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转过了身,大部分药粉也被风吹散了。
所以他动作还算灵敏。
眼见那袖箭冲着胤褆的命门而来,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 伸手把胤褆往一边拉。
他一下子用力过猛,手掌微微顿了顿, 躲避的不够及时。
那袖箭便险险擦着他的手背而过,留下一个长长的血印子,一眨眼便有鲜血渗出来。
胤褆还没从即将被射中的惊惧中回神, 一抬眼就见老二挡在他跟前,还为他受了伤。
“老、老二......”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老二会救他。
余寅嗤笑一声, 最后看了兄弟二人一眼。
顷刻间, 消失不见。
胤褆自己本就手软脚软,他还努力扶住胤礽。
“你、你逞什么能, 看见箭不会躲?”
“我躲了,你这会儿还能有命说话?”
胤礽垂着眼看手背, 见血色鲜红, 顿时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没毒的吧?
否则为了这么一个蠢货搭上自己,说到底还是有些冤。
“那、那......”
胤褆吭哧吭哧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来势均力敌的两人, 从此以后,就比胤礽矮一头似的。
“不想回去挨军棍,就别废话。”
胤礽极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把手从胤褆手里抽回来。
他伤的是手,不是腿,用不着一个软脚虾扶他。
“回去看看你中的是什么药,最好留下后遗症,让你后半辈子就这么软绵绵的!”
胤礽也嘴毒,主要还是气胤褆不听劝。
当时那么多人,别人都不出手,偏他要跳出来显能耐。
其实胤礽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救上辈子和他作对了半辈子的二货。
他把这归结为,爱新觉罗的骄傲。
他们自己可以有矛盾,但旁人想要伤他们,是个人都不会允许的。
胤礽大步走在前面,胤褆和中了药的将士,蔫头耷脑的走在最后。
将士中,有一人是胤褆的心腹,他悄悄拉了拉大阿哥的袖子。
“大阿哥,其实殿下挺好的。”
胤褆哼哼两声,不置可否。
他坚决不会向胤礽低头的,该抢的东西还是要抢,他可是长子!
只是看向胤礽的目光,到底不一样了。
*
腊月初八的这一天,从早上起,宫中便洋溢着一股子腊八粥的香气。
四处宫殿里都不一样,每个宫里自家做了粥,便要给旁的地方送一碗。
宁容呆在毓庆宫里,从早上起,便收到了满满一桌子的粥。
这儿一碗,那儿一碗,一整条长桌都要放不下。
樱桃一早上就忙碌开了,这会儿急急来报。
“娘娘,奴婢先时煮粥只煮了甜口的,等会再做一锅咸口的可好?”
她记得娘娘是爱吃咸的,可后来有一阵又老是喊她做点心。
做腊八粥的时候,顺手就做成了甜口的,其实甜口的更正宗些。
各种料往里放,再搁点冰糖,顺滑却不甜腻,却有十足的米粥香气。
宁容小时候,都是她奶奶做腊八粥。
奶奶牌腊八粥很是奇特,并不一定是甜口的,也不一定会拿固定的拿一样料,只家里有什么便放什么。
但有三样东西是必有的。
一是芋头、二是排骨、三是春上冻起来的蚕豆。
把排骨焯水,随各式米一起下锅,等炖出了排骨的香气,才放芋头和花生仁那些。
这一锅粥别的不稀罕,顶顶精华的,其实是蚕豆。
豆仁最后下锅,和粥滚到一起,等它们都炖到化开,拿筷子一戳就烂,这粥就算做好了。
起锅的时候,旁的都不需要,只要搁点盐搅拌均匀。
那滋味......
宁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可惜后来她奶奶去世,父母离异,再也没尝过这粥了。
她怀着孕,对吃的格外执着些,想吃什么就非得吃到不可,樱桃才说完,她便把做法都说与樱桃听。
“......这其实已经不算腊八粥了,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就突然很想吃。”
对上樱桃诧异的眼神,宁容便笑。
“上回八福晋说一嘴,偏生被我记住了。好樱桃,你去做来试试,看能不能做出八福晋说的那个味道?”
樱桃瞬间了然,她就说自家娘娘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原来根在八福晋这里呢!
娘娘入宫后,一直极为俭省,怀了孕也只是照常饮食,她瞧着都心疼。
不就是一道粥,娘娘想吃,她便做得。
若是宁容知道她的想法,必定要说,大可不必。
每日好几个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她实在不觉得自己可怜。
怀孕又不是生病,补充营养也要有度。
如杜嬷嬷说的,将来胎儿过大,受苦的还是当妈的。
樱桃手脚麻利,还未过巳时便得了。
滚滚的一碗粥端过来,带着蚕豆和排骨混合的香气。
芋头软烂,排骨香糯,加了蚕豆一点都不腻,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宁容鼻尖一酸,面上神情不变,只动作不慢,吃了一口,又紧跟着一口。
一会子,一碗粥见底了。
樱桃:“娘娘,这粥这样好吃?”
宁容笑笑,“你们都尝尝,一大锅呢,各处也分送些,也不知他们爱什么口味,甜咸都备上。”
丹桂忙应声下去张罗了。
去的时候,领着丫头,笑眯眯的提着篮子,回来的时候,神色却有些不好。
宁容捧着《三字经》看,都说胎教要从娃娃抓起,她怕话本子看多了。
若是个女儿,学着人家私奔什么的,她怕是要愁白了头。
不如学点知识呀,以后早晚能用上。
樱桃替宁容关了窗回来,正巧撞见丹桂,悄声问。
“好好儿的,怎么了?送粥总不会送出事故来吧?”
丹桂:“还不是惠妃娘娘那儿,咱们去送粥,本是一番好意,她们接的不情不愿,鼻孔朝天的做派,我怎么就这么看不惯呢!”
樱桃瞥了内室一眼,“嘘!可别叫娘娘听见了跟着生气。你还不知道惠妃娘娘,她自来以为大阿哥和咱们殿下不分高低,她宫里的宫女们,能有多敬着咱们毓庆宫?”
“咱们顶顶要紧的是,守着好娘娘和小主子。”
说到小主子,丹桂脸上不自觉带上期盼之色。
“可不是,来年一月,便是娘娘的预产期了,也不知小主子是男是女。不过,瞧他在肚里这撒欢劲儿,定是的个活泼的。”
樱桃:“很是呢!咱们有这闲工夫为旁的事生气,不如盯好那几个接生的。”
丹桂:“杜嬷嬷不是盯着呢么?可有看出什么来?”
樱桃摇头,“目前还没有,不过这种真要有问题,不到生产也轻易不会露头,咱们小心些准没错。”
丹桂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才一拍巴掌。
“险些和你聊天聊忘了,我得去给娘娘准备晚宴的衣裳了。”
丹桂轻手轻脚的往里走,见宁容还捧着书本看,会心一笑。
确实不该生什么闲气,他们毓庆宫马上要迎来小主子了,听说殿下也在归京途中,不日就该到了吧?
这回殿下立了大功,赏赐等等总是少不了。
他们毓庆宫是往上走,大阿哥那儿是往下走,也不知惠妃哪儿来的底气?
凭她们脸大、凭她们不讲道理吗?
*
晚宴是在宁寿宫办的。
只一些内命妇和皇子福晋、侧福晋们,倒是没什么忌讳。
皇阿玛定在这里,大概也是想热闹热闹,免得太后在宫中觉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