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恶心了。
她的床,居然被琉浅苑最低贱的下人爬上去过。
苏倾楣不是有将被单换掉的冲动,她是想要换被子,甚至是自己睡了那么多年的床,都给处理换掉。
苏倾楣在外面酝酿了半天,努力维持的端庄的笑,在一瞬间彻底僵化,她见在她床上搜刮东西的丫鬟离开后,竟然直奔她的衣柜打开,更是炸毛了,不能容忍。
“你们在做什么?!”
她手指着那两个丫鬟,重复着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刚刚为什么爬到我的床上?你们还准备做什么?翻我的衣柜吗?”
苏倾楣情绪激动,声音尖锐,一身排斥。
她快步进了房间,直冲自己的大床,将刚刚被丫鬟碰过的被子枕头,一把扯着扔到了地上,然后似发泄般的用脚在上面踩,对李嬷嬷道:“扔了,将这些东西都给我扔了!”
屋子里的不少人都莫名其妙,看苏倾楣的眼神,就好像看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同时是充满震惊的。
这不像是她们认识的那个大小姐。
后脚进来的李嬷嬷,一进来就见苏倾楣在那大发雷霆,那样子,就和个疯子似的。
苏倾楣见李嬷嬷进来了,身后还有几个自己的丫鬟,手指着站在她衣柜前的两个丫鬟,声音尖锐的命令道:“将她们给我拦住,拦住,不许让她们再碰我的衣柜,衣服!”
苏倾楣说着,自己也大步走向了衣柜,拦在了两个丫鬟的身前。
苏梁浅现在将府里的东西都搜刮干净了,未来的一段时间,她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想做新衣裳就制衣裳,但如果她还喜欢的衣裳,被这些人碰过,苏倾楣单想想,就觉得不能容忍。
苏倾楣拦住她们的时候,目光同时向别处扫去,搜找苏梁浅,最后在靠窗的梳妆台上,看到了正在把玩她那些首饰的苏梁浅,身上燃烧着的血液,一下变的凝固起来,很快,又冲的更高。
李嬷嬷看着一进来,就忍不住脸色大变,随时都有可能动干戈的苏倾楣,皱起了眉头。
她就是了解苏倾楣的性子,才会觉得她进来的这个决定和举动,是极其的不理智的。
在同龄人里面,苏倾楣或许算是会忍的,但到底少不经事,而且过去这些年,走的太过顺遂,到底是没有练就像苏梁浅那样,不管什么事,都泰然处之应对的能力。
苏梁浅身子微直,含笑问道:“妹妹是进来告诉我箱子在哪里的吗?”
苏倾楣正欲发作,被李嬷嬷拽了一下。
李嬷嬷看着本来好好的房间,被苏梁浅这样一搞,乱七八糟的,也糟心的很,但她不像苏倾楣,还是能沉得住气的,僵硬着声,恭敬回道:“是。”
李嬷嬷说着,叫了抱琴进屋,领苏梁浅的人前去抬箱子。
苏倾楣的东西多,但空箱子并不多,也就只有三四台,而且不同于一般的木箱子,外面雕镂着图案,上了色,也别致的很,就算是空的,也有一定的重量。
箱子被抬了进来,那些已经画了勾的东西,被下人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箱子里面。
苏倾楣刚找苏梁浅的时候,扫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但并没怎么注意,这才惊觉,曾经那些摆放着东西的物柜,现在上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苏倾楣自满了十岁后,便有意识的结交,她的闺房,几乎是她自己一手重新布置的,选的都是沈清嫁妆里面的好东西。
她抬头看着物柜,脑子里都还能想起来,哪个格子哪个格子放了什么东西,但现在,全部都没有了。
也不知是气恼还是伤感,苏倾楣的视线,一下变的模糊起来。
她垂着的手,握成了更紧的拳头,冲着苏梁浅的方向喊道:“你做什么?你领着你这群卑贱的下人,到底要做什么?不许碰我的床,不许动我的衣柜,不许不许,不许碰我的东西!”
苏倾楣声音很大,歇斯底里的,因为太过情绪化,声音尖锐的,说完都咳嗽了起来,太过情绪化的她,甚至忘记了,自己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
屋子里的众人,有些被苏倾楣吓得,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纷纷看向她。
那带着探究的眼神,略有几分意外,倾荣院苏倾楣近身的几个丫鬟,也是一样,但两者意外的,却又是不同的。
苏梁浅往苏倾楣的方向走了两步,两人中间还有一段距离,“卑贱的下人?这可不是我被传的可活菩萨似的善良端庄的妹妹,会说的话。”
苏梁浅轻蔑的嗤笑了声,带了几分愉悦。
苏倾楣善良,没有架子的好名声是在外的,她又极是端庄,琉浅苑的下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而倾荣院的下人,更多的是意外,一贯爱惜自己形象的苏倾楣,居然在人前失控,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笑什么?”
苏倾楣继续质问,她只觉得,自己只要看到苏梁浅那张脸,就做不到冷静。
“笑你啊,妹妹难道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很可笑吗?你的问题也是。我来做什么,你不清楚吗?你现在知道,你院子里,哪些是我母亲的嫁妆了吧?不是你的东西,这屋子里,几乎没有你的东西,我的这些东西被你用了这么久,我都没嫌弃,妹妹这么大的反应,是做什么?搬台箱子过来,将这些东西都装进去!”
苏梁浅指了指梳妆台,随后又看到那些瓶瓶罐罐,“这些不要。”
她对胭脂水粉,本来就没什么兴趣,更不要说,是被苏倾楣用过的了。
秋灵道了声,扯了扯身侧看着苏倾楣的样子发呆,似乎是在想什么的秋葵,秋葵反应过来,想要帮忙她一起抬箱子,秋灵轻松的将有些笨重的箱子抱了起来,让秋葵跟在她的身后。
秋灵随手捉了一大把的东西,放到了箱子里面,秋葵在一旁也跟着,其他停下来的人见状,也继续之前的事情。
原先,苏倾楣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秋灵秋葵两人,你一把我一把,你一下我一下的,将她最喜欢的首饰,装进了箱子,只觉得那颗前仓百孔的心,又有新的洞在流血。
女子,尤其是年轻爱美的女子,没有谁可以受得了,这简直堪比切肤之痛。
不,这根本就不是切肤之痛能比的。
苏倾楣抬脚,几步跑上前,将猝不及防的秋葵推开。
秋葵手上捧着的苏倾楣珍爱的珠宝洒落,掉在了地上,琉浅苑其他下人的目光移过来,看着那些自己从来没见过漂亮的首饰珠宝,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进来的下人,基本都是女子,只觉得自己就算是被闪瞎眼,也舍不得移开。
苏倾楣又伸手去推秋灵,但秋灵岿然不动,她转过身去,对着也转过身来,和她面对着面的苏梁浅大声嘶吼道:“这里的许多东西,是我自己买的,是我的,你不能带走!我说不能带走,你听到了没有啊!”
“你的?父亲盼妹妹成才,这些年请了不少名师,父亲的根基如何,你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又聪慧的女儿,心里应该清楚的很,你用来买这些东西的银子,都是我母亲的,不过我也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你们过来,看看哪些首饰,是我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剩下不是的,用另外的箱子装!”
“若我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完整无缺,我自然呢,也会将属于妹妹的这些心思的东西物归原主,但要缺了什么,你们当然应该赔偿!”
苏倾楣听到这话,简直想哭。
萧燕前段时间,一直在整理沈清剩下的嫁妆,她太清楚,如果苏梁浅索要赔偿,她屋子里的东西,必然没一件会再属于自己。
苏梁浅这哪里是在要回嫁妆,她简直就是在喝她的血,要她的命啊。
苏梁浅话落,又继续道:“这么多的东西,怕是正厅的院子都装不下,确定已经是我母亲嫁妆里面的东西,先搬回琉浅苑,放在藏书阁,还有,二小姐柜子里面的东西就不要再动了!”
苏梁浅吩咐完,见苏倾楣竟然回身趴到梳妆台上,将那些东西护在怀里,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苏倾楣这般在意,她要回来才有成就感,不然,她费了这样大的心思,甚至要被扣上不孝的罪名,苏倾楣不痛不痒的,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苏梁浅看着完全失态的苏倾楣,往她的方向又走了两步,“我答应过大妹妹的,不会问你要回百色缎制成的衣裳,我百色缎都舍得了,其他的衣裳,我自然更不会和你计较了,这也算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苏倾楣咬着唇,往苏梁浅的方向看了眼,冲她道:“苏梁浅,你少假惺惺,恶心,你简直恶心!”
那东西,苏梁浅是没要回去,但对她来说,也完全失了意义,她不能穿,也不会穿,而且因为朝春宴的事,百色缎的事情也传开了,她也不能当银子。
相比于苏倾楣的气恼,苏梁浅对这样的怒骂,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苏倾楣骂的并不是她。
“大妹妹,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这样抱着也没用!”
苏梁浅似好心的提醒了句,每个字,每句话,都仿佛是有针对性的在苏倾楣鲜血淋漓的伤口撒盐。
“既然大妹妹不领情,那,你们将衣柜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什么我的东西?”
苏梁浅扭头,看着之前被苏倾楣说成是卑贱的两个丫鬟道。
那两个丫鬟,就在衣柜边上,听了苏梁浅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后两人齐齐将衣柜打开。
苏倾楣看她们打开衣柜,手碰上她的衣服,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凝固了燃烧,燃烧了又凝固,如此来回往复几次的血液,一下冲到了头顶。
苏倾楣仿佛魔怔发疯了般,抱着首饰的她,在桌上摸了摸,拿起一个金簪,猛地起身,将尖厉的一端,对着嘲笑奚落她的苏梁浅的脸,刺了过去。
“苏梁浅,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的眼神,是凶恶的,口气更是,有种用言语难以形容的狠意,一副要毁了苏梁浅,将她置于死地的架势。
她握着金簪的手,很是用力握住了拳头,那样子,一看就是用了很大力气的。
苏梁浅几乎就站在苏倾楣的身侧,两人距离极近,苏倾楣几乎一起身,手往前推,手上的金簪,就能够着苏梁浅。
对苏倾楣这突然的举动,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同时脸上还有惊诧。
虽然苏倾楣先前的情绪失控,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那样端庄自持的一个人,居然会像个疯子似的用簪子害人,那口气,还有说的话,活脱脱的就是个怨妇。
“小姐,小心!”
苏梁浅也略感意外,一次次进步这么大的苏倾楣,竟然什么都不顾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她行凶。
这就是不能容忍的底线了吗?
苏倾楣的动作快,苏梁浅的反应更快,她头向一侧扭去,身体也正准备往边上挪去躲开,同时给苏倾楣补上一脚的时候,忽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刚好就是她倒去的方向。
因为惯性,苏梁浅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几乎整个朝那边栽去,要不是她有功夫底子,反应又极度的敏捷,脑袋几乎要撞到在地上。
苏梁浅的手,扶住梳妆台,因为有些大力,梳妆台都有轻微的晃动,她堪堪稳住身体,就看到同样因为前倾惯性的苏倾楣,向前摔在了地上,她手中的金簪,刚好刺到了先前被她推倒在地上的秋葵的胳膊上。
金簪锋利,苏倾楣的力气更加不小,秋葵碧色的衣裳,很快有血晕染了出来,一大片都被染红。
苏倾楣的手,还没从金簪拿开,手心手背也都是血,还有衣裳也是,她震惊的看着痛的惊呼面色一瞬间苍白的秋葵,似是有几分清醒了,少了之前的癫狂,她自己也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像是在后怕不安。
她刚当着众人的面,对苏梁浅做这样的事,完全就是被她给逼的失去了理智,不能思考了,只想杀了她,一心想杀了她泄恨的那种,是冲动为之的。
要刺中苏梁浅便也就算了,但现在受伤的,只是她身边的虾兵蟹将,苏倾楣满心懊悔,简直是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小姐,您没事吧?”
秋灵最先跑到苏梁浅身侧,询问她的情况。
一直到秋灵跑到苏梁浅身前开口,李嬷嬷才如梦初醒,跑到苏倾楣身前,查看她的情况。
苏倾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紧咬着嘴唇,仿佛都要哭出声来了一般,李嬷嬷按了按她的手,很是用力,想要用这种方式安抚,同时召回苏倾楣的理智。
苏倾楣坐在地上,哭声都要溢出来了,抬头看到苏梁浅,她完好无缺,仪态淡然从容,目光正扫向她身侧的秋葵,那明澈的眼神,很深很沉,就像是席卷着的漩涡,仿佛能将人卷进去。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这个样子,仿佛不会慌乱。
“去看看秋葵怎么样了。”
秋灵转而走到秋葵的身侧,关心问道:“秋葵,你怎么样?”
秋葵半躺在地上,身上的其他地方也被手上的伤给染红了,她睁开着眼睛,以一种痛苦的方式眯着,额头喷汗,脸色苍白,嘴唇和脸同色,仿佛极是痛苦,对着秋灵摇了摇头。
秋灵看向苏梁浅,道:“小姐,我先给她的伤口止血。”
秋灵话落,将秋葵胳膊的衣裳扯掉,随后又将苏倾楣插在她胳膊上的金簪拔了出来,她随身就带了药,撒了些药粉在秋葵的伤口包扎,很快就止住了血。
一系列的动作,如流云流水,干脆又利落,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熟练的。
秋葵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痛的嗷嗷的叫,脸色已经不是用苍白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苏梁浅看了眼已经被秋灵处理好伤口的秋葵,挑了个和秋葵关系还不错的一个丫鬟道:“你去找个担架来,送秋葵回去,好好照顾。”
苏梁浅话落,又找了两个力气挺大的嬷嬷,让她们将秋葵抬回去,然后找大夫再给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