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道了谢,立在城门前负手看那排字,丑福在她身边,早听见了对话,皱眉道:“这下进城有点麻烦。不如让属下先进去探路,主子你万金之躯,不可轻入险地。”
君珂却冷笑了起来。
“想要纳兰述和我尸骨的人,这天下不知凡几。”她道,“我还是活得好好的。”
“要不要去看看他们。”丑福指的是那批餐风露宿不得进门的旧部。
“现在不必,你看不出来吗?”君珂淡淡道,“云雷城将他们驱逐,却又允许他们在这城外十里之地扎营居住,那就说明根本没有将他们置之不理,而是放在眼皮底下监视动向,如果我们现在去联系他们,必然被云雷城的探子发觉。”
“我们先混进去?”
“队伍里那两位自称姓马的姑娘。”君珂一笑,“一定可以进城,咱们跟着她们便是。”
她走到城墙前,状似好奇地摸了摸那一排红字,城门前的士兵没有阻拦,云雷城十分团结,百姓对宗门任何决议都毫无异议,这排字出来后,每天都有很多人前来观看并议论。
君珂的手指,在那十七个字上轮番摸过,最后还拍了拍城墙,指着那排字大声道:“等我!”
士兵们哈哈一笑,觉得这姑娘有杀气,不错。
君珂摸完,转身便走。
云雷城!等我进来!
云雷宗门!等我煽死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混账。
云雷军!等我大开城门,要那些人,亲自迎你们堂堂正正进城!
她背影消失在城门前,身后,那排深深的红字,忽然出现了一丝丝剥脱的裂痕。
发下宏愿的君珂,进城却是一大难题,云雷城不是谁都能进的,或者有大燕驿路司的入城路引,或者有城中亲族证明迎接,这两条君珂都没有,而梵因,他的身份和所携的大燕官员士兵,自然可以进入,但君珂又不能和他们一起进,将来闹出事来,梵因必将十分为难。
君珂让梵因先打发他的随从队伍进了城,却将梵因留了下来,反正大燕前去皇陵的使臣队伍名单上,也没有写明梵因的名字身份,他本就是不受皇权管束的方外之人。
然后她找来了两位司马家小姐,当然,司马家小姐也用了化名,现在姓马。
“两位马小姐是要进城么?”君珂好客气地对司马家双胞胎笑,“我听说进云雷城,须得在城中有亲族,证明之后才能进入呢。”
“那是自然。”司马欣如眼睛直对着梵因飘,“我外祖家就是云雷宗……”
“我家外祖住在城中。”司马嘉如打断姐姐的话,“既然已经到了云雷城,多谢诸位一路相助,稍后我们姐妹有些许心意奉上,姑娘如不弃,以后也请多多来往。”
她嘴上叫人家来玩,却连自己亲戚家身份住址都不肯说,君珂赞赏地看她一眼,心想这姑娘可比她姐姐难骗多了。
“多谢马小姐好意,不过怕是不成了。”君珂为难地笑道,“我们正在愁呢,怕是这云雷城进不去。”
“为什么……”
“天色不早我姐妹也该入城了,告辞。”
两位司马小姐同时开口,然后互瞪一眼。司马嘉如拉住了姐姐的衣袖,拽着她便走,看出来这妹妹武艺也在姐姐之上。
君珂笑了笑,转身对梵因道:“哥哥,看样子咱们终究和云雷城无缘,在这外面看看城墙的模样也便罢了。”
梵因垂目,眼神里一点无奈——君珂又要卖他了。
那位马大姑娘对他有意,傻子都看得出来,梵因避之唯恐不及,君珂这个没良心的,却揪着他拿他当敲门砖。
君珂一点良心不安的意思都没有——见他第一面,他就在骗人,当初在大燕,为了纳兰述走火入魔状态里到底有没有神智,他又涮了她一把。
更可恨的是,他每次骗人,都衣袂飘飘慈悲高贵,真实得不能再真实,让人心生膜拜,一次又一次上当。
圣洁的和尚,最会骗人了。所以她也不需要有什么负罪感。
司马欣如一听见君珂这句,果然立即转身,一脚踩住了妹妹裙子,不让她继续拉自己走,急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进不去?”
“我们在路上弄丢了路引文书,本地亲族又已经死绝。”君珂无奈地道,“听说最近云雷城查得很紧,看样子是没法进去了。”
“实在遗憾……”
“我们可以!”
司马家双胞胎再次异口同声,然后互盯一眼,司马欣如目光灼灼,将妹妹盯得皱眉扭头。
“我们可以!”姐姐的执念终于占了上风,大声道,“愿意为梵兄担保。”
君珂掐梵因的腰。
大燕圣僧悲伤地叹息一声,轻轻道:“我兄妹从来都是一起的。”
“梵兄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当然要一起,你们的随从也带着吧。”司马欣如大包大揽,“我姐妹也需要随从,就算是我们带来的,只是委屈你们,充当下我府中的清客。”
“能得两位马小姐庇护,我兄妹有什么委屈的?”君珂眉开眼笑。
“事到如今也不好再瞒你们。”司马欣如道,“我们不姓马,我们是尧国东南将军司马家的人,司马将军是我们的父亲,这次我们来探望云雷城的外祖,我们外祖,是云雷宗门乾堂堂主。”
一旁的司马嘉如轻轻叹息一声。
君珂目光一闪,她当然知道这两位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身后可是跟着擅长打听消息的尧羽卫,不过这位司马家小姐如此坦诚直白,倒也出她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