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
寒风中的辽东营中,灯火昏暗,军士们大都已入睡。栅栏内轮值守卫的辽东军不住的跺着脚,一队队巡逻士兵在营内来回穿梭。
辎重营地的位置在山道之中一处宽广的地带,约有二三十米宽,长达数百米。整个粮仓营地却灯火通明,照得如白昼一般。
山道左边的悬崖之上,黑影瞳瞳。
张郃冷眼俯视着辎重营,从崖顶上往下看,一览无余。只见一个个尖顶圆形的木制粮仓整齐的排列着,如同塔林一般;在往后则是一排排尖顶大帐,应该装满了各种辎重;里面除了偶尔窜来的一队巡逻士兵和数十名守卫,再无其他守军。
张郃一挥手,沉声喝道:“下!”
众太平军勇士立即如猿猴一般顺着粗实的藤蔓缓缓滑下,人人背着一个装满火油的皮囊。
一排排尖利的鹿角昂然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呛啷一声,张郃率先拔刀而出,对着面前的鹿角狠狠的劈了下去。
众将士纷纷拔刀而出,很快就将面前的鹿角砍开出一条道来。
众太平军士兵一拥而上,迅速冲往栅栏。
啊~
数声凄厉的惨叫穿透了夜空。
意外发生了,就在众军士将要靠近栅栏的时候,突然地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坑,冲在最前的几名士兵收不住脚,接二连三的摔入了陷阱之中,陷阱底部那尖利的矛尖透穿了他们的身体。
呜呜呜~
就在此时,营地内的第一排粮仓内窜出无数的辽东军士兵,十数只号角齐齐吹响,号声冲天而起,响彻了整个辽东营。
“快退!”张郃脸色大变。
只听喊杀声震天,辽东军在辎重大营内埋伏就有上千士兵,闻到号角声纷纷手持弩箭蜂拥而来。
辽东军大营里,公孙度刚刚和衣而睡,帐外猛可里传来了一阵天崩地裂般的杀伐声,公孙度顿时一惊而起,提起兵器窜出帐外,怒声和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哪来的杀伐声?”
“将军,辎重大营遇袭,凉茂将军已经带兵接应去了。”
公孙度话音方落,寝帐外便响起了羽林中郎将章碾的应答声,此人为公孙度心腹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是头脑稍稍简单。
“辎重大营遇袭?”公孙度皱眉道,“敌军怎么从后头冒出来的?有多少人?”
“约三五百人,从悬崖上下来的。”帐外的章碾道,“敌军带着燃火之物从悬崖顶顺着藤蔓顺崖而下。”
“藤蔓?”公孙度蓦然变色,疾步朝悬崖边奔了过去,紧紧的盯着那密密麻麻的贴在崖壁上的藤蔓,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
“哈哈!天助我也!”公孙度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他才对章碾道:“走,随本将去看看,不要让这群胆大包天的蠢货走掉一个。”
作为一个威震辽东的统帅,狭地驻军,他岂能不防火袭,对于敌军的偷袭,他一点都不在意。
轰轰轰!
众太平军纷纷将背后的皮囊中的火油对着鹿角喷洒,然后点燃起来,很快两边的鹿角迅速燃起冲天大火,向两边蔓延起来,虽然不能烧到营地内的粮仓,却足以扰乱敌军。
“撤!”张郃厉声喝道。
三百多太平军勇士立即疾奔到悬崖之下,顺着藤蔓开始往上攀爬。
背后,辽东军蜂拥而来,奔涌到悬崖之上,而此时大部分太平军才爬了一半,攀岩原本就是件危险性极大的慢活,更何况是摸黑攀爬,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山崖下的辽东大将凉茂将火把高高举起,望着崖壁上密密麻麻的黑影,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沉声喝道:“放箭,不要放走一个!”
咻咻咻!
无数的利箭对着崖壁上的黑影****而出,又快又狠。
啊!
一名太平军背上中箭,随即心头感觉气闷,手上不觉一松,便如石头一般从数丈高的崖壁上掉落了下来,噗的摔得脑浆崩裂,凄厉的惨叫声在崖顶上回响不息。
扑通扑通!
崖壁上一名太平军被射中后脑,登时坠落,身在空中不觉手舞足蹈的乱抓了几下,谁知竟然抓到了另外一名太平军的胳膊,那名倒霉的太平军双手承受不住,被一把扯拉了下去,两人同时摔在地上,血流满地。
箭雨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的朝崖壁上射去,崖壁上的太平军无处遮藏,无可抵挡,只有拼命的朝崖顶疾窜而去。
咻!
一枝利箭疾奔张郃的后背心,他身旁的那名太平军大惊失色,双脚一蹬,纵身而起,如同一只苍鹰一般扑向那枝利箭,牢牢将利箭抓在手中。
下一刻,他的身子便飞速朝地下下坠,消失在夜幕之中。
“陈东!”张郃双目尽赤,嘶声大吼。
这名太平军正是临出发前那名豪情万丈、誓当英雄的百人将。
他,做到了!
咻咻咻!
箭雨依旧连绵不息,惨叫声依旧不绝于耳。
崖壁上的太平军士兵见张郃攀住藤蔓凝身不动,不禁急声喊道:“将军,快攀上去……啊……”
话音未落,那名士兵又惨叫一声,被射落了下去。
张郃终于回过神来,不甘的发出一声嚎叫声,手脚并用继续往上飞速攀爬。
眼看离崖顶不过数尺距离,张郃终于松了一口气,俯首往下望去,只见崖壁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不到百人,不觉心头哀痛万分。
他不敢再迟疑,急忙手脚并用,往上窜了上去,然后腾身翻了上去,轻轻的落在崖顶之上,这才惊魂甫定的吁了一口气。
山崖下依旧惨叫声和坠落声不息。
张郃呆呆的朝山崖下望了一阵,随即奔向一名即将攀上崖顶的士兵,一把奋力将他拉上崖顶,接着又奔向另外一处。
终于,能活着上来的士兵都已攀上了崖顶。
张郃长长吁了一口气,他站在崖顶上,摘下头盔,任夜风吹拂着头发飞舞,恭恭敬敬的朝崖下拜了三拜。
或许是一场惨败令他的头脑逐渐变得清明起来,正要率军退走时,他脑海里灵光一动:“如今我顺藤而下偷袭辽东营,以公孙度之心计,岂会不想到顺此藤蔓而上偷袭闾关?”
想到这里,张郃脸色大变,额头汗水再次涔涔而下。
“若我是公孙度,定会趁热打铁,就在今夜下半夜会发起攻击。今夜是绝佳时机,我刚新败怏怏而去,警戒之心必弱,更无心思虑藤蔓之事,公孙度岂能不趁热打铁,以免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张郃脸色再变,四处张望了一下,心道:“白日之时,我已打探清楚,山道两旁,只有左边有藤蔓,右边的崖壁并无可攀附之物。而左边崖壁,长不过两三里,后面则是断崖垂直而下,而此段崖壁藤蔓茂盛处不过三处,每处长不过十余丈,不过就此毁掉此几处藤蔓,好过在此死守。”
随即他又想到刚才在山崖下惨死的众太平军老兵,眼中露出狰狞之色:“如此一来,那两百余名太平军将士岂不是白白丢失了性命?老子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张郃心中计议已定,对着残存的上百名太平军老兵一挥手,率着众将士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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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接着又缓缓的斜坠了下去。
山下的辽东营中隐隐传来更声,竟然已经四更了。
山谷旁边的崖下依旧一片寂静。
然而崖顶上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五六百名太平军,人人手中提着一桶火油,众人当中,一人手持弯月长刀,昂首而立,赫然就是去而复返的张郃。
一名太平军将领长长的打了个呵欠,低声问道:“将军,如此更深露重,这公孙度到底还会不会来?”
张郃望了一眼山崖之下,淡淡的说道:“稍安勿躁,该来的一定会来。”
话音刚落,他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来了!”
众将士脸色微变,双双纵身奔到山崖边,朝崖底下望去。
只见崖底下突然火光大亮,接着一长串火把沿着崖底缓缓而行,一道火光直奔数百米外的一处藤蔓茂密处,另外一道长长的火光则奔往他们脚下的崖底而来。
接着,有人开始感觉到脚下的藤蔓微微晃动,晃动很快蔓延开来,渐渐的一整片藤蔓覆盖的地面都抖动了起来,越抖越激烈起来。
“上!”
张郃一挥手,数百名太平军立即奔涌上前,整齐的排列在悬崖边待命,人人手中提着一个鼓囊囊的皮囊,只留下十数名举着火把的士兵仍旧站在山崖之后十数步之外,避免让辽东人看到火光。
张郃又转身望了身旁两名百人将一眼,指着数百外的那处山崖,低声道:“请两位负责那边的敌军,但见到这边号角声起,立即下令泼油点火。”
这些鼓囊囊的皮囊之中,显然也蓄满了火油。
两名百人将急忙应诺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众将士屏声静气,齐齐望着张郃,等待着他的号令。
张郃静立在崖顶上,纹丝不动,披散的长发随着夜风猎猎飞舞,眼中燃烧着浓浓的战意。
脚下的藤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逐渐可听到攀岩的辽东军士兵的粗重喘息声,众将士的神色越来越紧张,一名百人将终于沉不住气了,忍不住要开口,却被张郃挥手止住。
终于,崖壁上的喘息声越来越近,估略离崖顶不过一两米的距离了。
张郃终于挥手喝道:“吹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