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太傅这边请!”
南冥凰满脸微笑,疾步走到陆遵行前方,指向馆阁后方一座清幽的院落,道:“大夏皇朝礼数周全,四方馆虽位于秦淮街尽头,可馆中摆设却极为清雅……”
南冥凰推开院门,走至院中一座暖阁中。
早有几个侍立在院中的婢女,端来了茶水果品,摆在桌子之上。
南冥凰亲自拾起茶壶,替南冥烈与陆遵行将茶杯倒满。
“我官至御史中丞,而今是被派做使节,来到了大夏皇城中。正所谓礼不可废,国礼更不可怠慢,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只得以官名相称……”
南冥凰端起茶杯,推到南冥烈身前,语气即刻间变得异常柔和:“烈儿,你可在心中怪我?”
可南冥烈却并不理她,对桌上茶杯看都不肯多看一眼。
“唉……”
南冥凰摇头一叹,再道:“当初吴华子来我云池城做客,一眼就看上了你父亲。她修为高深,实力深厚,我若不答应她,岂非整个南冥府,都会在她手中烟消云散?”
南冥烈一言不发,只从衣袖中掏出酒壶,朝嘴中大灌一口。
咕噜!咕噜!
酒水入喉之声,清晰可闻。
从进入这院中开始,陆遵行便一直站在南冥烈身边三尺之处。
他虽不知南冥凰与南冥烈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可心中却本能的对南冥凰生出些许敌意,此刻听到南冥凰说出这么一番话语,陆遵行陡然眼神一眯,眸子中闪现出一道与他身材相貌极为不符的睿智光芒。
“烈儿,无论你有多恨我,我终究是你母亲,这就像你我眼前这盏茶水。”
一言至此,南冥凰缓缓抬起手来,持着桌上茶壶,往地上倒出了一滩茶水,再将茶杯中茶水也往地上一倒。
两股茶水慢慢流淌到了一处。
“茶壶中装着的是清茶,倒在杯中还是清茶,落到地上依旧是清茶……我本就是你母亲,就算十几年来亏待了你,也终究是你母亲;就算真是我害死了柳梦梅,我依旧是你母亲;若有朝一日我身死魂灭,我还是你母亲……”
南冥凰口中缓缓说着,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指着地上茶水,再道:“茶水尚且如此,何况你我血浓于水?”
闻言,南冥烈持着碧玉酒坛的手指,猛地颤了一颤。
他胸中已是心潮澎湃!
终究是年少热血,容易被人打动心扉……
“烈儿!”
南冥凰轻呼一声,再道:“你我许久未曾在一起用过饭,今夜就陪娘亲在四方馆□□饮,可好?”
“在云池城十六年,你从未与我同桌吃饭,今夜共饮又有何用?”
南冥烈终于肯开口说话,可他说完之后却转身就走,行至陆遵行身后之时,再道出一句:“陆师兄,我有魔芋老祖酿造的剧毒之酒,你可否与我去玉春楼畅饮一番?”
“我陆遵行平生,最喜喝酒!”
陆遵行眯着的眼眸陡然睁开,朝南冥凰意味深长笑了一笑,再随着南冥烈大步流星走出暖阁,“酒本就是穿肠毒药,魔芋老祖有着旷世凶名,他酿制的烈酒味道绝佳。我早已喝过一次,怎惧再喝一次,就算毒得肝肠寸断又何妨?”
南冥凰脸上微笑陡然静止,定定的坐在暖阁当中,盯着南冥烈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
夜空罩着浓云,星月全无。
良久之后,南冥凰霍然站起身来,停滞在脸上的笑容乍然消散,换上一脸怒意,她抓起暖阁中那张八角桌,狠狠往地上摔出。
啪!
桌子砸得粉碎,桌上茶壶茶杯化成碎片。茶水洒到暖阁之外,沁入污秽不堪的泥土当中……
南冥烈与陆遵行相对而坐,位于玉春楼四十九层之上。
碧玉酒坛,是魔芋老祖刻意炼制而成,能装许多酒水。
南冥烈一言不发,神色木然,只将烈酒不断往口中灌去,直到把整个肚子灌满酒水之后,他才满脸醉意,口中喷着酒气与陆遵行言道:“陆师兄,你说我今夜该不该留下来,陪那女人共饮一番?”
“我魔门修士,一切随心所欲,此事你无需问我,问心即可!”
陆遵行伸手朝南冥烈胸膛一指,再道:“师弟你说今夜要请我喝酒,却让我在此看着你喝,莫非是想要赖账?”
“你若想喝,拿去就是。”
南冥烈将碧玉酒坛往桌上一放,转身走至栏杆旁边,遥望百丈之外四方馆,心思越发沉重。
远处夜空当中,一道道法宝光辉从大夏皇城东门进入城中,朝着秦淮街破空而来。
唰唰唰……
诸多修士,径直飞向玉春楼。
“你等下楼去!”
陆遵行霍然站起身来,将方天画戟持在手中,飞至玉春楼外,朝那些修士吼道:“这四十九层,我陆遵行包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通天殿陆师兄,果真好大的威风!”
但见得一道身影,从楼下飞身而出,手持一柄金红色大锤,朝陆遵行直冲而来。
嘣!
大锤与方天画戟在空中相撞,那飞起的修士又被狠狠砸下楼去。
“谁若不服,只管与我陆遵行大战一场便是!”
陆遵行持着方天画戟,扫视楼下人群,随即转身飞进楼中,朝南冥烈言道:“我魔道修士以恩报恩,以怨抱怨。她若对你好意,你便还她一片赤忱。若这般犹豫不决,等入了乱离疆域,怎能在这帮心狠手辣的同门师兄弟手中,活下性命?”
十几年来,南冥凰何曾对南冥烈好过?
“我是凭着问心无愧四字,才修成的儒门妙法,而今怎这般犹豫不决?”
南冥烈扪心一问,缓缓敞开心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倒是陆遵行身为局外之人,比南冥烈更想得清楚些。
陆遵行将大戟收到身后,再道:“那手持金色大锤之人,名作万重水,与南冥师弟你同出一殿,都是天邪殿的修士。刚刚他飞身上楼,想必看清楚了你的相貌,等入了乱离疆域,他必会因为今夜之事迁怒于你,你须得提防着此人。”
“嘿嘿……何须提防,毒死就是!”
倏然一股腥风,从楼外飞至南冥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