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之前,奴婢没见她为谁医治过。”英儿一脸认真。
……合着是他自己倒霉?褚祯无语到了极致,竟只觉得好笑,英儿看着他的笑脸一阵惊悚,心想这是气疯了?
褚祯唇角噙着笑,将药瓶收好:“你若将药拿回去,她必定会失望,不如就留在我这里,”话没说完,他看到英儿欲言又止,于是缓声保证,“放心,我不会吃的。”
“……那您可要说话算话,”英儿不放心地看着他,说完又补充一句,“若您吃了,出什么事我们可是不负责任的。”
褚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接着想到什么后,将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这个你交给简姑娘,就说是诊费。”
英儿看着价值不菲的玉佩,一时间不敢接。
“拿着吧,我今日没带银两,改日有机会再见,自会用银两换回玉佩。”褚祯见她犹豫,便温声相劝。
英儿迟疑一瞬,还是先跑回马车前,踮起脚扒着窗子,将褚祯赠玉的事告知简轻语。
虽然不是第一次收诊费,可简轻语还是难掩开心,仿佛又被人认同了一般,只是玉佩么……她思索一瞬,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褚祯:“玉佩还是免了,既然同在行宫避暑,那很快便会再见,届时褚公子给我一块碎银子便可。”
说罢,便将英儿叫上马车,一行人朝着行宫继续赶路。
英儿偷偷撩起一点后窗的帘子往外看,看着褚祯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个点后,才扭头看向简轻语,一脸不解地问:“大小姐为何要收他一块碎银?”
“本来他不提诊费就算了,既然提了,按照规矩肯定是要收的,毕竟是我辛苦治病救人换来的。”劳动得到回报,简轻语略带得意。
英儿不太懂,但见她十分高兴,便也没说什么了。
因为在路上耽搁许久,等到行宫时已是傍晚时分。霞光落在平滑的地上,映出一片暖光,马车自霞光中驶来,哒哒的马蹄和车轮碾压石板路的声音混在一起,形成悠扬和谐的曲调。
当值的锦衣卫身姿挺拔高大,立于宫门之外,他的身后则是一排手执刀兵的禁军。
马车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然后有人逐渐靠近马车,挺拔的身影倒映在轻薄的车帘上。简轻语知道进宫之前要被搜查,所以马车停下时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察觉那人停在只与她隔着一道帘子的地方,她的表情才逐渐变得微妙。
明明是一道模糊的身影,轮廓都奇奇怪怪的,可她偏偏就觉得对方是陆远。
而她刚冒出这个念头,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下车,例行检查。”
简轻语:“……”果然是他。
许久没有见过,对他的了解却是半点不减,比如这短短六个字,简轻语便敏锐地听出他不高兴,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啊,他从上次竹屋之后,一直生气到现在啊。
这可就有些棘手了,这么久没见,若他已经不喜不怒,便说明要么原谅她了,要么对她没兴趣了,不论哪一种答案都还算不错,可偏偏还在不高兴。
说明什么,说明他不仅没失去兴趣,还没原谅她!一想到他气了这么久,不知道心里憋了多少种折磨她的法子,她顿时一阵头疼。
身边的英儿已经先行下马车,简轻语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在握住车帘准备下去的瞬间福至心灵――
又非特殊时期,例行检查这种小差事,怎么也不该落到锦衣卫指挥使头上吧?
简轻语眨了眨眼睛,默默放下了手中帘子。
“下车。”陆远不悦。
简轻语隔着一张轻薄帘子,小小声地开口:“小女子大病初愈,没有力气下马车,还请大人过来检查。”
说罢,她便感觉对方气压一低,顿时缩了缩脖子要下马车,可一想到错过这次,还不知何时能将人哄好,又咬牙停了下来。
简轻语默默盯着车帘,当看到修长的手指从帘子缝隙穿过,然后往一侧拨开时,她的心跳砰砰地快了起来。
帘子在二人中间推开,视线因此对上,简轻语抿了抿发干的唇,待陆远俯身过来时突然上前,借着帘子的遮掩在他唇上飞快地印下一吻。
外头是上百禁军,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简轻语即便知道有帘子挡着,但心跳快得还是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陆远眼神暗了下去,再开口声音略显沙哑:“长本事了。”
“大人,我好想你,”简轻语握住他扣在绣春刀上的手,大着胆子相邀,“今晚你能来找我吗?”
来做什么,就不必说了。
陆远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之后突然开口:“瘦了。”
简轻语愣了愣,回过神后笑笑:“生病了,”说罢停顿片刻,又强行补了一句,“想大人想的。”
听着她虚伪的情话,陆远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抽出手便要退后,简轻语急忙问:“大人今晚去找我吗?”
“不去。”陆远干脆地回答。
简轻语:“……”得,没哄好。
眼睁睁看着帘子重新挡在他们中间,简轻语欲哭无泪地叹了声气,丧着一张脸进宫去了。
马蹄声再次响起,然后渐渐远去,陆远垂下眼眸,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巡逻的季阳走到宫门前,看到陆远后抱拳行礼,然后继续往前走,只是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坏笑着出现在他面前:“大人,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
陆远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卑职跟了您这么久,同样的面无表情,卑职能分析出八百种情绪,”季阳得意地看着他冷淡的眉眼,“比如现在的面无表情,就是高兴。”
“哦,”陆远垂下眼眸,“既然眼神这么好,夜间的巡逻也归你了。”
季阳:“……”
看着他瞬间丧气的眉眼,陆远勾起唇角,眼底总算闪过一丝清晰的愉悦,季阳眼睛一亮,正要腆着脸求饶,布满霞光的路上便再次响起了马车碾过的声音,季阳认出是哪一家的马车后不敢再闹,带着巡逻的人便离开了。
陆远抬起眼眸,看着马车到面前停下,抱拳对马车中人行了一礼:“殿下。”
褚祯听到他的声音颇为意外,掀开车帘后问:“陆大人今日怎么在宫门当值?”
“不过凑巧路过。”陆远回答。
褚祯微微颔首,想到什么后便要下马车,陆远上前伸手搀扶,褚祯道了声谢,借着他的力道踏到地上,单手捂着伤处蹙了蹙眉。
“牵扯到伤口了?”陆远问。
褚祯笑笑:“孤没事,走吧,孤与你同行。”
陆远微微颔首,随他一同往行宫里走,走到人少处后才不紧不慢地问:“殿下可是要同卑职说什么?”
“的确有话要说,”褚祯唇角微扬,眼底满是细碎的笑意,“陆大人可还记得先前孤说过,有刺客扮作姑娘二次加害于孤。”
“卑职记得。”
“孤就是想告诉陆大人,一切只是巧合,是孤小人之心,误会了那姑娘。”褚祯想起总是戴着面纱的脸,眼底的笑意更深。
陆远扫了他一眼:“殿下如何能确定?”
“孤既然这么说了,便是已经有了证据,”褚祯看向陆远,脸上的笑意略微收敛了些,“孤不肯告诉陆大人,只是不想锦衣卫吓到她,还请陆大人体谅。”
“殿下言重。”陆远抱拳。
褚祯笑笑,同陆远一起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快走到主殿时,他突然问:“陆大人那儿可有碎银子?”
陆远停顿一瞬:“殿下要碎银子做甚?”
“是有一些事,”褚祯说得含糊,“陆大人可有?”
陆远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半晌垂下眼眸:“稍等。”
说罢,直接叫住经过的锦衣卫,说了几句话后便拿到一块碎银。
“够吗?”陆远询问。
褚祯感激一笑,接过碎银后将腰间玉佩取下,直接递了过去:“够的够的,多谢了,陆大人不嫌弃,就拿这个抵债吧。”
说罢,见陆远眉头微蹙,急忙又补了一句,“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总惦记着这点账,将来还要费心找碎银还给你,这玉佩不算贵重,却能补气养身,陆大人可以自留,亦能赠人。”
听到他说补气养身,陆远蓦地想起某个动不动就病一场的小姑娘,索性就收下了。
第31章 (欺负)
是夜。
简轻语泡了热水浴,洗去一整日的舟车劳顿,只着一件薄薄的里衣躺进了又软又厚的床上。
当后背落进被褥的那一刹,她舒服得长叹一声气,翻个身抱住了旁边的枕头,修长纤细的腿跨在被子上,整个人慵懒又自在。
正在挨个熄灭灯烛的英儿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回头,看到她的模样后顿时羞红了脸:“大、大小姐,您怎么光着腿……”
“这样舒服。”简轻语闭着眼睛懒懒地回答。也就是陆远亲自说了今晚不来,她才敢这样穿,否则少不得要被训不庄重。
英儿不敢直视她只勉强遮到腿根的水红色里衣,低着头吭哧道:“不如奴婢给您拿条亵裤吧,省得夜里着凉。”
“不必,这样便好。”她这里衣是特意定做的,比寻常里衣要长一些,能遮到腿上,不必再多穿别的。
英儿闻言只好妥协,将所有灯烛熄灭后退了出去。
寝房的门开了又关,房中只剩下简轻语一人,她颠簸了一整日,现下终于得以休息,很快便沉沉睡去。
行宫建在山上,夜间一片清凉,寝房中的灯烛也全都熄了,最后一点燥意也被驱逐。简轻语睡着睡着便觉得凉了,偏偏先前入睡的时候将被子蹬到了地上,小手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可以御寒的东西。
她眉头紧蹙,小小的脸上写满委屈,可偏偏又醒不来,直到一股热源靠近,她下意识地抱住,眉眼才逐渐舒展,安稳地继续深眠。
然而这种安稳没有持续太久,她便突然开始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一叶小船,在风雨中晃个不停。当一个大浪打过来,小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也闷哼一声。
海浪越来越高,每冲击一次,小船便损坏一分,直到被拆解成一块块的木板,被大海吞噬殆尽,简轻语才猛地惊醒,同时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醒了?”上方传来陆远低哑的声音。
还在随波逐流的简轻语怔怔抬头,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说完话音还没落下,便被欺负了,她下意识地抓紧床单,识相地不再乱说话。
一场荒唐之后,两个人就着凉透的水,简单将身上清理一番。简轻语被一件外衣裹着,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陆远干脆利落地换床单,待他将床铺好后,便笑着跑过去躺下。
“起来。”陆远木着脸。
“不起,”简轻语挺怕他不高兴的,可这会儿男人吃饱喝足,是哄人最好的时机,她只能大着胆子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床上抱紧,“大人今日明明说不来,可还是来了,是不是因为想喃喃了?”
“我为何要想你?”陆远冷淡地问。
……口是心非,大半夜的跑来找她,就算不想她这个人,也至少是想她的身子了。简轻语腹诽一句,面上依然软软的:“大人不想喃喃,喃喃却想大人了,大人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陆远扫了她一眼:“想清楚我为何生气了?”
“想清楚了,”简轻语一脸认真,“大人不喜欢喃喃自轻自贱,喃喃以后再也不会了。”
尽管她是从青楼出来的,可如今是陆远的女人,哪怕是见不得光的,也不能轻易提及当初,否则便是嘲讽陆远的品味与眼光。
男人么,大多都是既想要风流孟浪,又想要体面矜持,她这些日子已经想明白了。
听到她的认真保证,陆远眸色微缓,俯身去吻她的唇。简轻语表情一僵,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他的胸膛,阻止他再靠过来。
“做什么?”陆远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