也只是露一下面而已。
郑文的视线落在对方持弓地手上,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用力,一瞬间那根箭矢就飞了出去,射中天空中一只飞离开的鸟禽,一只黑色的鸟雀掉落在地上。
齐奚让人把那只鸟雀捡起来,马上的公子奭却突然骑着马向郑文这边冲过来,在七娘子吓得要发出尖叫声时拉住缰绳,马匹停在了三人的面前。
这应该是一匹比较温顺的母马,比一般的马匹也矮了一些,应该是特意为公子奭挑选地,虽说身体大好,但毕竟还在调理中。
公子奭脸上带着舒怡的笑容,一双平日里显得或许狭长的雪狐眼眸似乎都清亮不少,身上的冷清气息也完全不在,脸上的病弱色少了许多,隐约透出着健康的红晕,他手拉住缰绳,马匹在郑文身边转了几个圈后他才跳了下来,不过一番运动,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旁边有仆人拿来温热的湿巾。
“你们的人我已经让齐奚安排好了,分派进我的那些人的手底下,只要他们不乱跑,基本上不会出事情。”他说话还有些微微喘气,看来在她们未出来之前这人已经骑着马在附近溜了一圈。
郑文也知道就她院中的那三十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练武也就不过大半个月,除了身体强健一点,遇见猛兽估计也就是被当猎物的下场。
所以她已经吩咐过让那些少年在外圈行走,不要向里走太深,要不然容易遇见大虫,不过如今公子奭主动提起要帮她安排那些少年,郑文有些意外和惊讶,却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公子奭站在郑文面前说道,“你等下是与我们一同进入,还是和齐奚跟在后面?”他看着郑文有些疑惑解释道,“齐奚等下要去山林中采一些草药。”
郑文想到自己的体质,如果直奔前线太容易受伤了,于是她看了一眼公子奭身后的齐奚,便说道:“我跟在后面吧。”刚好她最近读了一些医书,也可以去山中认一认草药。
公子奭看了郑文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已经要将近隅中,府中的仆从们都开始埋锅做饭,也不适合再去山林中,公子奭只派了一小队人马拿着弓箭去里面狩猎了一些野兔子野山鸡之类地当午食,准备用完饭后再出发。
不过一会儿,山林中的人便一起走了出来,可以说是满载而归,这个时代不像后世,在山林中都看不见几只老虎和熊瞎子,在这里这些动物可以说多不胜数,特别是这些野兔子之类地,多的有时候会祸害周围农户的庄稼。如果不小心深入山林,遇见老虎和一些其他山鹿的可能性会更大,要不然也不会有记载某次周天子出游狩猎,奴隶为他猎得老虎二十余只,其他的一些山鹿之类的动物更不用说了。
奴仆们烧了热汤为山鸡去毛,剩下的鸡血全都被那些兵士分了,有兵士给公子奭和郑文她们也准备了一些,阿苓倒是喝了,郑文敬谢不敏,婉拒了那些兵士的好意。
对于那些兵士来说,这些野物的血液也算的上是某种美浆,毕竟这时候的人经常因为吃不饱饭而缺乏营养,而动物中的血液含有一些微量元素,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但却知道这些动物的血是个好东西。就连周天子也会饮下面人献上去的血浆之物,不提鹿血,还有一些其他动物的血液,主要可以用于养身。
公子奭倒是不知道为何并没有接受那些兵士的好意,而是把陶杯中随便递给了旁边的齐奚。
午食是炙肉,中间架着一个很大的火堆,那些兔子之类的已经被清洗好放在木架子上不停地被翻滚,这还是郑文提议的方法,一个小小的木头榫卯结构便完成了这个简易的烧烤架子。
此时的调料还没有后世那般多,辣椒粉更是没有,这时候的川地应该还是一片荒芜之地,都江堰还未建起来,于是农业并不发达,还没有后世历史中的那般重要。此时流行的味道应该是酸味,从梅子中提取出来的味道,除此之外便是盐,平民也可从茱萸中提取微凉的辣味用来调味。
于是只能在烤肉上面撒一些盐,抹上一层蜂蜜,虽然调料不多,但烤出来的味道竟也不错,一点都没有明显的肉腥味,郑文最后吃完了小半只兔子,剩下地是阿苓和七娘子两个人分了,兔子和野鸡打了不少,那些少年也吃得满嘴都是油,平日里他们吃肉的机会并不多,为了省钱,郑文每次吩咐厨房做的肉汤,每人都有,不过基本上每一个人都只能尝一下肉的味道。
今天算是大吃特吃了,像这样能随意吃肉的场合并不多。
吃完午食,稍作休息,一行人便准备行装,留下一部分人看守营地,郑文等人一起进入了山林,这边的林子树木茂密,大多是自然生长,于是格外地不好走,那些马匹根本骑不进来。
公子奭应该是真正意义上得第一次亲自狩猎,他以前身体稍微好一些时才能出一趟远门,不过也不能见风,要不然容易寒气侵体,大多时候都坐在马车中,只有在需要他出面的场合才站在众人面前露面,表示鲁侯世子尚在,也是为了震慑鲁地的一些宵小之人。
齐奚和郑文他们跟在后面,公子奭派了一小队人跟在他们身旁,避免发生不测,不过齐奚一路上担心他家公子安危,不敢离公子奭太远,几人也只一直跟着公子奭身后的路线前进,偶尔看见一些草药才会停顿片刻。
越往里走,树木越发茂密,甚至可以看见一个很大的古树,参天蔽日,更容易让郑文想起在山林中躲躲藏藏的十几日,七娘子一路上跟在郑文的身旁,不敢远离,这里的人她只熟悉她阿姊,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之前留下了心理阴影,格外地担惊受怕,总觉得四周不太安全。
郑文采集了一些龙葵放在自己身上的篓子后,正要安慰七娘子一句,就听见前方传来了一声怒吼声,声音很清晰,就在他们前院不远的地方。
齐奚猛地站了起来,“不好,是大虫的吼声,公子他们可能有危险。”
郑文正想说话,齐奚却已经把自己装着草药的篓子固定好,朝着公子奭他们的方向跑过去了。
第69章 那月灯节遇
郑文觉得公子奭带了那么多兵士护在周围,应该会没事。
结果她往齐奚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听见了又一声吼声,这声吼叫与之前的那道明显不同,七娘子也被吓得站在原地,齐奚身体僵住一瞬,跑向公子奭那边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这里有两只老虎,郑文快速意识到。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公子奭这是闯进了人家老两口的窝啊。
阿苓立刻挡在了郑文身前,“女公子,好像有两只大虫。”
郑文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人跟着齐奚,一行人迅速向公子奭那边跑过去。
如果是一只老虎,公子奭应该还应付地了,可如果同时有两只的话,就可能有点危险了,更别提公子奭还派了一些人守在她们身边。
他们赶到时就看见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公子奭,他手下的一部分被一只体型更大的公虎牵制住,一只母虎正在逼近他们。
不过公子奭面色倒如常,并未有太多的惊慌,稍微后退几步,吩咐手下的人不断射箭阻隔住那只母虎的进攻。比起公虎,有时候母老虎攻击能力更强。
箭矢并未阻拦住那只老虎,不断逼近后那些兵士只能舍弃弓箭拿起青铜剑来进行攻击,不过片刻,就已经有人受伤。
齐奚在这期间跑了过去,看见一家主子毫发无损后才松了一口气,正要拉着人向这边退过来。
那只老虎却突然做了一个姿势,越过众人要扑向公子奭,七娘子忍不住啊了一声,郑文神情也严肃下来让七娘子站在这里不要乱跑,她快速地抽出腿部随身携带的匕首,对着阿苓和身后众人吩咐道:“射箭!”
她手持那只匕首,向公子奭那边跑过去,同时手腕略微使了一个巧劲,大声喊道:“阿苓,射它的右眼。”
阿苓原本看见郑文跑过去一惊的神色缓和下来,并没有回答,面色肃立,从背后拿下弓箭,她力气很大,不仅在同龄人中屈指可数,甚至比公子奭的一些兵士的力气还大,背上的弓箭也是郑文给她特意请小西院的一些方士改制过的,郑文平时拿起来都费劲。
她拉弓迅速,看见郑文扔出匕首的一瞬间弓弦上被绷直的箭矢就射了出去,正中那只老虎的眼睛。
郑文的匕首却扔偏了,只插在老虎的侧面很快就被蹭掉在地上。不过她本意并不在此,曾着机会把呆立护在公子奭面前的齐奚踹到了另一边,同时抱住公子奭向旁边扑倒,躲过了老虎扑过来的身影。
她的举动十分突然,原本正想取下配剑的公子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扑倒,郑文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老虎后,她微微弓起身体,对身下之人正想说些什么,公子奭却在这时突然侧面,脸颊擦过了她的嘴唇,很轻,两个人却同时怔住,愣了片刻。
公子奭显然也很惊讶,那双淡然狭长的雪狐眼都微微睁大了一些,郑文甚至能感觉到身下之人一瞬间的怔愣。
不过,两个人都很快反应过来,同时侧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那只老虎,不惊讶已经带着人围了上去,她站在远处不时放箭。
郑文之前就知道阿苓箭术很好,平日里更是经常联系,数十步以内百发百中,百步以内基本上毫无偏差,且她所使用的弓箭如果良善,一百步取人项上人头人头轻而易举,不过那都是静射,这是郑文第一次看见阿苓射动态中的物体,每一箭都插在那只老虎的身上。
郑文站了起来,公子奭也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身上有一些小的擦伤,郑文察觉后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并未血迹,这才放心下来,要不然伤口自愈的场面被让人看见,她恐怕真会被当做妖异之辈。
公子奭的目光落在郑文的面上,在郑文要抬头时又迅速地移开,耳朵尖却奇异地红了一点。不过郑文并未发现,她看着阿苓皱了皱眉头。
两个人同时不停地向后退步,都知道自己在这群兵士中只能算得上脆皮,攻上去也只有当炮灰的下场,特别是公子奭,虽然箭术和剑术也练过,但是因为身体原因,使不上力气,都是一次性攻击,说起来比郑文还弱鸡。
他脸色还算镇定,这样的场面在他看来实在是小场面,早前在鲁地,公然潜藏在他的殿中暗杀他的人也不是没有。他让周围保护他的那几位兵士一同围了上去,不停地骚扰那只老虎,一人一剑,十几个人加起来杀伤力也不小。
被郑文踹到一旁的齐奚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连忙向这边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要查看公子奭身上的伤口。
“公子……”齐奚关心地唤了一声。
公子轻声应了一声。
郑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刚才她下脚并不轻,不过她落脚的位置她之前就看过了,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顶多让对方那块起青,疼上几天而已,不是大事,比起在老虎那惊人的咬合力下咬上一口了强了太多。
齐奚身上带了一些伤药,他看见公子奭身上一些细小的擦伤后就有些担心,正要准备给公子奭上药,却被他抬手止住。现在其他人还在与那两只老虎纠缠,公子奭就站在后方不停观察他们的战况。
总得来说,他们这边还处在上方。
公子奭手下有一名将士,郑文觉得放在军队中应该是一位百夫长,他不停地指挥着兵士干扰和防护来不停地吸引两只老虎的注意力,在将近半个时辰后才把这两只老虎磨了下来,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周围几乎都是它们留的血,公子奭这边的人也死了几个,都是损伤在致命部位,有的被老虎咬上一口或者用爪子扑一下,基本半条命都没了。
这次算是重大损伤事件,郑文觉得。毕竟之前谁也没有料到过会同时遇见两只老虎,以公子奭的这些人应付一只大虫绰绰有余,两只就有些勉强。
而且看这两只大虫膘肥体壮,应该是在这里生活了不少年头,附近常有虎患,不知道多少庶民死于这些老虎口下。现在的人怕老虎,后世的老虎怕人。
等老虎终于被磨下来后,齐奚给公子奭处理了一下伤口,才去看那些受伤的兵士。
一共死了两个人,周围人的神情却是习以为常。 在这时候贵族狩猎,也多是奴隶出力气,像是周天子诸侯他们春日狩猎,狩猎丰富,猛兽多只,也是成百上千的奴隶被赶入山林,兵士敲锣打鼓,把那些猎物赶出山林,那些奴隶也有充当诱饵的功能,他们如果想要活或者谋出一条出路,猎地珍奇异兽是最好的办法。周天子狩猎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军事活动,有锻炼兵士礼射的目的所在。
像公子奭这次出行也带了不少奴仆,那些兵士中也有一些奴隶,在狩猎中死伤一些人再正常不过,但因为他不在鲁地,身边之人毕竟有限,敲锣打鼓这种方式来赶猎物就不太可能了,毕竟他们只是单纯的狩猎而已,或者说是公子奭身体有所大好,他想要感受一些狩猎活动才会主动进入山林,对手下之人也是一种威慑和告示,要不然他在外面等着兵士把山鹿和一些字野物赶出山林,他只需要静静礼射便好。
当然,这些事情郑文也是后来才了解到。
她走进了才发现那两头老虎身上多余的伤口很少,那名将士在指挥兵士攻击时还特意保存了虎皮的完好,只有脖颈处有几道十分大的伤口,因为血腥气太重,郑文没有走的太近,看了几眼就又走了回去,阿苓和七娘子这时跑到了她的身边。
郑文看了一眼阿苓:“可有受伤?”
阿苓摇头,把手上的弓箭重新背在背上,不过郑文却看见对方的中指处有几处划伤,她向齐奚要了一点伤药,涂抹在阿苓的伤口处,七娘子根本不敢离开她的周围,一直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旁,都不敢看旁边的那两只大虫。
郑文把阿苓检查一遍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走回了公子奭旁边,随意地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她客气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关心。却发现坐在一旁的公子奭半晌没有回答,等她看过去时,公子奭才慢慢地嗯了一声,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中,齐奚在旁边整理他刚才采集的那些草药,见此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不过很快又垂下了头。
郑文摸不着头脑,慢慢地又走回了阿苓身旁,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草药篓子,背在身上,她低声和七娘子说了几句话,算是安慰,然后准备和其他人一起撤出山林。
除了那两只老虎,公子奭他们之前已经在有不少收获,山鸡野兔子打了不少,还遇见过几只山鹿。
撤回山林时,日头即将落下。营帐周围都升起了火堆,郑山他们今日跟着公子奭派出去的兵士队伍并未进入山林深处,只在外围清理猎物,倒也有不少收获,收获野猪三十多头,还有一些貉和野鸡之类的。
回到营地之后,那些少年便聚在一起温习功课,再过几天便是月度考核之日,有不少算法题目,都是郑文根据实际问题所出,比如其中会有类似在一次小型战役中,需要多少军粮还有各种人员规划问题这种题目,这些不单是简单的算法问题,涉及极广,她喜欢用这种题目来锻炼这些少年的思考能力。
曾经有一次公子奭在一次月度考核后,突然好奇郑文这个私人学堂如何,还拿了一份试卷去阅,在这个时代,她用考核来进行人员选拔无疑是很奇怪或者说是史无前例的一个行为,在公子奭最开始听说的时候也表现了惊讶,不过他一直以为郑文是小打小闹,对于她这种收养一些少年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看见了那些郑文称之为试卷的那些书简。
每一份书简的内容都不一样,有的书简侧重点在于术法,有的侧重点在于农事,还有的在于天文星占。
当然,在最开始时,每一位少年的试卷都是相同的内容,在经过小半月学习后,郑文根据了他们的兴趣取向和答题的分数分布,才确定了他们每个人的擅长方向,由此确定了每一位少年的试卷,这也意味着他们往后只需要在一方面专攻就好,但也有如同郑山一样,在两三个方向都感兴趣的人,郑文一向鼓励他们,因为只有学到的知识拜师他们的,如果有能力,郑文一向鼓励他们多学。
而每次试卷内容的确定,郑文都需要去小西院与那些方士商讨,一整套试卷确定下来,也需要花费很久。
公子奭不用多想就清楚完成这些书简背后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那时公子奭就很奇怪,他拿着那些书简想了很久也未想明白郑文的用意,毕竟郑文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位落难贵女,她并不可能如同那些诸侯王公一样招揽能人异士去争夺天下,她养着这些少年能带给她的好处实在是有限。
现在公子奭看见营地中对着火光围坐在一起的那些少年们,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在沣水溪畔,他下车时看见的那一幕,一个非常简易的棚子前站着一群难民,有一位小娘子戴着帷帽坐在后面,看着自己的仆从们在施粥。
那是一个他觉得很傻很天真的行为,他觉得他永远都无法理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可是不知为何,记忆深刻,就如同在上元灯节街头见到的那个郑家的小娘子一样,对方的一双眼睛滢滢生辉,明亮透彻,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知道那不是第一次见到她,那应该算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城外的那段畿道上,他从鲁地一路赶路,本就身体不好,经过一路容色更是不好,难以见人,齐奚一路上都很担心,途中怀疑是因为车中太闷,还挑开了车窗一个小角。
当时他正百无聊赖地在阅览一本关于烟丘碧树的异志,结果转过头就对上了一位少女的眼睛,应该是一位贵女,她脸上还带着笑,看一切都是神奇,旁边还有一位不知大小的奴婢。
公子奭过往记忆中关于女子的大多记忆都是和鲁侯的那些宠爱的女子有关,她们就像戴着一张张美人面,在他面前露出了所有的恶意。而唯一对他很好的鲁侯夫人,又是不苟言笑之人,虽对他细心照料,可是也沉闷地如同鲁宫中每一位被他父亲舍弃的那些女子一样,他的人生中见过有如此明面的女性极少。 那位少女很快就对上了他的一双眼睛,露出些惊叹。
公子奭不知道对方在惊叹什么,他几乎很快地就让齐奚把车窗掩了下来,走了很久后,烟丘碧树上那一卷他都还未读完。
他善于掩盖心思,有时候就连齐奚都不能发现,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世间女子也有如灿烂阳光,明丽动人,可是他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日的那位小娘子还有再见之时,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并未把这一幕记在心上,人有时候容易对一些事情无知,包括自己。
上元灯节,他身体在养了一段时间后有所好转,他的王父让他们出来逛一逛街头,说不定会遇上一些欢喜的小娘子。那时他已经成年,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其他诸国并不愿意远嫁嫡女与他,可能是怕他很快就死了,结亲之事会得罪他的那些兄弟们,公子奭不无恶意地揣测过,于是亲事之事也就拖延了下来。
在街头,人头攒动,齐奚很少能看见如此场面,在鲁地时他们一向很少外出,公子奭走了几步,却站在一处灯下面不动了,他一直看着一个方向。
他一眼辨可看出有一位小娘子被一群人裹挟着向一个方向而去,那名小娘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开始想办法逃脱。
有点像被困游鱼。公子奭甚至有点闲情逸趣地想。
一开始,他并不想多管闲事,说起来,在他记忆中他做过的善事屈指可数,约等于无。
可是那个小娘子手段利落,几乎在片刻就做出了选择,手持发簪竟然脱离了困囿。
他看见那位小娘子向他跑了过来,眼中的求生欲望像火一样灼烧。有些眼熟,他想起了对方是谁,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并未有任何触动。
是城外的小娘子又如何,这世间人要想被救还得靠自己。
于是他听见那位小娘子隔着人群对着他喊道:“我父乃天子虎臣,我母乃齐王亲妹,今有贼子挟持于我,还请郎君相救!”
一瞬间,公子奭的心动了一下,他第一次遇见如此聪慧的小娘子,不过他依旧平静地看着那边,那瞬间心中在想着什么,公子奭如今也说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