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可不傻,孩子乖不乖,孤看不出来。”他眼神在宁容脸上细细打量,“但是他额娘好不好,孤还是看得出来的。如今见你神采飞扬的模样,那他定然是极乖的。”
夫妻俩说着俏皮话,对视着笑起来。
樱桃从小厨房来,领着丫头把晚膳一一摆好。
宁容说要缩减开支,便是真的缩减开支。
从前十七八道菜,如今全摆好,也不过才六道菜。
胤礽主动伸手拉过宁容的,眼神里有动容。
知易行难,换了谁都是如此,却不想太子妃竟然能言出必行。
“只你这里这样吗?昨儿你也说了,旁的地方咱们管不着,但毓庆宫还是能做主的。”
“连你都缩减了开支,后院那些小格格们,又有什么资格越过你去。”
太子一番话,说的极动情,倒像是在为她抱不平似的。
宁容眨眨眼,“那好,如今可是殿下说的,回头那些格格们......”
“她们若有微词,只管来找孤。”他说着抬眼扫向殿内留着伺候的宫女,“你们都给孤守好正殿,若有不长眼的敢冲撞太子妃,只管报给孤听,看孤不罚她们!”
宁容心里动了动,她能感觉到太子的松动,却不敢妄想什么。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孩子,而格外优待她几分。
晚上的菜,全是樱桃准备的。
看着少,其实每一碟都是精品。
就说这白切肉吧,大厨房只粗粗拿猪肉过一遍滚水,再捞起来,切成薄薄一片,码好放入碟中,最后在上面撒上一层酱汁,便算完成了。
樱桃的做法和大厨房迥然相异。
肉还是一样煮,只不过她把这肉“五花大绑”过,待肉冷却了才切开。
如此,夹在筷子上肥瘦相间,却不松散。
夹起来细看,纹理清晰可见。
再拿她特制的酱汁一沾,入口弹牙,有猪肉的清香味,带着点微微辣酱香气。
正适合夏日吃。
另备了酸菜沫,伴在饭里,浇上高汤。
就凭这一碟子肉,小丫头们能干好几碗饭。
胤礽尝了一口,挑眉,“你这丫头不错,是个手巧的,赏。”
“奴婢谢殿下赏赐。”
从德住手里领了赏银,樱桃高高兴兴地退下。
入了夜,胤礽在正殿歇下。
小夫妻两个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说说白日里的见闻,又或是聊些孩子话。
“若是个小阿哥,孤要把他带在身边教养,教他骑马射箭。”
“若是个女孩儿,咱们更要好好教养,总归咱家的女儿不愁嫁,往后给她找个称心的如意郎君也就是了。”
胤礽和宁容两人,半躺着,面对面。
有纱帐遮挡,外间灯光照不进来,却也能隐约看见彼此眉眼。
宁容觉得此刻的太子,好像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对于他们即将到来的孩子,充满了期许。
如果不去想以后,不去想那些情情爱爱,夫妻相对,倒有无限温情。
太子总是有很多面,或冷酷,或温润,或温柔、或淡薄,所有的他汇聚起来,才成为了眼前活生生的胤礽。
宁容微微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的模样。
她不想让自己因为太子昙花一现的温柔,而心有悸动。
一旦把心交出去,她就什么都没了。
*
没有了石家两姐妹在里面掺和,宁容觉得日子极其平静。
日复一日,待她坐稳了胎,大选竟然已经落下帷幕。
康熙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成了年的皇子宫中,俱都迎来了新人。
作为备受皇帝宠爱的太子,自然也不会被落下,一下得了两位娇俏美人。
程氏长得娇媚,楚楚可怜,腰肢纤细,走白月光路线,一进宫便被封为了侧妃。
另一位吴氏,圆圆的脸蛋看起来肉嘟嘟的,憨态可掬,算是妹妹型的,也封了庶福晋。
两人新入宫,头一件事,便是向宁容请安。
“妾身程氏/吴氏向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新人入宫,穿的衣裳也极其鲜亮,一人一件妃红色喜服,不是正红,却也和正红极近。
两人微微低着头,姿态驯服,宁容却瞧不清这一张皮囊底下,内里如何。
好不容易把东宫理顺了,所有人、事俱都上手。
冷不丁的进了两位新人,新人又带来了新的宫人,要为她们开辟两所院子,从内务府挑了伺候的人进来......
人一多,就杂了。
何况,人多的地方就有纷争,而宁容恰巧不喜欢纷争。
她笑着叫起,心中却意兴阑珊。
这不是太子第一次纳妾,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就算太子不想要,皇上赐下了,难道他还能驳回?
只要他还在太子的位置上,还惦记着大位,就不可能忤逆皇帝。
前些日子因为孩子的到来,渐入佳境的两人,就想一个幻影。
不需人戳破,只要回归现实,就会自动破灭。
“望你们二位,好好在毓庆宫伺候太子,为殿下开枝散叶......”
例行这两句话,宁容说起来都觉得腻味。
待她们领了赏赐,退了下去,那种烦躁的感觉还是萦绕在心间,久久不散。
“娘娘......”
丹桂自然最懂宁容,见她这般,不用问便猜出她心中所想,有心想安慰,却不知要说什么。
停顿一会儿,丹桂立马打起精神。
“娘娘,咱们家的大格格,也被指了人。”
宁容疑惑的看着她。
“你是说静宜?”
她印象中,静宜被伤了脸,没有自己给她请御医,也没听见石府有请御医的动静。
怎么会冷不丁的便传出消息,说她指了人。
既然能指人,那是不是说明静宜的容貌恢复了?
“您一定不知道,指的不是旁人,竟是大阿哥。陛下指了大格格给大阿哥当侧室。”
啊这。
这也太离谱了。
亲姐俩一个给哥哥当侧室,一个给弟弟当正妃。
不知陛下是如何考虑的,还是只看名字和画像,谁顺眼便点谁的名儿?
她这儿侧室进门,估摸着静宜也该到大皇子府上了。
幕后之人,把她送去大皇子府上做什么?
“那裕亲王世子那边呢?”
“也定下了,是中书之女,孟佳氏。”
孟佳氏,宁容仔细咀嚼这人的姓氏。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速度太快,没有及时抓住。
正在这时,天色彻底暗下来,樱桃进来问她晚膳想吃什么。
宁容清浅一笑,暂时把心里的事搁置一旁,“今儿殿下想来不会过来了,暑热渐消,不若咱们吃锅子吧?许久没吃,咱们主仆几个,围在一起热闹热闹也好。”
丹桂拍巴掌,故意说的兴致勃勃。
“好呢,秋蕊那丫头最是嘴馋,奴婢去同她说,她必定高兴。”
宁容点了头,她便退了出去。
晚上,毓庆宫南边的两个小院子,都点上了红灯笼。
她们主仆几个,果然围在一起,安安心心在正殿吃锅子。
胤礽一脚踏入内殿,就见里面一片喧腾热气,到处热热闹闹的,把宁容的脸颊都映的晕红。
他从御书房出来,习惯性先来正殿,见宁容面上带笑,自己也笑眯了眼睛。
“今儿吃锅子怎的也不同孤说,皇阿玛赐了新鲜的牛羊肉,喊人片得薄薄的送过来,恰巧适宜。”
太子的声音突然炸响,宁容和丫头们都没反应过来。
他怎的会在这里,今儿难道不是他的“新婚之夜”吗?
宁容站起身,小腹微微有些凸起,平日里穿着宽松的衣服倒还不大看得出,如今身上的常服略有些小了,孕相初显。
她呆呆的看着胤礽,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她劝太子去睡小妾?
她又不傻,这事儿肯定不能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