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镜的湖水,如云的牛羊,绿草起伏,碧波荡漾。
马蹄声响起,一行骑影出现在一座土丘之后,约二十余人,个个披甲持弩,当先一人,三十岁左右,白袍银甲,正是大汉护乌桓中郎将田畴率众巡查至此。
田畴跨骑白马,抬眼望着眼前旖旎的风光,心情极其畅快,指着远处的小山丘大声笑道:“诸位较量一下马术如何?看谁能先到达那山丘上”
话音未落,对面马蹄声大起,迎面数十骑滚滚而来,带着满天的杀气冲来。
来者人人弯刀快马,身穿皮袍,腰挎硬弓和和利箭,彪悍异常。
身旁的百人将脸色一变,说道:“不是马贼,是鲜卑人。”
田畴眼中寒光一凝,沉声喝道:“备连弩!”
只听噶及噶及的一片响声,身旁的将士已然平端起了连弩,一枝枝森寒的箭镞对准了前方。
说话间,鲜卑骑兵已呼啸而来,六七十骑气势汹汹的迎面拦在二十余名汉军之前,巨大的人数差异,似乎随时能将对面的汉军吞没。
领头的一个身材彪悍的鲜卑骑兵大声喝道:“放下弩箭,速速下马。”
他们有六七十人,个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精悍士兵,而田畴这边人数不过二十余人。但是鲜卑人显然不想硬碰硬的厮杀,而是想让对手主动缴械任他们宰割。虽然他们看到了汉军手中的连弩,但是却没人想到这把弩会带来何等的杀伤力,也不认为汉军敢在三倍于己的对手面前出手,除非汉军不想要命了。
田畴冷冷的打量着他们,这些鲜卑骑兵个个全身带着血,长长的弯刀上滴着鲜血,似乎刚刚从战场上归来。
一名汉军侍卫突然惊叫一声:“那边起火了。”
众人抬眼朝远处望去。只见远远的村庄火光通天,隐隐传来凄惨的哭喊声。
那个彪悍的鲜卑骑兵百夫长终于忍不住了,喝道:“我数三下,还坐在马上者,就地格杀。”
田畴眼中精光迸射,杀气腾腾的喊了一声:“杀,不要放过一个。”
咻咻咻~
田畴的话音刚落,弩箭便如连珠炮一般激-射而出,狠狠的射向四周的鲜卑骑兵。
二十步之内,连弩的威力绝对是恐怖惊人的。
鲜卑骑兵做梦也没想到这些汉军居然会敢放箭,只听一阵惨叫声四起,鲜卑人一个个在箭雨之中倒下一大片,如同稻草一般。
那名鲜卑百夫长这才如梦初醒,急声喝道:“杀!”
然而下一刻,一枝弩箭如同闪电一般射中了他的腹部,痛得他嗷的大叫,紧接着又飞来一枝弩箭,正中他的眉心。
二十四把连弩,两百四十枝弩箭,猝不及防的鲜卑人便一个接一个倒在箭雨之中,等到冲到近前时已然只剩下三四人,哪里还敢动手,吓得又掉头就跑。
只可惜,马速再快,又怎快得过弩箭?
田畴举起了手中的连弩,狠狠的按动弩机,只听弦声响动,三个逃兵应声落马。
田畴收起连弩,拔剑指向前面火光通天的村落,大声喊道:“杀!”
后面的侍卫将弩箭装填完毕,一行人高举着武器,急速催动着胯下的良驹,势若奔雷,气势如虹,似是千军万马奔腾而出。
等到田畴等人奔到余火未熄的村落中,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整个村子百多间房屋全部被烧成废墟,到处是残垣断壁,青烟袅袅。
遍地都是尸体和血迹,触目惊心。
有青壮,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
一个四五岁的身躯,头颅已经不知去向。
一个孕妇被开膛剖肚,露出肚子里面的胎儿。
一个青年男子被大卸了八块,断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菜刀。
……
惨不忍睹,所有人都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田畴扑通一声,翻身下马,跪倒在遍地的尸骸前,泪水迷糊了双眼。
“嗷~嗷~嗷~”他仰天悲愤的大吼,双拳捏得骨骼直响,双眼圆睁,喷着愤怒至极的火焰。
他怒吼了一阵之后,终于稍稍平缓了一下,低下头来,对着满地的尸体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背后的众侍卫也跟着跪了下来,咚咚的跟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天,是两百多名汉人百姓的死难日,也是引发大汉与鲜卑之间的不死不休的大战的一日。
公元200年七月下旬,公孙白出动所有的骑兵精锐北伐鲜卑,留下张郃率四万太平军镇守冀州南面黄河北岸沿岸一带,田豫率两万冀州郡国兵镇守渤海郡,田楷率一万原幽州军镇守并州南部。
幽州北部的漠北草原,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
夜色如水,空中繁星点点,照耀在宁静的草原之上,四周一片静寂。
大帐之内,阿勒泰和阿古拉相对而坐,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拿着小刀,正从烤得焦黄的羊身上割肉吃。两人谁也不说话,只听见柴火吱吱啦啦作响,油滴到火上,不时的窜起一朵火苗,两人的手都是油腻腻的,却并不在意,只是在身上擦一擦,便又去拿酒壶。
阿勒泰正是屠戮和劫掠汉人村庄的邑落小帅,也是这场汉民之殇的元凶,而阿古拉则是另一个邑落的小帅,受阿勒泰的邀请前来做客。
阿古拉看着火堆,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担心,他慢慢的啜着酒,若有所思。阿勒泰犹豫了一下,举起酒壶,对阿古拉示意了一下:“汉人这酒却的确不错。”
阿古拉无声的笑了笑,举起酒壶晃了晃:“酒虽不错,但是老兄你这次擅自率兵越过长城,袭扰汉人,恐怕会有点麻烦”
阿勒泰伸出肥厚的舌头,舔舔嘴边的酒渍,漫不经心的笑道:“老弟你过虑了,汉地如今大乱,公孙白尚中原各路诸侯纠缠不休,又岂会为一个小小的村落的死活而大动干戈?更何况,如今步度根和扶罗韩两人不敌大单于的兵锋,即将归降,如此则大单于一统漠北草原,举兵南下的日子也不远了,还怕甚汉人?”
“举兵南下?”阿古拉眉毛一挑,惊愕的问道。
阿勒泰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前任大单于被杀之仇,弹汗山王庭被毁之耻,岂能不报?大单于等待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阿古拉先是惊骇,随即脸上露出敬仰的神色,自语道:“大单于年纪轻轻,便能一统草原,颇有先祖檀石槐之风,确实是我鲜卑族难得的雄主。”
阿勒泰笑道:“幽州之地,多年休养,又生产盐铁,如今已然富得流油,抢上一点算得什么,将来整个幽州,还有河套草原都将是我们鲜卑人的,老弟有没有兴趣随我再次南下,大干一票?”
阿古拉沉吟半响,终于决然道:“好,就依老兄之计!”
两人啪的一击掌,相视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两人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开始两人还没注意,但是随即那马蹄声便已越来越大,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奔来。
“难道是步度根或扶罗韩的兵马?”
两人大惊,齐齐跃出大帐之外,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顿时吃了一惊。
两条火龙正在迅速接近。
到了这时候,阿勒泰才听到急促刺耳的报警声。
“呜——呜——”
邑落之内像是平静的水潭扔进了一颗石子,水波荡漾开来,却并不引人注意。大部分鲜卑人都太累了,他们睡得像死猪一样,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到来。
阿勒泰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出现敌人。要知道,步度根和扶罗韩的兵马正在西北龙城一带困守,基本不太可能出现在草原南部。
阿勒泰听着越来越响的马蹄声,看着越来越近的火龙,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强烈的震动,一时有些傻了。
这时,鲜卑人已经浸入血液的警觉终于苏醒了,无数马蹄踩踏地面带来的震动惊醒了他们,他们虽然还没有完本清醒,却本能的从大帐里奔了出来,纷纷跳上自己的战马,准备迎战。只是本能虽然在提醒他们应该干什么,指挥却无法行成本能,那些邑落头领们只是握紧了战刀,却不知道整顿队形。
阿勒泰看着乱作一团的邑落部众,如遭雷击,喝下去的酒全部化作冷汗,透体而出,瞬间浸湿了那件抢自汉人的丝衣。
“大人——”亲卫们拥了过来,不由分说,七手八脚的将甲胄帮他穿戴,把他扶上战马。阿勒泰一边由亲卫们摆弄着,一边紧张的思索着,不时的传达着命令,力图尽快做好迎战的准备。
不过,他的酒喝得太多,脑子有些胀,思路远远跟不上形势的变化,还没等他准备好,汉军的前锋已经接近了大营。
夜色之下,一片如云似雪的幻影疾驰而来,如同白色的浪涛一般,卷向鲜卑人的邑落。
白马义从,大汉最精锐之师!
赵云奉公孙白之命,一日之间轻骑跋涉两百里,只为复仇而来,为两百多大汉生灵而复仇!
“放箭——”赵云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举枪大吼,身后的将士们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射出了手中的火箭,刹那间,千点繁星平地飞起,跃过百十步的距离,掉头向下,扑入鲜卑人的邑落中。
一批批火箭落在帐篷上,迅速点燃了帐篷,将鲜卑人的宿地照得如白昼一般。惊慌失措的鲜卑人有的去救火,有的去抢财物,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转身迎战。可是他们要队列没队列,要阵型没阵型,如何是白马义从的对手,一接触就被白马义从杀得人仰马翻。