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说:“这人身上的画不是原本,原本应该在另一队身上。”
郑子威看了看冰棺后面靠着的那个人,询问郑文的意思,接下来怎么办。
郑文沉默一会儿,抬头看了看上层的冰墙,让郑子威他们收拾一下,检查一下,倒在地上的齐家人还没有活的,一起带出去,不用再纠缠下去了。
她感觉这座千年冰墓可能要塌了。
估计是他们的动静太大,直接造成冰层裂开了,而且这么大的动静,指不定会再次引发雪崩。
郑子威也明白了郑文的意思,让阿正把中可木仓的阿本背着。
郑文回到了屈奭的身旁,把人搀扶起来,和郑子威他们从另一个墓道中离开。
可是不知道是谁踩中了什么,只听见咔嚓一声,墓室中的冰棺直接下陷了下去,整个墓室被封锁住。
郑子威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直接一声卧槽。
“快点走!这座墓要塌了。”可能是墓主人设置的保护机制被打开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座墓机关其实并不是很多,也许是因为在冰山之下的原因,这座墓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每一条通道都会把进来的人引去一个机关。
郑子威让郑子义他们把还有气的几个齐家人背着。
那个向导自从木仓战后就吓了不清,现在听几人说要出去,赶紧搀扶了两个人向外面走,看着比他们还急切几分,他知道了郑子威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先出去的,别看这些人跟他称兄道弟,一个大兄弟叫着,可是向导看见过郑子威开木仓时的狠厉和果断,如果自己真跑了,对方不会手软。
郑文搀扶着屈奭走在最前面带路,不过尽管她身材高挑,可依旧是没有一个大男人高,她搀扶着屈奭就像在拖着一个重物。
郑子威看了几眼,最后瘸着腿上前一步,想要从郑文手中接过对方,“您在前面带路,我来背人。”
郑文也觉得有些不太方便,她时不时地要注意周围情况,生怕带着人又走错了路,不过她刚一松手,就发现肩上的人手一紧,根本不松开。
她侧了侧脸,最终看了一眼身旁有些莫名的郑子威,说道,“不用了。”恐怕她背后的这个人早就已经清醒了。
他们走的很快,一路上郑文在这座冰室中不停地改变方向。
身后的冰室不断坍塌,上层的冰墙不断掉落。一路上他们一行人都能听见冰层碎裂的喀嚓声,简直就像是临死前的死神闸刀声。
郑子威他们的脚步已经足够快了,可是一抬头只能看见上面的冰层已经有了冰缝那么大的口子,不断地有积雪流了下来。
向导有些急了,他们一直跟着郑文跑了几分钟,就像一直在这里面转圈一样。
“兄弟,这、”向导看了郑文一眼,还是不敢叫小姑娘,之说,“在这么跑下去也不是个事啊,这上面的冰层都快要塌下来了,你说,你们这个主子到底知不知道路啊?”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咔嚓声上面的冰层骤然裂开,破碎成无数块冰块,从上面掺和着冰雪掉落下来。
刹那间,几人都听见了一道急促的声音,“闭眼!”
是郑文的声音。
郑子威几眼反射性地闭上了眼,只有那名向导还未反应过来,他看着上空掉落下来的冰块和流雪,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里就是自己的坟墓了。
可是在那一声闭眼之后,他周围的时空就好像慢了下来,一瞬间周围掉落的冰块和流雪都被停滞住一样,四周的空气扭曲起来,他似乎看见了一些奇怪的画面,在另一个墓道中,也有十几个人遇到这样的崩塌,其中就有那个之前在山中遇见的老教授,不少人都被掉落的冰块砸到直接倒在了地上,血流了出来浸湿了地上掉落的画卷,这是他未见过的画面,向导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只觉得面前一阵冰凉的风拂过,他听见了一声叹息,眼前一黑,那些画面散去,自己就晕了过去。
向导再睁眼是在格尔木的医院中,这里是一间单人病房,有一个老人坐在一旁,见到他醒了之后,赶紧把医生也叫了过来。
他有些疼痛,还有点恶心感。
医生问了一些问题,向导还不清楚情况,他如实地回答后,医生就说,“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轻微的脑震荡,回家调养个几天就好了。”
老人面上带了些喜意,连说了几声好,才把医生送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向导见老人回来后,他手撑在床边,想要坐起来,可是一点动作就让他感觉到头晕目眩,最后什么也没做,有些疑惑地看向老人,“爸,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察觉到儿子的动作,俯身调整了一下床的高度,才说,“前些日子,山上发生了雪崩,你当时正带着一队人……”
老人把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道,“儿子,以后咱们不干这行了,行不?太危险了,这次要不是你福大命大,被过来援救的人恰好发现了给救了,指不定这条命就没了。”
“听说这次进山了几十个人,出来的也不过两只手。”
向导怔怔地听完了他老汉的话,脑袋中乱糟糟的一片,他还记得他昏迷前看见的那一幕,他有一种直觉,那绝对不是错觉。
最后在老人说完了话之后,他才舔了舔有些干地嘴唇,询问道,“我带上山的那队人呢?他们在哪里?”
老人这才面上有了笑容,从自己的口袋中的钱包拿出来一张卡,看样子一直贴身放着。
“那队人啊,应该早就走了。”老人说着,把卡递给床上的向导,“我听医院的人说,当初把你送到医院后,你这个登山队其中一个人就帮你交了所有的医疗费,还留了一张卡给你,说是这次登山的雇佣费。”
向导接过银行卡,看了看。
老人看了眼病房的门,才压低了声音,做了一个手势,“可子,我去银行看过,这里面有这个数。”
老人说到这里脸上有笑容,可是还有些不安:“可子,你说你带一趟登山,人家为嘛要给这么多钱?”拿着不明钱财总是有些不安,生怕过几天人家就过来要回去了。
向导怔了一会儿,才笑了笑,把银行卡塞在老人的手中,“爸,装好吧,这可是你儿子拿命换来的钱。”
他说完这句话,过了很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正在倒热水的老人,询问道,“爸,那个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老人听到儿子的这句话抬起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是留了一句话来着,说是有些事该忘了就忘了。”
老人笑了笑:“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我看那位兄弟也是让你换一个工作,这老是登山的,你一出去好几天,我跟你妈待在家里都不放心。”
向导在听到老人的话后就沉默了。
有些事该忘了就忘了。
他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是让他忘记山中发生的事,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有什么手段,让这次发生在昆仑山中的事一点都没有泄露出来,可这无疑不是告诉他,那些人的手段通天,干的事也不是他这一个小啰啰能掺和的。
随着这场雪崩,所有的一切注定都要被埋葬在了山下的那座冰墓中,不见天日。
最后在老人有些担忧地目光下,向导笑了一下,说,“爸,那等出院我就把工作辞了,到时候在家里附近找一份工作。”
老人这才哎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自从儿子离婚之后,就一直不落家,经常在山里跑,他们夫妻两个人不是不担心的,现在听到了对方的这句话,总算是安心了一些。
看来这次事件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郑文这边却不比向导这个本地人,因为她这边好几个人身上都是木仓伤,根本不敢送去格尔木的本地医院,只能把屈奭几个人带回了招待所,用身上携带的药物和工具简单地做了处理,准备之后找车把人运回西安再处理。
回招待所是正好是夜晚,外面的天很暗,还可以掩人耳目,阿苓很早就接受到了郑文的消息,先一步把前台的小妹引开了,让郑文他们把人带回了房间。
屈奭的身上有两个地方都是木仓伤,有一处是新伤,有一处已经有两三天的时间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忍这么久的,在郑文的记忆中,这个男人可是吹一点凉风都要咳嗽不停地,身体娇弱地不像个正常人。
也许是因为喝了她血的关系,这个人伤口总算不再流血了,温度也有所上升,像一个人了,不再像一具尸体。
处理伤口时又是一番争斗,齐家那几个还算好,失去了意识,能让郑子威几个人靠近。 可是屈奭明显意识尚存,根本不让其他的人靠近,途中郑子威靠近了对方想要把伤口中的子弹取出来,结果床上闭眼躺着的人倏忽地睁开了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匕首,差点就一刀封喉,让郑子威的命就交待在了这里。
只有郑文接近时,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身体才松懈下来,握着刀的手垂了下去。
这一瞬间,郑文都未看得出来,这个人到底是醒的,还是条件反射地警备他人。
最后,屈奭身上的伤口都是她亲自处理的,要不然别人处理这人的伤口还要大打一场,郑子威他们是没有这样的心情和身手了的,从山中出来,几个人都累成了狗,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第二天,天还未亮,几个人就把屈奭和几个齐家人移到了车上,全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宝鸡。
一路上齐家那几个人却比屈奭更加危险,失血过多加上体温骤降,一度差点没了气息。
屈奭醒过来的时候,是一日晨时,他分不清自己睡了多久,睁眼时发现屋内很空,他怔了怔,几乎是瞬间就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弥漫开来,他躺在床上看了很久,摸了摸身上的伤口,按一下还能感觉到疼痛。
这两木仓,都是他换过来的。所以,还是赌输了吗?
其实这趟昆仑之行,他本不必去的,齐奚有能力让那群人全都葬在山中,可是他还是去了,甚至把自己当做那个靶子,这就是一个赌局,他为她舍下的赌局。
过了很久,他才从床上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因此越发显得那双眼睛黑得看不见底。
这里应该是关山川的宅院,有些布置他很熟悉。
他慢慢推开了门。
虽有阳光,可外面的地面上还积着一层厚厚的雪,院墙周围的排水沟道中有融化的雪水。
他看见一个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放了一些木头,郑文手中拿着一个工具正在认真雕刻一个木板,那些日光和雪光映照着她,清清泠泠地,像一阵风。
屈奭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眼中的郁色慢慢消散,整个院子中只听得见木头被削地沙沙声。
直到现在,他总算有了那么一丝忐忑。
他缓步走了过去,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坐在郑文的对面,也许是在摆放在雪天,这些石头都异常的冰冷,今日还算温暖的阳光都没有让这些石凳石桌炽热一丝。
两个人许久都没说话。
一人斫琴,一人垂眸观看。
直到这块木板的腹腔被挖好了以后,郑文才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又看了看天空。
此时风起,屋檐一角的青铜铃声清脆作响。
她开了口:“等你伤好,我们再上山吧。”
这山下太闹腾了,不过一两日,关山川就来了好些游客,出去一趟,她就看见一些陌生面孔。小姑娘是多数,看什么都新鲜,对上她眼上的白纱时也是一股好奇。
生机是生机,活泼是活泼。
可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安静,骤然遇见这么多陌生人,还不太适应。
阳光下,屈奭笑了笑。
不知道是否是今日阳光足够温暖灿烂,男人眉宇间那股弥漫多年的阴翳也消散了不少,显现出底下清透的白玉出来。
他说:“好。”
他一生为人偏执且自私,可是这又如何?
他并不求她每当看见雨雪风霜,看见春日桃花开,看见山峦青色,看见冬日枝头寒梅时,都会想起他,他只求长最终站在她身旁陪她看尽这世间万物,春夏秋冬的人是他。
对于凡人来说,人的一生太短,对于郑文来说,人的一生太长。可是不管如何,在屈奭看来,人是一种没有记忆的生物。
也许过了多年,往日的仇敌也会握手言和。
所以,他从来不会奢求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他终究是赌赢了。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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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久之前,高山有灵,长出了一朵雪莲花,脆弱而又纤细,周围的大风日夜不停,四季都是风霜雨雪。 一日,山上来了一只雪狐,生性狡诈多疑,它受了重伤,机缘巧合之下食了一片雪莲花,竟是伤势痊愈,知晓其珍贵,于是日夜细心呵护,为其挡风遮雨,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可高山雪莲本就稀有,在世间传说无数,术士有言:昆仑山丘之巅雪中生有莲花,傲霜冬雪,生长仙境,天生神胎,一片花瓣入药便可令人延年益寿,食其花蕊花茎长生不老。
于是帝王将相,数不尽的权欲人士前往山巅。
雪狐在这里守了这朵雪莲很久,它也不太清楚世间的流逝,雪山上一切都是雪白地,就连夜晚都是一片白茫茫,于是几百年几千年过去,它还匍匐在这里,长成了一座山,围绕着那株已经完全盛开,花瓣晶莹剔透的莲花。
有些东西,你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太久了,日夜静心灌溉爱护,心中就有了不舍。千百年的守护足以让雪狐生出这种不舍,它每日醒来,看见长得更高一分的莲花才会闭上眼,继续安心睡去。
直到这一日,那些人间术士长途跋涉来到了这里,看见了被雪狐护在身后的雪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