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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综合其他 > 葬狗 > 18
  -18-
  夜雨噼啪,断线珠子般下,一粒粒消失于低洼,窗口袭进凉湿的风吹起谢冷雨的额发。
  他先看墙边的假肢,后去看她。
  她侧睡着,身体曲线婀娜,该丰盈的丰盈,该瘦的瘦,黑色长发一泻而下。
  他看呆了,她的迷人程度远超肉体。
  也是,能让自己甘愿付出的,又没结果的,一会儿不甘心一会儿又算了的,能不迷人吗?
  谢冷雨不知看了多久。他记起那时藏不住喜欢,一旦明确心了,就忍不住直接示爱。
  他送名牌包名牌表,跟她表白喜欢,而她只是对他拽英文“See me through before you love me.”(先看透我,再说爱我),他一面吐槽她装文化,一面又屁颠屁颠查翻译,翻译完,就开始着手“看透”她。
  “看透”,不就是了解?
  行,他就查她的星座。摩羯女。他把摩羯女特征搜个遍,记笔记,期末考试都没这认真。
  冰川美人,敏感保守认死理,他射手男,热情似火,网上都说绝配——他把这些发给她看。
  然后呢,记得自己差点被她气死。
  “多大了?还信星座。”反手她甩了个帖子给他——“射手本不该爱上摩羯”。
  谢冷雨闭上眼睛。他没对任何人说,虽家境跌成这样,但现在他远比做少爷那段日子满足。
  男人不愿承认,因为要养她了。她终于需要他了。
  他在想,除了帮她还债,现在还得赚更多钱。
  毕竟家用的东西,自己用差的没事,男人可以糙些,但她怎么行?质量差的配不上她。他的思绪无法停下了。过节化妆护肤也要送好的,她皮肤本就白嫩,不能亏待她,还有,这房子也不好,热水器经常坏,得搬家,租个套一,生活质量得好好提高,还有...
  突然地,他用力睁开眼。
  艹,他想这些干嘛?几个月后人家就走了,再也不见了,他在这儿想有的没的,搞得自己已经是她老公了一样。
  他气自己。
  物质条件好的时候,就老霸道,总说这个给你那个给你、你得是我的。现在不好了,就老歉疚,怨自己不能给她更好、最好,所以想变得有能力有本事,弃暗投明似的。
  这个叫“爱”的东西,这种强烈的渴望、自愿的奉献,它总是悄无声息地控制他,就算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要。
  他一个翻身,只想背对她睡。
  雨夜继续顺着时间流失延伸。
  //
  夏莹已好几天没见到谢冷雨。
  但她没多在意,她跟他的关系是这样,互相知道人没死就行,点到为止。
  又过去一天,早上,阳光消去灰灰的阴潮气。
  夏莹收完衣服,拿出鞋子在围墙晒,她哼歌,曲调欢快。最近发工资,可以吃顿好的。
  那一转身,撞到匆匆的谢冷雨,他怀里没拿稳的纸张掉地。
  她反应快,瞬间蹲下捡起,眼顺着一瞥。
  而那一瞥几乎震惊,惊得她手腕血管突起,眉皱成深川。这张薄纸没有重量,却沉沉地压着她。
  挺荒唐的。她足足看了他好几秒。
  “你找工作?”
  谢冷雨想一把抢过,她却死死拽住纸的另一头。
  她:“问你呢。”
  平时白天都睡觉混吃等死的,现在居然想工作了。
  夏莹:“为什么?”
  谢冷雨:“放手。”
  夏莹:“你他妈不长记性是不是?”
  夏莹:“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自己保证的!她妈的她一来你就疯了是吧!”
  夏莹:“傻逼,说话!”
  夏莹:“我让你说话!”
  走廊空间一下沉默了,沉默,是无法掩饰的愤怒。
  “你认真的?打算跟她结婚?”
  “放手。”
  夏莹几乎气笑,她慢慢收紧手心,拧皱那张纸,想起他们喝酒时他说那女人怎么不爱他,怎么折磨他,他终于摆脱她的,而她怎么祝他脱离苦海,理着吹乱的头发大醉中冲夜色下的海浪喊爱他妈的情,老娘只想做爱,老娘要玩一辈子,她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他点头了的,还是用力点的。现在看他板着的脸以及这张简历她就好笑至极,真的,笑得肺疼。
  “傻逼!你他妈纯傻逼!”她放手了,那简历狠狠扔他脸上。
  谢冷雨猛地折身就走,走速越来越快,完全不听身后她劝告的声音有多悲凉。
  “他妈的,信不信,你做再多再好,最后她绝对嫁给其他男的。”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喂!”
  谢冷雨只是一直向前走,头也不回。
  她还想说很多话,但正因想说太多话,最后只能归于潜默。
  真爱是一种什么感觉,她遇到过,原来一切接近于死,飞蛾扑火,不由得被吸引,自燃成灰,火辣辣的痛贯穿全身,那种滋味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了,什么都肯做,什么都低头,什么都对他先好,正因为把自己压太低了,压到尘埃之下,所以他看不见自己的存在,他被宠优越了,不怕失去她了,占据感情主位,她越爱他照顾他,把自己贬低,他反倒越跟着贬低她,心安理得的忽视、冷漠、当大爷、出轨劈腿还怪是她把他宠坏了,原谅一次又一次让他以为他做什么她都能包容地义无反顾地跟着他。
  她感觉夏月也是这类人。
  他们没有爱人的能力,只能被爱。
  也或许是她感觉错了,她只是...她又想抽烟了,往地上望去,他瘸着在小跑。她心口一酸,把烟点燃。
  她心疼的,不是谢冷雨,而是他身上曾经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