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敌军果然撤退,公孙白终于松了一口气,向身后的诸将笑道:“袁绍果然不负众望,哈哈!”
这一战的关键,就在于袁绍是否愿意退兵!
袁绍并不知道,他这一退意味着什么,而公孙白和郭嘉却知道,袁绍这一退,这场持续几年的公孙氏和袁氏的大战,终于要缓缓的进入尾声了。
公孙白肯孤注一掷,投入全力求取一战功成,是因为历史上有人这么试过;袁绍所以肯“小退师”,是要趁己军渡河欲速不能的当儿,回师痛击。
像袁绍方面多达二十万以上之众的军队,等若一头臃肿不堪、脑袋难以指挥四肢的庞大怪物,不要说后退百步,后退任何一步均牵涉到二十多万人,一动无有不动,其乱势可想而知。
兼且敌阵采取偃月式的密集守势,防守上固是无懈可击,进攻亦可井然有序,可是若掉头往后走,不但协调困难,且会把原先紧密的阵式系统拉松破坏。
袁绍方面当然不会这幺想,会以为公孙白待他们重新布好阵势,才渡河决战。
现在主动已绝对地掌握在公孙白手上,公孙白有信心他会在最适当的时刻,下达渡河进攻的命令,而且他的一万八千精骑,能够以闪电的速度击溃二十万乱军。
公孙白凝望敌阵,敌军号角高鸣,敌人大后方的骑兵队开始后撤,由于敌方人多,最远的三支部队离前线足有一里之遥,,因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他和袁绍的对话,接到后撤百步的命令,肯定上上下下摸不着头脑,心生疑惑。
对岸的文丑此时离开大旗在处的袁绍,率领十多名亲兵驰往最前线,来回飞驰,大声吩咐前线由颜良指挥的三万盾箭手固守原地,直至他发下命令,始可后撤。
颜良则神情肃穆,默然不语,可以想象他心情的紧张。
此时敌人整个大后方均开始掉转马头往后撤退,动势蔓延至中军,原先固若金汤的阵势,已烟消云散。
赵云紧张至气也透不过来,急喘两口气道:“何时进攻?”
公孙白油然道:“当袁绍主旗移动,就是我们挥军渡河,克敌制胜的一刻。”
张郃瞧着文丑从前线另一边飞驰回来,与亲兵勒马敌阵最前方处,离颜良只有十多步的距离,正虎视眈眈的目注己方,担心道:“若对方盾箭手仍固守前线,以敌军的大黄弩之强,我们恐怕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纵使成功渡河,恐怕也要损失惨重。”
公孙白淡淡道:“敌方在重整阵势前,军心已乱,兼我方马快,百步之地瞬即到达,他们有大黄弩,我们也有,我们的骑兵居高临下,可以压制住他们,其盾箭手既缺后方支持,一冲可破,败势一成,对方将回天乏术。只要有颜良在,敌军必败!”
赵云道:“袁绍动了!”
公孙白亦看到袁绍的大旗移动,两旁的骑兵队左右夹护,掉头后撤。
整个前线也移动起来,包括左右翼的骑兵队,袁绍花费了半个时辰排列好的队列瞬间大乱。
三万盾箭手与文丑、颜良仍留守前线,摆明到一切妥当,方肯后撤。在这样的情况下,步兵当然比骑兵灵活。
公孙白大喝道:“击鼓!”
咚咚咚~
布在前方的数十面大鼓,在数十力士鼓锤齐下,节奏如一,檑鼓声立时震天响起,传遍战场每一角落。
敌队中包括袁绍等在内大部份人,均给鼓声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望来,更有以百计战马吃惊跳蹄,情况转趋混乱。
“杀”!
公孙白一扬手中的游龙枪,枪刃在阳光下闪闪生辉,高叫道:“儿郎们,随我杀敌取胜。”
“杀!
话音未落,赵云一马当先,领头冲落黑滩河,踏着河内的低浅的河床,往对岸杀去,身后的白马义从精骑,一手提着缳首刀,一手举着大盾,齐声发喊,随他冲入河水。
太史慈和管亥率领左右翼的两队骑兵,亦毫不犹豫冲落河水,像两条怒龙般涉水而去。
敌方后撤的大军一时失去方寸,不知应掉头迎敌还是继续后撤,袁绍也忽然失去指挥权,皆因号角声全被敌人的鼓声掩盖。
一时蹄声轰隆震耳,河水激溅,文丑虽大声呼喊箭手弯弓搭箭迎敌,可是他的喊叫只变成鼓涛中微弱的呼声。
河北军兵军心已乱!
当公孙军的轻骑兵分三路渡河,由于河道低陷下去,河北军前线布防的盾箭手又离岸达百步,其角度只能看到敌人的头盔,瞄准不易,兼之鼓声震耳,一时乱了方寸,只有部份人盲目发箭,均给敌人高举的盾牌阻挡。
文丑居于马上,眼见敌军已如同怒潮一般汹涌而来,而己方的后军却乱了阵型,大叫不妙下,举起长枪,高喊前进,却给鼓声把他的呼喊完全盖过去。转呼放箭时,以百计的劲箭,已像暴雨般从河上射过来,投往己阵,登时射倒数十人,坚固的前阵立即乱起来。
赵云一马当先,跃上岸沿,大叫道:“袁绍败了!”
要知前线河北军离岸只有百步,以骑兵的速度,眨眼工夫便可街入阵内,秦兵顶多只能多射上两箭。
赵云的出现,惹得人人往他发射,岂知公孙白左盾右剑,盾护马剑护人,就那幺把箭矢挡格拨开,威风至极点。
三路骑兵同时街上黑滩河南岸,如狼似虎的往敌阵杀去。
正撤退的河北军乱了阵脚,部份掉头迎战,部份仍继续退走,你撞我,我阻你,形势混乱不堪。
袁绍和一众将领见对方来得这幺快,也知中计,慌忙勒转马头,喝令四周手下回身反击,可惜已阵不成阵,队不成队,形成更大的混乱。空有二十多万大军,却无法发挥应有以众凌寡的威力。
最前方的文丑见势不妙,大喝道:“拔出兵刃,准备迎战。”
众步兵眼见威震北地的白马义从来势汹汹,双眼凌乱在那片如云似雪的幻影之中,正不知该奋战还是后撤之时,颜良见是时机,也大嚷道:“大军已败,速速撤退!”
说完领着手下亲兵亲将,掉头便走。
要知道颜良虽然被贬,但是在河北军中的声望几乎是无人可及,左右的河北军哪知发生甚幺事,眼见颜良掉头便走,立即跟随,前阵登时露出个大缺口,牵一发而动全身下,整个前阵乱上加乱。
文丑见状怎还不知颜良是叛徒奸细,猛然取弓在手,迅速搭箭上弦,对准颜良的后背就要激-射而去,然而就在正要松弦那一刹那,却突然迟疑了一下,那张三石大弓终究是抬高了几分,射向高空。
多年的义兄弟,他终究是下不去手……
“飕”的一声,一根劲箭从敌方处射来,射入文丑的左肩,痛得他长弓脱手,扭头瞧去,见赵云正朝自己冲来,手上长弓重挂回马侧,他便已晓得不但输掉此仗,河北军也完蛋了。
文丑长叹一声,调转马头,跟上哄乱的大军。
前线众兵见颜良不断大嚷“大军已败”,敌人又已杀至近前,登时抛弓弃刃,往西四散奔逃,把要回头还击的大军冲个分崩离散,肢离破碎,溃不成军。
后军的袁绍怒不可遏,大声疾呼道:“进攻,全体进攻,斩杀贼寇者重重有赏!”
说完胀着一张羞红如ji血的面孔,提马冲了上去,气喘吁吁地扛着大旗刚跑回还没顾上喘口气的旗手闻听主帅下令,连忙张开大旗,旋展挥动,号令三军进攻,然后撒开两条腿追在袁绍的马屁股后面又向前跑去。
“兄弟,我帮你扛一会儿!”
郭续向那旗手笑笑,不待回答,便挂好佩刀,从那旗手手中抢过了帅旗。
“多谢,俊弘兄弟,你……你不懂旗语,紧跟着我,主公有令颁下时,得随时昭示三军。”
“好!”郭续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扛起大旗就跑。昨夜,他就对这杆大旗做了手脚,现在要做的只是让那动过手脚的地方作而已,奔跑间,他已不着痕迹地解去了旗杆上动过手脚的铜束箍。
“高干、马延率骑兵堵截敌军左翼骑兵!蒋奇、韩吕子摆冲车阵,卡住敌军中路!李孚、晆元进率弓弩手射住敌军右翼!其余诸将,立即整顿队列,随我杀敌!”
袁绍怒不可遏地下令。
那旗手听得袁绍吩咐,立即自郭续手中抢过大旗挥舞起来,大旗猎猎,迎风凛凛,河北军各营旗手号兵正盯着来自中军的旗语,那“袁”字帅旗“咔嚓”一声,断了!
大旗断的很缺德,紧贴着旗帜根儿断的,它要是只断一小截,再把它竖起来也就是了,可它断成这么短的一截,举起来还有谁看得到?
河北军各营旗手都看呆了,帅旗放倒是什么意思?
一是投降,二是主帅战死!
主公此际是不可能投降的啊,那就是……主帅战死了!
这也不无可能,流矢漫天飞舞,主帅也没有满天神佛庇佑,若是不巧中上一箭……
又等片刻,主帅营中还是没有竖起帅旗,各营旗手齐齐郁闷,不知所措。二十万大军,喊破喉咙也不可能听得到,全靠旗语相通。
其实也不用他们打旗语了,别的旗语可能比较复杂,一般的士兵看不懂,可是帅旗放倒,谁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河北军登时一阵喧哗,数十万大军,哪怕只是一人倒吸一口冷气,汇合起来都是惊天动地的一声霹雳。
一路狂喊“我军败了”的颜良,正率着一干盾箭手亡命逃窜,忽听前面营中一片异动,定晴看去,袁绍的大旗不见了,颜良先是微微一呆,随即便知机不可失,立即纵声大呼道:“主公战死,我军大败,我军大败!”
原本溃乱的河北军,见己方军马不明不白的溃退,正猜疑和慌乱之间,本来人心就是极不稳定的时候,前头的军马一听得颜良那暴雷般的大喝,登时便有胆气泄丧者掉头逃去。这种事是会像瘟疫一样传染开来的,虽然河北军各部将领反应迅,拿逃兵开刀,迅斩杀多人,制止了全军蠢动,但是那天下无双的白马义从,和另外两只幽州精骑,已然如同一头头猛兽一般,汹涌而来。
在这样的混乱场面之下,纵然有二十万步卒,一群乌和之中又怎抵敌得住近两万骑兵的轰然冲击?
河北军原本就新募的百姓占了大半,在慌乱之中全无斗志,一被冲垮,本来就有的逃意顿时化作了行动,这一败,如泰山之崩,任谁也休想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