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羡发现苏梁浅,经他这么一提醒,秋灵也发现了苏梁浅,甜甜的笑了笑,就松开了季无羡,季无羡朝着苏梁浅冲了过去,站在苏梁浅的面前。
他先是看了苏梁浅一眼,苏梁浅神色如常,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季无羡很快放弃了在他身上探找出蛛丝马迹的念头,打量起远慧来。
远慧低垂着脑袋,凌乱的发也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但另外能够看出的小半张脸,是肉眼可见的苍白,而且,他在发抖,那是在克制一种极其强烈的情绪。
刚刚,苏梁浅肯定和远慧说了特别劲爆的事情,季无羡目光灼灼,盯着苏梁浅,苏梁浅却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用手指戳了戳季无羡,“事情说完了回去。”
季无羡有些木讷的让开路,他想进去问问远慧,但远慧的嘴,也不是那么好撬开的,另外一边,苏梁浅已经转身下楼,季无羡想了想,还是决定找苏梁浅八卦去。
“你刚和远慧说了什么?”
上马车后,季无羡凑在苏梁浅的身边,就开始追问,威逼利诱,卖萌装可怜,已经不下十遍。
苏梁浅伸手,正要将他凑的过分近的大脸推开,秋灵再次将季无羡拽开,“你再这样,等公子回来,我就和他说,你欺负小姐,还占她便宜。”
季无羡瞬间老实。
苏梁浅听秋灵提起谢云弈,有些恍惚,谢云弈是和远慧前后脚走的,现在远慧回来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承受的一切,苏梁浅莫名想谢云弈早些回来,她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想有人陪在身边。
老实不过片刻,季无羡又开始追问苏梁浅,不过这次,保持了距离。
苏梁浅挑眉看了他一眼,“要可以告诉你,刚刚在客栈,我就让你在里面呆着了,何必多此一举?不用着急,就这几天,你就会知道了。”
几天的时间,自然算不得长,但对八卦急切的季无羡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啊。
“你最近如何?”
苏梁浅实在忍不了季无羡的聒噪,转移了话题。
“还不就是那样,有银子有人,上头又支持,这几个月天公也作美,私塾,惠民医馆,还有收容处差不多都盖好了,幸好盖起来了,这马上进入雨季,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周边的难民涌入京城,不过我看,今年这雨小,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就是这下个不停,让人心烦。”
对了解情况的苏梁浅来说,听季无羡这样的乐观,更添了几分愁绪,神色凝重。
“我让你买的粮食,帐篷,药材,都够吗?还有,惠民医馆既然已经开了,你多招几个大夫,到时候若真有难民涌入,没有大夫不行。”
“放心吧,你让我给办的事,哪次没办好?而且我不是说了吗,北齐相比于其他国家来说,幅员辽阔,每年都会有几个地方受灾会比较严重,他们应该早有所准备,不过京城附近的都还好,我父亲也有准备,他们会应对的,看你忧国忧民的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说的是天塌陷下来的大事呢,而且,就算天塌下来,自然会有朝廷那些人顶着,用不着你操心。”
季无羡是知道苏梁浅的性子的,惯常都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样,突然这个样子,他都忍不住生出忧虑来。
苏梁浅没有解释。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刚好认识夜傅铭,不过夜傅铭还没表露出对她的兴趣,她依旧整日缠绵病榻,自怨自艾着,她所知道的关于这场灾难,绝大多数都是从苏府众人的口中得知的,还有关心朝局还有苏克明的苏倾楣。
虽然没亲自去了解过,但她还是从多人的描述中,感知到了这场灾难的严重性,食人之事都有发生,各地百姓,乱成一团,其死伤人数,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异常大战。
毫不夸张的说,他让北齐的国力,退回到了三年前,本来就不充盈的国力,更是空虚,也加大了其他各国蚕食北齐的野心。
对那些无辜的百姓,苏梁浅是悲悯的,但这样的天灾,非她一人之力能改,更甚者,她一直都在等待着这场灾难的降临。
这辈子,她不会只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她会参与其中。
季无羡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啧啧了两声,狐疑的看着苏梁浅道:“不对啊,你也不是那种有善心的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秋灵不服气,反驳道:“谁说的,小姐最善良了,再没有比我家小姐更心善的人了,而且,小姐让你做就做,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季无羡翻了个白眼,为秋灵的盲目表示无语。
这个话题,因为苏梁浅没再继续参与,再次很快结束。
“苏妹妹,我再和你说件事,王承辉你知道吧,他最近被逼婚了。”
苏梁浅挑眉看了季无羡一眼,据她所知,花心纨绔公子王承辉,上辈子到死,也没娶妻,不过中间可能被逼婚了,她不知道。
“哪家的小姐?”
季无羡见苏梁浅终于开口问他,乐了,卖起了关子,“你不是最厉害的吗?你猜猜看。”
苏梁浅都还没回呢,季无羡就抢先说条件了,“要我告诉你也成,作为交换条件,你把你让远慧做的事告诉我,反正你也说了,就这几天,我就会知道的。”
季无羡盯着苏梁浅,一副你并不吃亏的样子,苏梁浅懒得搭理他,很快道:“那我不感兴趣。”
季无羡直接吃了闭门羹,他等了半天,也没见苏梁浅再问,马车里没了说话声,他心里反而憋的难受。
公子也就算了,怎么他找的女人,也这个德性?
季无羡郁闷,笑着继续道:“那你猜猜呗,猜不中我再告诉你,我要直接说的话,多没意思,反正你回来这么久,京中的小姐你差不多也认识了,这个你还见过的。”
苏梁浅嗯了声,手指在膝上敲了敲,似是在思忖,随后问季无羡道:“娄家?娄嫣然?”
这回,换季无羡呆住了,他在心头咒骂了几句,问苏梁浅道:“你怎么猜的?”
苏梁浅回京城这么久,也参加了不少次宴会,尤其是上次的朝春宴,也见过不少小姐。
苏梁浅笑出了声,也同季无羡卖关子,“秘密。”
秋灵笑的更加开怀,对苏梁浅道:“小姐,你就别告诉他,让他着急的。”
季无羡很快又开始了锲而不舍的追问,不过这回,苏梁浅倒是没有满他,解释道:“娄家老爷思想老旧,且在朝中的势力不小,他们一直都是支持太子的,但他们就是再怎么支持,就皇后他们应该也不放心,从这次朝春宴王承辉给她拿箭来看,她应该是中意她做太子妃。但是现在,沈家渐渐恢复了圣恩,虽然不能和以前相提并论,但百年公卿家族,累世簪缨,我母亲的嫁妆也回到了我手上,还有我个人的能力和人脉,再就是太后的宠爱,皇上的承认,综合所有,尤其是后面几点,让她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让我做太子妃。”
季无羡点头,随后还是不对,道:“太子只有太子妃,还有侧妃啊。”
苏梁浅笑,“我听说这娄家小姐,乖顺懂事,蕙质兰心,但极有气节骨性,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而且,就朝春宴上,太子的荒唐表现,只要是脑子没问题的,估计都不会愿意嫁给他。太子不行,皇后自然就只有退而求其次,将主意打到自己的亲侄子头上了。”
苏梁浅的分析有理有据,季无羡做了个佩服的动作,秋灵简直就要膜拜了。
季无羡嘟囔道:“和你还有公子玩猜猜猜的游戏,简直无趣。”
苏梁浅笑,“那你下次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这事上,王承辉是什么态度?”
季无羡幸灾乐祸,“他啊,当然不乐意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就是反抗也没用,五皇子很快就有伴了,今后他们就只有羡慕我的份了。”
苏梁浅看着季无羡那嘚瑟的样,好心提醒道:“你觉得要王承辉定下来了,你还会远吗?”
季无羡想到王承辉那张似抹了蜜般的嘴,每次上门都将他母亲哄的是眉开眼笑,他已经从比不过公子,到连王承辉那花心大少都不如了,就王承辉那个坏劲,他要被逼着和娄家的小姐在一起,估计也没他的好日子过。
“娄家的小姐才貌双全,品性温良,家世更是不俗,王承辉能娶到她,也算是福气,这是门极好的婚事,最近的好事还挺多的。”
放眼京中的小姐,苏梁浅觉得娄嫣然挺好的,配得上真正的王承辉。
“除了王承辉,还有?”
苏梁浅轻笑,眨了眨眼睛,“秘密。”
季无羡吐血。
苏梁浅已经探知到,因为萧夫人的缘故,萧凭望并未离开京城,这大概也是沈琦善那么难受甚至怨恨她的原因之一吧。
若是不在京城,不去找她就算了,偏就在京城,连面也见不着。
“远慧那边,你让人盯着保护好他,他要什么给什么,别出事了。”
所有的话题终结,苏梁浅看着几欲吐血的季无羡叮嘱道。
苏梁浅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在季府周转,她重新换回了女装,吃了早晚饭才动身回苏府。
虽然季家和沈家就只有一墙之隔,不过苏梁浅这趟出来,是有隐秘的要事要办,她并没有回沈家。
远慧那边的动作,比苏梁浅想的还要快些,第三天早上,苏梁浅这边就听说了远慧出关的消息。
事情已经过去三月之久,不少人已经将远慧给淡忘了,但事情一提,很多人很快就想了起来,尤其是那些输了银子的,更是印象深刻,而苏府的下人,都不消人提,对这个名字,他们就没忘过,更有的人,是掐着指头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这一出现,苏府就热闹起来了,议论不断,而消沉了许久的苏克明,更像被打了鸡血似的,有了精神。
远慧闭关出来,同时还带来了一个预言,因为这个预言,苏梁浅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很快见到了心急火燎十万火急上门的季无羡。
“季小公爷!”
苏梁浅听到有人惊呼,眨眼的功夫,季无羡就进了屋,他身上的衣裳大半都湿了,尤其是下面的衣摆,青色的素色衣裳,可见明显的水迹,头发也是,都还在滴水。
“走走走,我有事要和你家小姐说!”
季无羡一来,直接就代替苏梁浅下令,让所有人退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屋子里的众人,愣在原地,没走,就看向苏梁浅,苏梁浅看着脸上都是水珠的季无羡,吩咐道:“拿干毛巾给小公爷擦擦,煮碗生姜水来。”
下人们退了下去,很快有人送了毛巾上来,最近这几日一直下雨,降香感冒了,一直就备着生姜水,也没有用很久的时间。
自云州回来了,降香几经折腾,身子比以往差了许多。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院子里忙碌的下人,想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没那么矜贵,根本不用这些,但已经有人递上毛巾了,他接过,没擦几下,又有人送来了姜茶,季无羡最讨厌喝这些东西,但他不想和苏梁浅多费唇舌浪费时间,一口气将姜茶全都喝了,姜茶见了底,他的眉头也打了结。
苏梁浅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季无羡脖子上还搭着毛巾,直接冲到了苏梁浅面前,呼吸都还是不稳的,可见急切,“苏梁浅,我问你,那个预言,是不是和你有关?”
季无羡虽然是在问,但那表情,分明就是已经认定,所有的一切,都与苏梁浅有关,确切的说,这都是苏梁浅的主意。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英魂忠烈难安,即降天灾于北齐,这是不是你让他说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等同于在斥骂皇上?挑战皇上的权威,你是不要命了吗?”
之前苏梁浅做的那些,就是出了什么事,季家也能兜得住,包括这次进宫,她对叶安阳的设计,但这样挑衅帝王的权威,季无羡实在不知道苏梁浅是哪来的勇气。
所谓的英魂忠烈,别人不知道是谁,季无羡却心知肚明,她说的就是荆国公府的那些人,当年荆国公府的案子,是庆帝亲自盖棺定论的,她做这样的预言,等同于是指责庆帝,和他叫板,这和将自己的脑袋送上断头台有什么区别。
“当然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是我回京的目的。”
苏梁浅目光坚定,直视着季无羡。
“那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一定要这样冲动吗?”季无羡着急,心到现在都还是提着的。
苏梁浅处事,他从不担心,但这次,他觉得她实在是太冲动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上次你家发生的事情,不少人都能猜出和你有关,皇上他不是傻子,他肯定也能猜得到,你这是以卵击石!”
“你也说了,那是猜测,谁也没有证据,那就是我做的,远慧他不会供出我的,至少暂时不会,还有就是,季无羡,如果远慧的预言是真的呢?是,每年北齐各个地方这个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水患,但要今年,不仅仅是往年那样的水患呢,不仅仅是水患,也不再是分散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州县,而是京城附近,造成的后果,也是史无前例的严重,那又当如何?”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个疯子。
但如果苏梁浅所说是真,那远慧必然为所有人信服,甚至是皇帝,还有就是,远慧会成为那些因荆国公府之事而心虚之人最好的倾诉对象。
“你想做什么?”
季无羡的声音发抖,向后退了两步,坚定道:“苏梁浅,我告诉你,我季无羡,是有底线和良心的,有些事情我会帮你做,但有些事情不会,我相信,公子在这里也是一样。”
苏梁浅轻笑,“难道在你眼里,我不是?”
苏梁浅问的声音极轻,季无羡一颤,想到过往苏梁浅做的那些事情,她手段虽然强势不留余地,但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不会伤害无辜,更不要说她刚质问的这件事,不是一条两条的人命,而是成千上万,甚至更多。
“还有就是,我若是让你帮忙,你能做到吗?”
季无羡回过味来,远慧大师可是说,灾祸的根源是大雨不断,是天灾,天是不是下雨,可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就算是相帮,他也帮不了啊。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梁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