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滩河两岸是宽敞的河滩,水缓而浅,最深处只及马腹。公孙白、赵云、郭嘉等将,由黑滩河北岸策马而行,一边查看着地势,一边讨论破敌之策。
北岸河滩尽处是一片横亘的疏林,遥望隔开达一百多步远的西岸,太史慈沉声道:“若文丑以盾兵在前,弓弩手在后掩护而渡江,我们的兵力根本不足阻挡。”
张郃道:“这个容易,文丑不过十万大军,若趁其半渡之时,纵精骑从两翼冲之,贼军必乱而败。”
一名斥候急匆匆的飞马奔来,高声禀道:“启禀主公,袁绍亲率十万大军增援文丑,已然在百里之外。”
众将哗然大惊。
赵云倒抽一口凉气道:“如今敌军有强弩相助,骑兵优势甚微,又兵力数倍于我等,如何能抵敌?不若退回章武城。”
郭嘉摇头道:“若是退回章武城,我等便成了困兽。二十万大军围城,四周强弩环攻,到时莫说突围,守不守得住还是个问题。”
张郃望着他疑惑的问道:“难道我等必须在黑滩河与敌军二十万人一决胜负?”
郭嘉笑道:“不然,就只有再次退回易水以北,再无他法。只是若这样一路溃退,很可能被河北军乘势从东面渡过易水,进入幽州地界。”
公孙白默然不语,突然问道:“难道袁绍竟然不怕曹操爆他菊花么?”
郭嘉摇头笑道:“曹孟德岂敢轻举妄动,他西面有李傕未平,东面有青州袁尚,南面有袁术虎视眈眈,东南有吕布与袁术联盟。他说是联盟讨袁绍,其实打个青州还要权衡再三,若是我军占优,他则会趁火打劫青州,但是无论如何是不会举军往北的,因为他知道,即便与我军腹背夹攻袁绍,最后得利的还是主公,他自然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公孙白见他对曹操分析得头头是道,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如此说来,唯有在此地决战一途?”
郭嘉道:“正是,否则就只能全面防守。不过,全面防守未必不是好办法,如今袁绍三州之地已是一片狼藉,而主公的幽州和辽东却蒸蒸日上,假以时日,必然破袁绍易如反掌。但是,这二十万大军已是袁绍的主力大军了,一旦将其击溃,则其之兵力不足以镇守三州之地,只会顾此失彼。届时若曹操再出兵攻袭青州,令田豫和田楷等人攻袭中山国和并州,拖住袁谭,则袁绍大势已去,冀州唾手可得也!”
公孙白沉吟了一下,随即恶狠狠的说道:“退个屁,就这一次给老子将袁绍打残!至于怎么打,你给老子出主意!”
郭嘉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一副苦相,幽幽的说道:“二十万大军,正面交锋,不好打啊。二十万人,一人往河里扔一块石头,这河面就填平了。末将又不是神仙,能够撒豆成兵,呼风唤雨……”
公孙白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蓦地一把将他揪住,差点将他掀下马来,沉声喝问:“你他娘的说啥?”
郭嘉瞅着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战战兢兢的说道:“末将不是神仙……”
“前面一句!”公孙白打断他道。
“二十万人一人扔一块石头,这河面就……”
“对,就是这一句!投石断流……投鞭断流……对就是投鞭断流,老子也要给袁绍来一场淝水之战!”公孙白兴奋的舞着拳,哈哈大笑。
众将望着手舞足蹈的公孙白,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投鞭断流,那得昔日的鲜卑人才能做到吧?淝水不是在江南吗?这小主公莫非疯了不成?
公孙白笑了一阵,才发现失态了,神色一肃,对郭嘉道:“袁绍老贼,数年之间在冀州之地征了不下三十万兵力,青壮都被他抓光了,若非当年皇甫嵩留下的富得流油的底子,冀州早就赤地千里了。如今的二十万大军中,新募之兵占了一半,岂会心齐?若是如此这般……”
一席话说完,不但众心腹将领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郭嘉也心悦诚服,连连点头。
张郃微微皱起眉头道:“其他倒是好办,只是这号召力强大的内应又从何处寻得?”
话音未落,却听赵云道:“我保举一人,可做内应!”
众人齐齐将视线转向他,赵云刚要说话,却听郭嘉笑道:“必颜良也!”
赵云一愣,随即笑道:“军师大才。”
就在众人依旧一头雾水的时候,郭嘉继续说道:“上次颜良之弟被主公所救之后,被酉将军收入‘黑豹’,正好可用上。”
公孙白大笑道:“走,回营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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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满天,照耀在黑滩河面上,波光粼粼,如同一河鲜血一般。
十多名河北军将领众星拱月般在左右和后方簇拥着袁绍,袁绍身穿鎏金皮甲,披着一袭火红的大氅,端坐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沐浴在霞光之中,显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事实上,他确实有睥睨天下的资本,四世三公的袁门之翘楚,昔日讨董十八诸侯的盟主,当是天下所望。虽然近年来,公孙白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一度令他威望大减,可那不过是公孙白仰仗骑兵和弓弩之威,如今他手上也有了威力不亚于敌手而且克制骑兵的大黄弩,公孙白就不过一颗小小的绊脚石而已。
在他的身后,二十万兵马在河岸边连绵数里,再往后也是连绵数里。一眼望过去,哪一面面飘舞的旌旗布满了整个平原,如同波浪一般,而那数十万杆斜刺苍穹的戈戟,在鲜红霞光的照耀下,如同一望无际的血色海洋。
用公孙白的话来说,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只要朝对面望一眼,这仗就没法打了。
相对来说,对面的公孙军虽然也有四万之众,此刻就显得那么微小而薄弱了。
“锵”!
袁绍掣出佩剑,正指刚从东方地平线升起的朝阳,然后再往北而移,直指对面公孙白所在的大旗方向,大喝道:“我军必胜!”
众将纷纷拔出兵器,文丑更拔剑与钢枪互相敲击,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一齐轰然应喏。
“必胜!必胜!”的呼叫,先起于护卫四方的亲兵营,接着波及整个南岸平原,数以十万计的战士高声呼应,喊叫声潮水般起伏澎湃。
“必胜!必胜!”
“必胜!必胜!”
“必胜!必胜!”
天地之间都是河北军的喊声,再无别的声音,云霄为之崩塌,河水为之荡漾,这恐怖的呼喝声足以令一切对手为之颤栗,除了公孙白。
“卧槽,特么的想吓我一跳,比人多嗓门大是不是,早知道老子扎个几千个草人放在对面山上,让你草木皆兵。”公孙白骂骂咧咧的说道。
其实,黑滩河对岸的这座小山比起淝水对岸的八公山差了十万八千里,想要草木皆兵是不太现实的,再说公孙白有多少兵马,袁绍还是知根知底的。
对面的喊声响了许久,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袁绍冷眼望了一眼和对岸,沉声对身后的文丑道:“安排大军负土填河,三日之内将五里河床填高三尺,便可渡河了。”
“喏!”
袁绍望着河水对岸,只见一杆鲜红大旗之下,一名白袍小将正端坐在那匹高达一丈的汗血宝马背上,神威凛凛,不禁眼中又多了几分恨意和杀气。
他袁绍二十岁就名震天下,想不到却会屡次栽倒在这个刚刚满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手中,叫他如何不恨?
只是,这一切即将过去了,他依旧是天下所望的袁本初。
……
公孙军大帐中,公孙白正在伏案奋笔疾书,经过六七年的摸索,篆体字他基本已和简体字一样熟了,只是这笔迹嘛,却和前世差不多——不一笔一画的写的话,就比医生开的处方单还难看懂。
而郭嘉则在他身旁有一樽没一樽的喝着酒,不时的瞄着公孙白写的书信,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终于,公孙白洋洋洒洒的完成了他的大作,一副志得意满的神色,对郭嘉道:“本侯的文笔功底如何?”
郭嘉将樽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又提起酒坛倒了一樽才嘿嘿笑道:“还好,还好,主公大才……”
公孙白却脸色一变,将那酒坛猛的翻转过来,却一滴酒都没漏出来,不禁勃然大怒道:“你娘的,老子不过才给袁绍写封信,你就给老子全喝光了,老子喝什么?”
郭嘉尴尬的一笑,正要赔小心,却见管亥急匆匆的奔了进来。
“主公,大事不好,敌军在负土填河。”
公孙白没好气的说道:“反正我们也要填河,就让他们填,只要稍微干扰一下就好。”
这时,身旁的郭嘉却神气起来了,怪眼一翻,恶狠狠的道:“不可,应当狠狠的放箭,射得他们血流成河,不要省箭!”
公孙白拿眼剜他,却听郭嘉满脸狰狞的说道:“只有射得狠了,敌军才误以为我们怕他们填河而不疑,而且又可因此让敌军增加伤亡,最重要的是可延长时间,便宜‘黑豹’行事。”
公孙白大拇指一竖:“这坛酒没白喝!”
转身对管亥道:“就依军师之言去办。
“喏!”管亥慈应声道。
“慢!”
刚要出门,却听公孙白在背后叫住了他,回过头来,只见公孙白从案几上拿起那张刚刚墨水已干的宣纸,折叠了起来,塞入一个信封,封好之后,又端起案几上一个长长的木匣,对他说道:“派人将此书信和木匣转交给袁绍,就说是本侯送给他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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