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许久没睡过这么久、这么踏实的一觉。
梦中虽然无知无觉,但醒来以后,梁九功已经把该报告的事情,一字不落地禀告给了康熙。
他对太子的临危不乱,一片孝心很是满意。
“保成,这两日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胤礽谦虚摆手,只说做了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
康熙听了暗暗点头。
到底是一手养大的儿子,情分就是不同于别人。
看见他生病了,不仅衣不解带地守着,还把底下的兄弟们理地顺顺当当,身上确实有明君风范。
“胤祉、胤禛也是好样的,朕很欣慰,你们兄弟能守望相助。”
康熙说着简直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竖起大拇指。
他以前可尝够了无人帮衬的苦,轮到胤礽这一辈,不仅儿子生的多,还个顶个的精英教育。
瞧瞧,遇上事了,可不就有人帮衬了?
胤祉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得。
他还是头一次得了皇阿玛的夸赞,看来跟着太子有肉吃,他确实选对了路。
胤禛面色不动,其实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作为排名靠中间的儿子,又没有母妃帮衬,他常常是被忽略的那个。
老爷子冷不丁的夸赞他,叫他觉得自己的努力,也是被别人看着眼底的。
康熙说了一会儿话,梁九功便送来茶水、糕点等。
精致地摆在托盘里,看着就有食欲。
刚当皇帝那会儿,康熙一边努力学习,一边想着早日亲政,每一日都过得很刻苦。
后来为了擒鳌拜,平三藩,每日神经都紧绷着,更没片刻休息的时候。
这回病倒了,他反倒觉出了当皇帝的好处。
朝中事情确实不少,可他儿子们一个个都大了,没必要全压在他一个人的肩头。
偶尔休息几日,叫儿子们担担事情,也不错嘛。
他喝着清茶,眼神在底下的儿子们身上溜一圈,颇有种看好戏的意思。
都以为当皇帝舒坦,叫你处理两天政务就都知道了。
皇帝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看着看着,他就觉得不对了,“胤褆呢?朕病了,他就没来瞧过朕?”
底下那几个小的,有个算一个都见过了。
儿子们全都拉出来溜了一圈,唯一没见面的,就胤褆一个。
胤褆是长子,康熙对他的关注和关爱不算少。
一想到他病了,大儿子竟然没来,就有点不是滋味。
胤礽默了默,心中纳罕。
还以为胤褆会第一个跳出来邀功,竟然没来见过皇阿玛?
别是上午被他骂哭了吧?
想想猛男落泪的场景,胤礽抑制不住地抖了抖。
胤祉和胤禛对视一眼,还真没注意胤褆去哪儿了。
听老爷子问起,只得摇头。
先前发生的事情可不敢提,若漏出一句半句,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他们不是太子,对上胤褆,说不好谁更胜一筹。
*
被众人惦记着的胤褆去了哪儿呢?
刚被太子落了面子那会儿,他在乾清宫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弟弟们的眼光,若有似无,跟针扎似的,叫人难受。
想着去御花园里散散,顺便等老爷子醒。
一年四季御花园都打理的不错,不管何时来总是错落有致,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胤褆气鼓鼓的来,到了这里,看见满园秋色,郁气也散了几分。
细想想太子骂他那些话,他竟然觉得有道理。
老爷子本就在高热,他做人儿子的,就记着跟人争,还是个女流之辈。
饶是他自己都禁不住脸红。
胤礽不让宁容去乾清宫,怕她劳累,又怕她怀着身子过了病气。
夫妻一块儿小半年了,又怎么会不了解胤礽的担忧。
宁容索性没跟着去添乱。
深秋时分,御花园里的菊花开得正好,她领着小宫女们过来,准备摘些花回去做糕点。
待做好了,让丹桂跑一趟乾清宫,总可以吧?
来时宁容还在想呢,也不知陛下吃了山药粥没有。
里面用的虽然只有一丁点稀释过的玉露,用来强身健体效果还是杠杠的。
一碗下去没可能药到病除,但肯定可以缓解症状。
要是没吃也不怕,这次准备的菊花糕里,再搁点。
哪成想人刚入御花园,便看见一个高壮的猛男,对着千姿百态的菊花,默默红了脸。
在现代被各种小说荼毒过的宁容,乍一见,脑子里自动开起了小火车,呜呜呜个不停。
她想着大阿哥不至于吧,就一朵菊花而已,怎么就看得入了神,还红了脸。
没听说历史上,大阿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爱好啊?
她尴尬地咳两声,引起大皇子的注意。
胤褆一转头见是她,想起上午那一幕,脸色更红了。
两人尴尴尬尬地行了礼,便各站一边,互相无话。
若有话聊,那才不对劲。
一个大伯子,一个弟媳妇,瓜田李下。
好在宁容带来的宫女们多,丹桂几个给胤褆行了礼,一人拎着个小花篮,捏着小剪刀,入了花丛。
这个说,“墨菊不错,颜色艳丽,不管是入粥还是拿来做糕,都是极好的。”
那个说,“雪珠红梅不错,便是不拿来做吃食,拿回去装点屋子也好。”
小宫女们多了,便叽叽喳喳个不停。
倒是解了胤褆的尴尬。
冷静下来以后,胤褆本想抬步离开,步子才迈出去两步,便想起胤礽临走前,说的话。
“大丈夫言出必行。”
胤褆脚迈到一半,一下子卡了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宁容却以为她留的地方不够大,两人之间虽有两臂宽,大阿哥身材魁梧,她就这么站着,他估计越不过去?
她于是又往后挪了几步。
不想胤褆还是不动,脸上带着浓重的尴尬之色。
“大哥?”
胤褆虎着脸,眼神终于落在宁容身上。
说来太子妃长得可真是好看啊,他不喜读书,形容不出来那种美,就是觉得胤礽那小子命好。
但要叫他跟弟妹道谢,他又觉得有心里障碍。
一张嘴巴张张合合,愣是半个字没吐出来。
要走吧,又怕太子知道了,暗地里笑他孬种。
于是宁容就眼睁睁地看着胤褆进入了自我怀疑,和自我脑补之中。
不说做什么,也不动弹,一张嘴动个不停,却不吐露半个字。
她悄悄后退一大步,直觉今日的大阿哥有问题。
怕他等会儿发起疯来,再伤了自己。
她可没忘记,大皇子可是有暴力倾向的,对福晋举巴掌,也就他了。
小宫女们很给力,不消片刻,菊花便摘好了。
丹桂拎着满满一篮子菊花,献宝似的,“娘娘,奴婢摘的好看吧?咱们快回去,一会儿樱桃又该等不及了。”
宁容点了头,实则心里松口气。
总算能离这个神经病远点了。
对着胤褆稍一点头,宁容领着宫女们,好不犹豫地离开。
胤褆一看急了,要是放太子妃走了,他下次上哪儿碰见去?
难道还要胤礽压着他去道谢不成?
不行不行,他胤褆还干不出来这么孬的事情。
动作比脑子更快,他已经先一步,拦住宁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