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起身同样吻上小五的额头,却比旁的孩子身上停留的时间都更多,二哥说过,希望小五像他。
小五很像,是像极他小时候。
闯祸的时候,恼人的时候,有担当的时候,都像……
像得他总忍不住对他严厉,对他比旁的孩子都更严肃,也会经常见他赌气跺脚环臂恼怒。
都是小五。
他同样不敢在小五前逗留太久,怕舍不得,等到小八处,小八已不像刚回来时候那样胖嘟嘟的,虽然同样古灵精怪,但少许多小报告,吃小零食的习惯。
但当日在栩城,若不是小八塞得一堆零食,他和阿悦,小六,桃桃,撑不许久。
他是他的幸运星。
他亦吻上幸运星的额头。
沈悦一直跟着他,看他同睡着的孩子依依惜别,因为怕他们醒着的时候,他若流露不舍,他们会一直哭。
早前最让他担心的,还有一个小七。
因为小七总是生病,一年里,没有几日是不吃药的,他担心小七甚至超过小六,但过去的这段时日里,小七一直没怎么生病,身体壮实很多,夜里也睡得安稳,也不像从前一样诸事小心翼翼。
更重要的是,他和阿四兄弟二人回归和睦,让他心中一头沉石落地。
朝中局势动荡,边关不安,没有什么比家人在侧,相互扶持是更有力的屏障,他同阿四和好,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
小七,要一直好好的。
他依旧亲亲小七额头。
等到阿四处,阿四也不装睡,“嗖”得一声,鼻尖和眼眶都红红得坐起。
卓远奈何,半笑道,“做什么?装睡啊?”
阿四鼻子轻轻吸吸,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阿悦会意,他是想单独同卓远说话,沈悦正欲起身,卓远抱起阿四起身,“小七和郭毅睡着,我带阿四去耳房。”
沈悦颔首,“我看着他们。”
正好今日未曾沐浴,卓远给阿四脱衣服,而后自己也宽衣入浴桶。
上回给阿四洗澡,还是在栩城的时候。
“怎么,小大人?有什么话同我说?”他一面给阿四身上舀水,一面趣般问道。
阿四原本眼睛就是红的,当下,更不争气得眼泪直接飙出来,“你一定要回来……”
卓远愣住。
阿四很少会这样。
他心中吃味。
阿四只说这一句,就哽咽得说不下去,就是眼泪滴滴答答落到浴桶里,
阿四一惯克制,懂事。
卓远伸手擦擦他眼角,怕再惹他哭,随口叹道,“不吉利啊,阿四,六叔出征,你说这些话。”
阿四忽得僵住。
卓远也僵住,他只是怕他再哭,但没想到阿四整个人都僵住。
“你到底怎么?”卓远笑着替他擦混在一处的鼻涕眼泪。
阿四的情绪才似崩塌一般,根本控制不住,“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在,我们会很想你,一直很想你……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在,二哥会一直愧疚,我们,我们……”
阿四哭得稀里哗啦。
卓远从未见他哭成这幅模样过。
卓远又伸手给他擦眼泪,这回的声音有些发沉,“魔怔是不是?刚才做噩梦?”
阿四顿住,是啊,他多希望那只是个噩梦!
阿四忽然上前,拥住他,“六叔,我好想你,你不知道我们都好想你……呜呜呜呜……”
阿四的话,声声都像针扎一样,刺进卓远心底。
“六叔会回来的。”他摸摸他的头。
阿四哭得毫无逻辑,“仗不得赢你都要回来!死多少人,你都要回来!三年你一定要回来,你记住!你三年一定要回来!”
已经在说胡话,卓远怕他哭抽去,宽慰道,“好,听你的,六叔知道。”
阿四却还是不松手,“六叔,我刚才做一个噩梦,梦到你中羌亚大将托亚得的陷阱,死在边关,你不要追他,那是陷阱!他想要你的命,你不要追他!”
卓远眉头微微皱皱,他连托亚得的名字都说出来,但他并未听过这号人物。
不过卓远终于知晓他哭成这幅模样的原因,梦魇。
“梦是反的,阿四……”他的话平和而掷地有声。
阿四愣住,停下哭声看他。
他轻轻笑道,“梦是反的,所以,六叔一定会平安回来,还有,六叔记住,不要中托亚得的陷阱,三年一定回来,是不是?”
阿四懵懵点头。
卓远这才起身,拿起一侧的浴巾裹他出来,也在铜镜前给他擦头,“我才不英年早逝呢!”
不知为何,阿四又哭又笑出来。
卓远刮刮他鼻子。
从耳房出来,卓远又陪阿四许久,阿四才入睡,卓远照旧亲亲他额头,低声道,“托亚得?这什么破名字啊,做个噩梦都做的稀奇古怪的,小大人,晚安。”
卓远起身。
方才沈悦就不在屋中,卓远推开房门,也没见到苑中有人,应当是回自己苑中。
卓远踱步去隔壁苑中,见叶子远远守在苑外,见他,拱手问候,“王爷。”
卓远颔首,叶子一直是跟着沈悦的,沈悦果真是回苑中。
卓远推门入内,见内屋里有灯光亮着,撩起帘栊,见沈悦坐在案几前发呆,手中捧着一本书看不知道多久,但应当一页都未看进去。
“阿悦。”他踱步上前。
沈悦听到他声音,仿佛才回神。
“怎么回来饿?”他是记得她说,她在屋中看着小七和郭毅,她不会无缘无故出来。
沈悦眼神略微恍惚些,轻声应道,“白日里累,有些犯困,回来洗漱换身衣裳……”
卓远却忽然猜到,她应是刚才听到阿四哭着和他说的一番话,心里难受,不想再听下去。
他上前,在她身侧坐下。
她身上有沐浴过后的早教清香,和着发间的香气,略微让人失神。
“你要不要去看卓新?”沈悦知晓他方才一一在同所有的孩子道别,唯独没有卓新。
“他应当还没有从南郊马场回来,我明日再同他道别。”卓远知晓以卓新的脾气,今晚一晚都会呆在南郊马场处,“男孩子到这个年纪,总有想独处,自己一人单独想清楚事情的时候,让他去吧,明晨就会回来的。”
沈悦转眸看他。
他亦看她,“你呢?不同我道别吗?”
沈悦伸手揽上他后颈,没等他再说旁的话,双唇贴上他双唇,主动亲他。
他也伸手,抚上她的腰身,抱起她,将她压在小榻上拥吻。屋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晃,清浅映出内屋小榻上交织在一处的身影。
他指尖顺着她腰身抚过,抚上身前的柔和动人处。
她目光频频失神。
“阿悦。”他低声唤她,温和似玉的声音似是沾染说不清的情愫,蛊惑着心底。
她脸颊两侧泛起一抹绯红,在他频频唤她名字的时候,忍不住叹声,“清之……”
他微微愣愣,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停留,想起上次在瀑布水帘后,她唤的那声“清之”,她眸间失清明,他险些揽着她到最后一步。
他强压下心中越发强烈的念头,但气息还停在她耳畔。
他想继续,但又清醒得知晓不能再继续。他吻上她双唇,不让她再出声,双手与她十指相扣,再十指紧扣。
他有多喜欢她,喜欢到期盼听到她回应,但又怕听到她回应。
“像上次?”他声音略微嘶哑,忍不住问她。
她脸色更红。
他当做默认。
她身上的衣衫,在被他抱起时顺着肌肤滑落至手腕处,他熄夜灯,眸色在清冷的夜色里似簇星辰微光。
他抱她上床榻,温热的唇畔覆上她的额头,鼻尖,双唇。
他耐性安抚她,她额间的汗水低落,指尖攥紧身下的如意花卉锦被,又松开,最后搭在他肩头,轻轻叹气着。
“沈悦,我一定活着回来。”他声音里有克制,隐忍,并着思念与爱慕。
沈悦看看他,俯身将他压下,他眸间惊讶,“阿悦。”
她伸手轻抚他眉间,轻声道,“不是说你会活着回来吗?”
卓远喉间微耸,她的接近让他近乎失去最后理智,“沈悦,如果我死,你还嫁人吗?”
他经不起她厮磨。
沈悦轻轻咬唇,一面缓缓忍住额头的汗水,一面道,“我还要去临近诸国游历,我还想在其他地方多建几所幼儿园,我哪有时间嫁人?”
他已经濒临极限。
沈悦羽睫轻轻颤颤,“我心里只有他一个大熊孩子呀,他若回来,我们就成亲;他若回不来,我为什么一定要嫁人,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我原本也不是这里……”
话音刚落,她被他抱起,青丝散在如意锦被上。
“嫁我,沈悦!我一定回来。”他拥紧她,狠狠吻上她双唇。
他有温柔,亦有炽热入骨。
夏夜很长,长得屋檐下的灯盏在夜雨中不停摇曳,点在他心中暖意不曾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